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星往事番外：风的讲述》西风爱猫

7、七

　　尚哥哥的来访让我们平淡的家庭生活热闹了起来，而且他很快便跟学校里的孩子们打成一片。他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是孩子们的大哥哥。图奶奶为他买来当地人的服饰换上，毕竟身着军官制服还是太过显眼。看着脱下刻板的军服，换上普通人衣服的尚哥哥，我好像恍惚间看到了从前的那个小男孩，轻松的神情，明媚的笑。
　　分别了十几年，我们要重新开始认识彼此，重新开始做朋友，似乎并不像想象中那样困难。我们聊起小时候的事情，尚哥哥总能唤醒我的记忆中已经模糊的很多片段。毕竟，比起年长六岁的他，我能记起的事情要少了很多。我们聊起分别后这十几年各自身上的发生的一切。尚哥哥告诉我他选择了军官这条路，是为了继承爷爷的意愿。他讲了忆王离开后，紫晨星所发生的变故，自己目睹着熟悉的环境一点一点被改造成影王所希望的样子，熟悉的人们一个一个沉默地离开。送别我们只是那些分别的起点。他讲了少年时代在紫焰星第一学府中学习的经历，还有自己是如何考入苛严的军官学院，以及6年的学院学习和生活中所发生的一些事情。物是人非。尚哥哥每每如此感叹。
　　我也把我们这些年来的隐居生活讲给尚哥哥听。从最初的迷茫到后来的释然，从一无所有到现在其乐融融的一家人。我也许已经淡忘了幼儿时代在紫晨星的经历，但这十几年的生活中的每一天对我来讲，都是刻骨铭心的。我是这个家庭中唯一的孩子，集所有长辈的宠爱于一身，但是我也是孤独的，心中所想无处诉说。那段被迫出逃的经历是我的一段噩梦，它时刻在警醒着我，你要坚强，要勇敢，你是这个家庭唯一的年轻人，是这个家庭的希望，你要照顾那些在最危险的岁月里一直保护着你的家人，即使你是个女孩子，也要成为这个家庭的顶梁柱。所以，当我以为危险来临的时候，即使发着抖，流着冷汗，我也要挥舞着手中的剑向着敌人砍过去。
　　听我说着这些越来越沉重的话题，尚哥哥注视着我，眼中充满怜爱。我不敢回视他。我忽然有些害怕这样的目光，害怕有人这样温柔地对待我。我已经习惯了独自承受，这样的疼惜会让我脆弱。所以我才会在病榻前和尚哥哥重逢的时候哭得一塌糊涂。这是我曾经无比信赖和依赖的人，不管过了多少年，这一点始终没有改变。所以我才会一直戴着分别时尚哥哥送给我的挂坠。那是一种力量在支持着我。如果永远都没有与尚哥哥重逢，那么我会永远活在这种无形的庇佑之中。可是当这种庇佑的持有者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的理智和倔强就会崩溃，我的柔弱就会暴露无遗。我禁不住为此而难为情和沮丧。
　　感觉到谈话的气氛似乎越发沉重了，于是我改变了话题，谈起了我的两个爸爸。我一路目睹了他们坚守着爱情，毫无保留地爱着彼此。这也是鼓励着我坚强下去的一个原因。其实，我并不知道尚哥哥对我的两个爸爸的事情了解多少，是否能像我一样自然而然地接受。不过我想，他会理解的，想必他也拥有自己的爱情，会比少不经事的我更有体会吧！忽然冒出的尚哥哥已经心有所爱的这个想法，让我的心刺痛了一下。过去的十几年中，我没有参与过他的生活，而在某处有那么一个人，与他分享着许多美好的时光，沐浴在他的爱情之下。我的心里有种酸溜溜的感觉。很可笑，我好像是在嫉妒一个素未蒙面的人。
　　“其实我们小的时候，我朦朦胧胧地明白一点儿他们的关系，不过都是小孩子的好奇罢了。”尚哥哥淡淡地笑了，似乎在回忆着那段年幼无知的岁月，“在我长大一些以后，有一次跟爷爷谈起你们的事，他给我讲了殿下和慕云阁下的故事。说实话，我很感动。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有那样的勇气去坚持自己的爱情。大部分人还是习惯于向世俗妥协吧！”
　　“那。。。你的爱情故事呢？是不是像他们那样传奇呢？”我故作轻松地问起这个在心中徘徊了许久的问题。
　　“我？我哪有什么传奇啊！爱情这东西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尚哥哥一脸无奈地笑着说，“军官学院的学习和训练压力很大，何况闲余时间我几乎都花在追寻你。。。你们上了。”尚哥哥下意识的口误让他有些尴尬。
　　“你难道就不怕再见到我们的时候会失望么？比如，比如我变成了一个丑姑娘、傻姑娘什么的，呵呵。”我调侃道，试图打破这阵不该出现的暧昧。
　　“你这小丫头。”尚哥哥像小时候一样蜷起手指轻轻地敲在我的头上，“你还不会走的时候我就抱着你到处玩了，你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心里最清楚不过了。”
　　尚哥哥的话让我的心中腾起一股危险的甜蜜。
　　“你现在的样子，跟我想象中的差不多。单纯，善良。不过，看到你跟那些孩子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很惊讶。你自己当年明明是一个不服管教的小调皮鬼，现在竟然成了一个稳重、耐心的知心姐姐。”浅浅的笑容在尚哥哥脸上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刚才的那种怜惜，“但是，风，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我从你的剑气中能感觉得到。我们刚见面的时候，你是真的以为我是敌人，没有丝毫的手下留情，那是认真起来的真实的你。记住，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自己扛着。你有爸爸们，还有镜老师。”
　　“我不想让他们担心。”我默默地说。
　　“现在你还有我。”尚哥哥脱口而出。
　　“你很快就会走了。”我不假思索地说道，马上又后悔起来。何必说这些呢！就珍惜短暂的相聚好了，就自欺欺人地认为时间不会流逝好了，就当做分别不会再到来了好了。。。
　　尚哥哥顿时语塞，紧紧地抿着嘴唇，沉默良久。
　　“我会好好的。”我悄声说，是说给尚哥哥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我抬起头，仰望着人造的漆黑夜空。紫冰星所有的城市都覆盖于巨大流体罩之下，时间、天气都靠人工调节维持。我已经十几年没有见过真正的星空了，我甚至已经快忘记那种让人心旷神怡的感觉了。尚哥哥是属于那片我已经渐渐遗忘模样的星空的人，而我是蜗居于这片人造自然中的人。我们的生命能有第二次交集，注定是短暂且模糊的，就像是透过流体罩偶尔能够窥见其身影的遥远的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