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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禁闭室包吃包住七日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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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邢屹勃然大怒,于是面无表情。
“是的,我很清楚,我申请退出军部,这里不适合我。”
“理由。”
“我怕死。”
“那你刚刚在做什么?”
“我怕死在域外战场上,如果要我选,我宁愿自杀。”
白知行一板一眼地说道。
邢屹微怔,盯住白知行的眼睛。
像是望进一潭死水。
毫无波动,彻底的死寂。
“逃兵。”
他牵动嘴角,扯出一抹讥嘲的笑。
转身大步走向停在不远处的接引车。
驾驶室门一开,一名皮肤黝黑浓眉大眼的alpha战士跳下车。
他没佩戴抑制器,辛辣浓烈的伏特加信息素肆意蔓延,眼风凌厉一扫,尽显霸道张扬。
年轻气盛的alpha通常不会压抑自身信息素。
随后,alpha战士一转身,一脸谄媚地帮邢屹打开后排车门。
“组长您上车,这种小事何必您亲自跑一趟呢,我来接人不就行了。”
“万里,那个学员要退……违反演习纪律,擅离狙击位,顶撞指挥官,你打个报告上去,关他七天禁闭。”
邢屹大刺刺靠进后座。
“退出军部”这几个字眼在他舌尖转了一圈儿。
出于某种隐秘的不甘,他到底是没说出来。
近些年,人才一年比一年凋零,偌大个军部,近百万战士。
真正出挑的狙击手不超百人。
与其他战士不同,狙击手第一看中的是天赋。
没那个资质,练一百年也不可能达标。
实打实的万里挑一。
合格的人选越来越少,华夏要面对的敌人却日益强大。
军部需要的狙击手条件极为苛刻。
在域外战场上一人一枪万里之外锁定并摧毁外星种族母舰核心是基本要求。
伴生的本能神通必须是最顶尖的S级,且具有超视距跨星球远程打击能力。
还要保卫华夏,抵御外敌,长枪一划八百里无人区,震慑蠢蠢欲动试图掠夺华夏资源的其他国度。
无懈可击的坚韧意志与一往无前的勇气也是必须的。
白知行的名字邢屹几年前就听说过了。
只是一直没机会见见这个第九大队大队长的心头宝。
听说还没觉醒伴生就已经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从基础训练配备的老式旧款枪械,到精度技术要求极高的脉冲武器,都使用的有模有样。
五年前刚加入军部的第一次年底考核就大放异彩。
拟真战斗里,小组里其他11个人悉数阵亡,白知行凭借着最后的6发子弹对峙百名敌方人员。
坚守住踞点三天三夜,硬是等援军到来才精疲力尽昏睡过去。
潜伏、布防、等待、接应、威慑,胜利。
任务完成度无可挑剔。
当之无愧的战斗天才。
A组虽然理论上是与华夏军部第一到第九大队平级。
实际上,不管是是成员准入等级还是选拔制度,都比其他大队严苛得多。
执行的任务大多也危险性极高。
所以,A组从组长到组员,横向对比,津贴和地位都比其他大队高半级,属于约定俗成的潜规则。
通过层层选拔进入A组,是军部每个战士的终极理想。
白知行这个在第九大队混得风生水起,人人都眼馋的好苗子。
来参加A组选拔,竟然要退出?
还要连带着直接退出军部?
那让A组组长的脸往哪儿搁?
