37、刺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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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生病的事情，赵煦没告诉美女娘亲。反倒又宽慰了她一遍，说是爹爹自有安排。而庆云娘娘也实在不是个细心的人，她也没怎么注意赵煦那还是有些发红的眼圈——虽然真的不大明显了，可新月却看出来了。
等着晚上就寝的时候，赵煦忍不住又偷偷的红了眼圈。旋即又想起来下午乔大哥说的话，连忙爬起来，就这么穿着里衣光着脚丫跑到寝殿外间的书桌旁，把当年王爷爷吃的稀奇古怪的偏方抄录下来。等他写完了，才感觉到脚底很凉，不由得跳着脚暖和两下。
旁边那个睡眼惺忪明显被赵煦吓着了的小宫女连忙俯下身来要帮赵煦捂一捂。要说赵煦最烦这个，可涉及身份体面又不能当真同这些奴仆们讲什么人权。正巧此时门外传来新月的声音，赵煦趁机躲到桌子后面，对着这小丫头挥挥手，示意她去开门。
新月进来之后先是把小宫女打发了出去，接着看到赵煦仅着里衣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六郎，你，这天儿可不比早先。连官家都不大安，你这小……”
“别说爹爹。”赵煦本来是一幅被抓包的样子——话说他这么多年一直对冷面新月肝颤，可听着新月说爹爹的病，他心里一下就不好受了，竟这么粗暴的打断新月的话。
新月摇摇头，从桁上拿过一件直裰给赵煦披上，用拢了个小紫铜手炉给他。自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双手交叠着扶着把手，皱着细声问道：“六郎，今儿怎么哭了？莫非……？”后半句碍着官家不能明说，可赵煦也明白她的意思了。
赵煦想了想，有选择的和新月说了一些。在这宫里头，新月可以算是最关心他的人之一，而且和爹爹的宠爱、美女娘亲的冒失不同，新月真是个完美的姐姐或者说都近似于母亲的人，所以赵煦也不瞒她。当然，新月也和乔大哥不同，因此赵煦只说了爹爹的病情——还是修饰后的听起来不怎么严重的病情——和自己的打算。
新月听他说完又拿起赵煦刚刚写下的偏方，默记了一下，才催着赵煦就寝，“这东西明儿我使人寻了来，六郎快快歇了吧。若是明日官家见着六郎精神不振的，岂不是又违背了你的本意。”
赵煦摆摆手，听话的去睡觉，却又叮嘱了一声这些偏方还不能用，得让姑婆看看才是。新月连声说自己糊涂了，可还加了一句，“旁的新月不知，可这梨对肺病都大有益处，不若咱们院子里多种些梨树。”
呃……种梨树？赵煦不由得呆滞了一下，这还是那堪比现代‘白骨精’的新月吗？难道说新月只是多年面瘫成习惯了，所以刚才看起来才这么正常，可实际心里还是慌了神。要说真遇了事，果然女子的反应要迟钝些，也不如平时思虑周全。这种时候，还得是乔大哥。
不过赵煦也提醒自己，皇帝爹爹这两天说的话、做的事，无一不是在提醒自己要真正的成长起来了。要是反倒去依赖乔大哥，怕是更让爹爹失望……
他要做一个真正能担得起爹爹的重担的继承人，这不是能力问题，而是心态问题。他可以幼稚，却不能懦弱；他可以随性，却不能任性；他不需要强迫性的改变自己，可是必须有那么一股绝不退缩的劲头了。
因此，当赵煦再一次到睿思殿报道的时候，穿了件郡王正装皮弁服，头戴乌纱皮弁，缝及冠武并贯簪系缨处皆饰以金，外加金簪朱缨，身着红裳绛纱袍，大带、大绶配置齐全，手持玉圭，正经八百的对着爹爹施以君臣之礼。然后瞪着眼睛不让那一点酸气冒上来，停顿了一下，还是脆生生的叫了一声“爹爹。”
皇帝爹爹端坐在桌案后，看了他半晌，踱过来揽起赵煦，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语调不怎么自然的说了声，“好！”
其实要是搁以前，赵煦还得说句‘佣儿听话了爹爹也要乖乖听大夫的’这样的话。可今天，他就叫了声爹爹，纵有千言万语也都在这一句里了。而皇帝爹爹又何尝不是呢？
这算了了一桩心事。赵煦觉得自己早该想明白，皇帝爹爹哪里是那讳疾忌医的人。只不过他这病在太医那也只能是拖延时日，沧海姑婆倒是有法子，可皇帝爹爹却不愿意。兼着又要教一教他，这才吓了赵煦一跳。