邢屹磨了磨牙,哼出一声鼻音。
退出?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万里作小伏低给他家组长大人关车门的时候,听到“禁闭室”这三个字。
没来由打了个冷颤。
作为禁闭室vip用户,他对这几个字都有应激反应了。
那地方全封闭,开始还会按时开灯,最后三天就是彻底的小黑屋。
骨头最硬的刺头待上一趟都得乖成小猫咪。
怀着某种幸灾乐祸的心理,他贼兮兮地瞥了新学员一眼。
还没通过选拔,就一步到位得罪组长。
真是个硬茬子。
回过头来。
“好的组长,您放心,我保准把报告写得花团锦簇,让他好好体验一下A组的风土人情。”
万里把胸脯拍得啪啪响。
殷勤地为组长关好车门。
车辆启动,卷起沙尘扬长而去。
……
白知行浑浑噩噩被塞进禁闭室。
五条绑带将他死死固定在跟地板焊接在一起的金属座椅上。。
一名穿着白大褂的男性beta隔着窄小桌板坐在他对面。
“……放轻松,这里很安全,没有人会伤害你。”
“别怕,告诉我你的恐惧是什么,直面它才能战胜它。”
beta的声线温和,循循善诱。
他的肩头趴着一只皮毛柔顺润泽的伴生赤狐。
beta觉醒者本就罕见,拥有伴生更是少之又少。
毕竟腺体细胞活程度与是否能够觉醒息息相关。
beta不具备腺体细胞,除非在某一方面天赋异禀,才有一丝觉醒的可能。
而伴生是深埋在基因里的远古血脉因觉醒被激发,所显现出来的不同性状。
它们都拥有各不相同的本能神通,神秘而强悍。
随着觉醒者的等级提升,伴生也会逐渐成长,为觉醒者提供日益强大的助力。
同样等级的觉醒者,一个有伴生,一个没有伴生,那实力差距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比如邢屹的黑蟒,和医生beta的赤狐。
白知行麻木迟钝的神情有瞬间的柔软。
他想起了自己的伴生。
一只通体洁白矜贵娇气的孔雀。
可惜,这一世是没机会再见了。
一阶后期才有几率激活远古血脉唤醒伴生。
他一定会在那之前死去。
“不能集中精神吗?”beta注意到白知行频频走神,于是无奈地在测试表上划下几笔。
“我不需要心理疏导,麻烦您了。”白知行疏离而客气。
“有抵触是很正常的,没有人愿意毫无保留地坦露内心。”
“你心结太重,不尝试着打开,会永远折磨着你。”
“我们再来一次,好吗?”
beta的嗓音愈发低缓,近乎呓语。
赤狐轻盈地跃下,卧在beta臂弯。
乌溜溜的黑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望着白知行。
“看着它。”beta轻声道。
鬼使神差地,白知行低头,与赤狐对视。
一阵恍惚。
沉积在记忆深处残破无法连续的画面被翻出。
漫天火雨,江洋干涸,山崩地裂,哀鸿遍野。
殷红血色染透天地,外星种族屠杀蓝星原住民。
未战死的育龄omega与alpha被锁链穿透肩胛骨连成一串,带上溅满血迹的灭星舰。
少量外貌条件优秀的beta被烙上可交易标识,打包送往交易星。
其余不在繁育期的孩童与年长者被随意抹杀。
彻底泯灭一个失去母星庇护的种族,如此轻易。
白知行死死攥住座椅扶手,骨骼倾轧咯吱作响。
记忆是痛苦的根源。
尖利棱角揉在血肉里,穿心的疼。
惨白炽烈光影晃动。
不怀好意的窃窃私语。
手术台。
锋利纤薄的刀刃切进皮肤。
强电流打透千疮百孔的身体。
各类超出致死量数倍的药剂涌入血管。
狭窄的囚笼。
血淋淋。
生剜腺体。
白知行身子抖得厉害,牙齿不断磕碰。
琥珀色眸子迎着强光,浅淡成通透绚丽的金橙。
瞳孔剧烈收缩,又涣散开。
本该醇厚静谧的檀木气息信息素剧烈波动,裹挟着毫不掩饰的攻击性。
“吱吱吱!”
圆滚滚毛茸茸的赤狐忽然受惊尖叫,头埋在肚皮里,厚实的绒尾裹紧身体,一个劲而的往beta怀里钻。
beta诧异,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伴生反馈给他波动极大的情绪,一瞬狂怒,一瞬畏惧,夹杂着惊惶到极致的绝望。
“砰。”
禁闭室大门被撞开。
“萧医生,您没受伤吧?”
“你怎么回事?都关禁闭了还这么不老实?”