现在赵煦每日陪伴皇帝爹爹，学着他处理政务，自觉替爹爹减轻了不少负担。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他觉得皇帝爹爹的脸色似乎是好了不少。
听了他这话，皇帝爹爹畅快大笑，“眼见着吾家麒麟儿日渐长成，为父岂不快哉？”说着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抿了下嘴唇，“六郎明日要往那通海节度使府上去，出了宫门小心着些。还有苏卿……早年爹爹鲁莽，不识苏卿大才。如今想想，当年仁宗官家所言‘苏卿可为子孙相’着实有理。爹爹也是将六郎付与苏卿了。”
通海节度使就是段誉的新官职，不过那通海在哪赵煦就不晓得了，想来应该不是大宋境内的，不然皇帝爹爹不会这么大方。不过爹爹说这‘将六郎付与苏卿’的时候怎么好像扔了个打包袱似的？赵煦不由得埋怨似的叫了一声‘爹爹’，“佣儿什么时候成了那不懂事理的人了？当初爹爹任命司马夫子和王夫子的时候可没想的那么多吧。”
皇帝爹爹掩饰性的笑笑，却不小心引动气管，轻咳了一下，然后在赵煦控诉的眼光下不得不端起杯子喝了口药茶。用‘允许赵煦明日会一会江湖兄弟，晚些回来。’转移了话题。
赵煦应了，但是又想起来另外一个事，“爹爹，大姐姐最近意气风发，总跑出宫去闯荡‘江湖’，可佣儿觉得，要是你哪天瞒不住她了，大姐姐都能拆了你睿思殿。”
皇帝爹爹笑容一僵，却不置可否，依旧转移话题，“伊儿性子这样野，等哪天爹爹把她远嫁了，也就不用担心这宫里的老房架子了。”
赵煦抿抿嘴唇，明显不赞成爹爹的意见。可也没多说什么，他出宫了好几个月，回来竟然觉得和大姐姐有些生疏了，很多时候让他觉得不知道该如何说话。刚刚他更多的是在隐晦的劝说爹爹听姑婆的话，可他现在也看明白了，他这又拧又犟的性子绝对随皇帝爹爹，这还得一步步来。
而后赵煦又留下来陪着皇帝爹爹用了晚膳才转回自己的宫殿，最后皇帝爹爹又叮嘱了一句明日注意安全。等出了殿门，送他的王中正一声告退之后，赵煦才猛然间醒悟过来，皇帝爹爹已经说了四五次安全问题了，莫不是真有什么……
他心里这么想着，又看着夜色渐浓，一股‘阴风’吹过亭台楼阁演变成诡异的声音，不由得打了个冷颤。看看身后临时被王中正指派来跟着他的这位魁梧的太监，才感觉好些。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太监还没来得及回答，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看向旁边，瞳孔猛的收缩，作势要往赵煦身上扑。赵煦一皱眉头，冷不丁的却听见耳畔传来箭矢破风声，有刺客！
看着那太监是来救驾的，不过估计是不赶趟了。那箭头引起的风压甚至都已经吹起了赵煦头冠上的朱缨。在这紧急时刻，乔大哥给赵煦设计的武功套路显现出威力来了：赵煦听着风声之后虽然脑子里一空，可还是下意识的一个铁板桥后仰让过。然后按着乔大哥说的，也不管敌人如何，就按着八卦的顺序一步步的凌波微步踏下去。可能就是因为他的步法速度角度诡异，所以那躲藏起来的刺客没有再发箭。
而且也听着旁边有衣袂破风的声音，想来是侍卫们赶来了。赵煦这才松了口气，不过他好歹也是闯荡过江湖的，不是菜鸟，不会就这么停下。在绕圈圈的同时偷眼看了看周围，打算跃到那边的柱子后面隐蔽好自己。谁知才迈了半步，就听到一个人厉声喝到，“殿下小心！”
赵煦不由得愣了一下，就这当口又一只劲矢迎面而来。赵煦倒是想继续躲闪，可按套路来的话，下一步一定是直勾勾的撞到那箭上。不按套路……赵煦想不起来不按套路怎么走了。
幸好刚开始那魁梧太监就做好了救驾的准备，在这间不容发之际，也顾不得什么上下尊卑，将赵煦整个人扑倒在地，就地滚了两下，躲到了一根粗壮的廊柱之后。鹰一般的眼睛扫视了周围一圈，这才小心的松开赵煦，同时也注意着用自己的身子将赵煦露在廊柱外的部分挡的严严实实的。
这时候侍卫们也终于赶到了，在赵煦这都能把前殿屋脊上兵器相交的火花看的清清楚楚。而这边还有一伙儿明显是来看赵煦的情况的，领头的还是程奎大叔，刚才发声大喊的是程大叔身后的一个人。等赵煦躲好了，却正好看见奔行途中的程奎大叔面露狰狞，胳膊像是突然伸长了一样猛的出现在那人顶门处。
然后……赵煦两辈子以来第一次看着一个人是怎么死的。他就那么的、像是慢动作似的缓缓跌倒，身子软绵绵的像是一团棉花。而他身后的几个侍卫毫不犹豫的就从他的身体上踩了过去，使得那个人的手臂还不自觉的弹跳了一下……