两名荷枪实弹的alpha看守分踞两侧。
一个对萧望舒和声细语,满是关切。
一个对白知行横眉立目,手已经搭上了腰间的配枪。
本来他们不应该打扰心理干预过程。
可密封的房门都挡不住逸散而出的alpha信息素。
那浓度比易感期失控时都不遑多让。
散发出这种信息素的alpha,不是要造人,就是要杀人。
萧望舒微怔,赶忙抬眸看向对面墙壁上的指示灯。
1到7级的信息素浓度标识,进度条早就冲破了极限。
他是beta,感知不到封闭的房间内alpha信息素有多暴躁。
伴生瑟瑟发抖的模样让他一时间忽略了最关键的问题。
“萧医生,他的信息素很不稳定,要不您还是先出来吧。”
看守说话的同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死白知行,生怕他突然暴起伤人。
“没关系的,是我把情况想的太简单了。”萧望舒对看守一笑,转头平和注视着白知行,“我让他们都离开,再尝试一次吧,你做得很好。”
低缓的嗓音静水深流,温和到令人昏昏欲睡。
“我已经很累了,你能跟他们一起出去吗?关禁闭而已,我又不准备逃跑,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吧。”
白知行木然地说完,倦极般阖眸。
将意欲决堤的情绪悉数藏起。
再僵持下去,他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扭断那位医生的脖子。
至少他真要这么做,椅子上这几条绑带拦不住他。
那两名alpha看守也不行。
从重生到现在,隐秘的愤怒一直被他很好地压抑在心底。
他记得自己惨死,记得被信任的人背叛,记得他所保护的人反咬他一口。
记得一切加诸在他身上的折磨。
偏偏记不得始作俑者。
就连今生,他所经历过的23年时光里出现的每一个人。
面目都模糊不清。
只要试图去记起任何一个人的样子、气息。
那模糊的轮廓就会扭曲纷乱的色块。
如此种种。
强行回忆,更是被迫让他重温那些寻不到缘由的痛苦。
这个道貌岸然的狗屁医生,怎么就自我感觉这么良好?
因为赤狐伴生精神系本能神通吗?
用感同身受来窥探他的记忆。
胆子真大。
怎么样?
小狐狸吓傻了吧?
白知行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
alpha看守的信息素淡去。
脚步声远离。
禁闭室大门“咔哒”一声反锁。
束缚着他的绑带也自动松开。
“呵。”
白知行意义不明地嗤笑一声,慢悠悠起身。
地板随之翻转,收起座椅与窄桌。
不足五平方的禁闭室里,左边靠墙一张硬板床,右边角落一间简陋卫生间。
玻璃全透明,有马桶和淋浴头。
白知行脱掉脏兮兮的作战服,赤脚走进卫生间。
冷水劈头盖脸砸下。
他洗干净脸上的迷彩,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无神、麻木,行尸走肉一般。
潦草冲完澡,只把还算干净点的长裤套上。
白知行斜躺在不够长的床上,漫无目的望着天花板。
与此同时。
办公室里翻报告的邢屹休息间隙,例行公事扫了一眼禁闭室监控。
屏幕上十六个小格子里,白知行占据左上角。
也只有他一个,打赤膊躺在床上,丝毫不注重仪容仪表。
该多关三天,好好磨一磨性子。
邢屹恶毒地想着,忽然,懒散的目光一凝。
透着迟疑与不可置信。
僵坐片刻,他猛然站起,大步走近占据一整面墙的监控屏幕。
动作太大,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稀里哗啦带倒一片。
五阶初期alpha充斥着压迫感的信息素吞吐无序,本该清爽绵长的松枝气息此刻凛冽如刀。
“组长,又是哪个文盲气到您了,小的这就去让他提头来见。”
另外一个办公桌后的万里按按后颈胀痛难耐的腺体,嘶了声。
随手拎过文件夹顶脑袋上当防御,才敢鬼鬼祟祟探出头,生怕殃及池鱼。
却见邢屹正对着监控画面,轮廓分明的五官被蓝幕底色映得阴晴不定。
不经意间,抬手飞快地蹭了一下眼角。
“组……长?”
万里脑海里飞快冒出个让他感觉比天塌了还匪夷所思的念头。
他们A组向来天老二我老大英明神武雄才伟略的组长,掉掉掉、掉眼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