赵煦觉得一股酸气从胃部翻了上来，可程奎已经跪在他面前请罪了，他也只好强忍着呕吐的感觉，故作平淡的说了声，“程相公免礼平身。”
程奎偷眼看看小殿下神色自若的样子，眼睛里也不由得带了些拜服。楞是跪在地上半天，等着上房抓人的一伙儿完成了任务下来复命，这才直起身来。和赵煦请示了一下，将那个人抓下去审了。不过，他还是给赵煦留了三个侍卫在明面，暗处的想来也不会少于这个数字。
赵煦这才觉得手脚发软，心跳如雷。严格来算，这可是他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次遇到人为制造的危险，这比起失足或是蹦极更让人心情紧绷。不过他周围还站着这么些人，赵煦也不好失态，干脆还就着刚才问那太监的问题转移下注意力。
别说，这招还真不错，因为这太监的名字差点把赵煦的心跳给吓停了。他回答的是，“奴婢童贯。”
赵煦无意识的‘哦’了一声，然后他的大脑还很镇定的、在潜意识的指挥下告诉这童贯找新月过一下腰牌，日后就算作是他宫里的人了。听了这话，童贯那张黑脸看不出来什么表情，可他的脚步却猛的沉了一下——这时候跟着赵煦，那就是鲤鱼跃龙门一样的机会啊。
可赵煦这才醒过神来，在心里都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子，童贯！这可是童贯！历朝历代所谓阉党有比这家伙还嚣张的吗？所谓祸国殃民就是这样的货色……咳，这个词有点歧义。赵煦想到这忍不住看了下童贯的‘姿色’：身材魁梧、傻大黑粗的倒真不像是个太监。
不过这么缓了一下神，赵煦又觉得，似乎事情也没那么严重。要是没有昏君，这些阉人们就算是得了天大的胆子也掀不起来什么风浪。而且这样的人通常都是比较会办事的，权且做个手下也还不错。
而且，他又想起来个事，“四五年前，孤似乎见过你。”
听他这么一说，童贯不由得变了颜色，“当年奴婢鲁莽，幸好殿下吉人自有天相。”
赵煦不由得笑笑，自言自语道：“这倒也是，若不是，呵呵，我怕是见不着乔大哥呢。”
然后，一夜无话……这真的挺神奇，皇帝爹爹没有表示，太后娘娘也没有表示，再加上赵煦晚上做了噩梦，有那么一瞬间，他还以为这都是梦呢。不过当他看到来伺候他起居的除了原本那三个小宫女还多了个黑大个时，赵煦这才完全清醒了过来。再看看昨日被这黑大个扑到时撞的有些青黑的胳膊，赵煦不由得呲了呲牙。
看着童贯那蒲扇般的大手做着小宫女做的伙计，赵煦不由得有些想笑。要是乔大哥做……说不定还比不上人家童贯呢，毕竟他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伺候过不少主子了。当然在男人里乔大哥就算不错了，出得厅堂入得厨房，还会缝缝补补的，简直就就是前世网上说的那什么新世纪五好男人。
等赵煦这貌似比平时还严重的习惯性思维发散结束的时候，人家都服侍他穿完衣服了。赵煦扯了扯袖口，瞄了眼貌似有话说的童贯，抬了抬下巴，“说。”
童贯低了低头，“殿下，奴才听说昨日那刺客形似疯癫，只说自己名‘赵钱孙’……”
赵煦冷冷的瞄了他一眼，就这么打断他的话，“不要讲这些个饶舌根的。”看着他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又念叨了两遍‘赵钱孙’，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乔大哥的形象。赵煦咬了咬牙，用着细如蚊音的声音说了句，“不要再问了，把人带到我这来。”
如果这赵钱孙是《天龙八部》里提到过的那一个，那二十多年前能跟着玄慈、汪剑通这样的高手做事的，想来不是泛泛之辈，万一被他逃了出去就是个隐患，不论对谁来说。而且，赵煦想要知道，这家伙到底是什么身份，又为什么做那些事。那个赵钱孙可是有谭婆这个把柄的，想来问话不会有什么难度。
如果不是原著里提到的那一个人的话，看皇帝爹爹的反应就知道，爹爹完全把这件事交给他处理了。那么，昨天晚上都已经死了一个人了——赵煦闭上眼睛又被指甲抠进手心的刺痛所惊醒——在心里和自己说了一句，也不差这一个……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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