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小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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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朱莉终于忍不住了，六只手其中三只在挥舞，另外三只齐齐地指着同时吃着水果、坚果和肉，两颊塞得鼓鼓囊囊的帕翠斯：
“乔！为什么！为什么他吃得那么多！”
林乔擦着刀背上的血，疑惑地答道：“嗯？因为他杂食啊。”
巨木森林深处的魔物和植被一样繁茂丰富，他们从未缺乏过食物，甚至能接触到大量新鲜的果实和野生坚果。
帕翠斯一声不吭，舌头、牙齿和喉咙都用来进食，发出的声音此起彼伏。
“你看，”林乔拎起他头侧光滑柔顺紧密的鸦青色翅膀，对朱莉道：“这毛色多健康。”
朱莉气得语言功能失调，嗓子眼里冒出一长串叽里咕噜的怪叫，抓住在一旁看书岁月静好的梅尔：“梅尔！”
无辜被扯了一个跟头的梦魔倒在柔软的草地上，抬起眼来看向林乔，回道：“确实很健康。”
帕翠斯现在俨然是一只漂亮健康的小鸟——笼中鸟。吃完食物，他迅速整理自己的仪容，然后叼着自己的绳子四肢着地卧在林乔身边一动不动。
他不会说蜜糖一样好听的话，也没有艳丽的外貌，温顺是他能给出的最大谄媚。
“最多五天，我们就能到巨木森林的边境。”轻抚着帕翠斯顺滑蓬松的长发，林乔问：“高兴吗？”
“高兴。”帕翠斯闷闷地答。
“那就好。”林乔捏着他的翅膀尖，拨拉着羽毛根部的绒羽和羽管：“你是不是换毛了？”
她摸得很痒，帕翠斯抖了抖翅膀，摇头：“没换过毛。”
林乔拍拍自己的腿让他把头挪上去，帮他把新生的羽管都搓开。那感觉很奇妙，配合着朱莉在不远处袭击魔物时发出的声音，他竟然渐渐觉得眼皮有些沉重。
直到——
“嗖！”
破空之声穿林打叶而来，羽箭瞄准林乔的脑袋三连齐发，瞬间穿透试图阻挡的近卫蛛的身体，在即将触及目标时同步折裂落地。
箭簇擦过帕翠斯的腿，他猛地弹起来，回身摆出紧绷的迎战姿态。
“帕翠斯，放松，你的腿还没痊愈呢。”林乔收紧绕在腕上的绳索，给了他一个往后的力：“别害怕。”
帕翠斯的翅膀抖了抖，向前收拢遮住了脸，四肢缓慢后退贴在林乔身后。
林乔捏起一节工艺精良的木箭打量，巨木森林里强大的魔物很多，她最近泡在高浓度的魔素环境里，差一点就忽略了两道隐藏在远处、一直鬼鬼祟祟的魔素源。
伏击者观察了他们一个上午，终于挑选到了自以为最好的进攻时机，但他们没有选择在巨型工具蛛怀里午睡的梅尔，也没有选择看上去就很强大的朱莉。
而是瞄准了林乔。
有点脑子，但不多。
“好孩子们。要活的。”她没动，甚至没惊动在玩闹撒气的朱莉，只对身边几只近卫蛛抬了抬下巴。
近卫蛛发出沙沙沙的声音，立即顺着箭矢射来的方向追击而去。
“是兽人族。”帕翠斯皱眉看着那几节断箭：“这是他们巡护员的箭。”
“巡护员？”林乔看向他。
“兽人族的战士分好几类。”帕翠斯坐正答道：“镇守领地的护卫队、猎取食物的猎手队和在森林中大范围行动、保护生态消灭的魔物的巡护队。其中巡护员的实力最强大，他们的行动范围几乎囊括了整个森林，和他们对上……很难逃脱。”
对于他几乎算是明示的解答，林乔只是摸了摸他的头，赞许道：“帕翠斯懂得真多啊，真乖。”
帕翠斯：……
该死的魔女又在戏弄他！
她以为自己很强就能横行无忌吗！她确实把矮人族揍得抬不起头来，但那一定是因为矮人族不擅长争斗，被她打了个措手不及而已！
面对强健善战、对地形足够熟悉的兽人族，她一定没办法！
“好了，躺下，还有一边的没弄完。”憋了一肚子火的帕翠斯被拽回魔女的大腿，继续搓搓。
不过半小时，两名“强健善战”的兽人就被裹在蛛丝茧包里丢到了帕翠斯面前。
林乔有些失望：“弱得有点过分了，朱莉都不吃。”
那只母蜘蛛是什么垃圾桶吗……
“帕翠斯，你吃吗？”林乔捏了下他的脸：“人形种族的肉味道还是不错的，你可以换换口味。”
他也不是垃圾桶！
阴暗蠕动的两名兽人早听到他们的对话了，顿时发出连不成句的咒骂，一条红色的毛绒大尾巴猛地从没裹好的蛛丝中弹出来，甩得满地枯叶哗啦作响。
林乔：哦——
是毛茸茸。
她心念一动，就有工作蛛上前切开俘虏头部的蛛丝，两对毛绒的大耳朵弹出来，他们一看到帕翠斯就龇牙咧嘴开骂，情绪激动：“叛徒！叛徒！”
帕翠斯：？
他有好大的冤情。
“我完全不认识他们。”他面沉如水，坚定地对林乔说。
“我知道。”林乔勾着他僵硬的下巴，怜爱地看着两只狐狸：“毕竟他们笨到连你是魔族都看不出来。”
大尾巴和大耳朵一下绷直，看上去青年模样的红毛狐狸睁大橘绿色的兽瞳，难以置信地盯着帕翠斯脑袋边的翅膀。
帕翠斯用翅膀捂住脸，拒绝审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林乔笑出声，惊动了梅尔和朱莉：“怪不得伯莱说兽人族都是笨蛋哈哈哈哈哈哈！”
分别前，来自小龙伯莱毫不掩饰的抱怨：“乔乔，你去兽人族的领地干什么，他们就是一群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浑身上下除了肌肉没有一点魔素的干巴种族，你别去了呜呜你跟我走吧呜呜呜……”
随即被里奥抽了一尾巴：“谁让你那么叫乔的！”
“我就叫！我就叫！乔乔乔乔噗呃呃呃呃……”
这边的龙族倒也没聪明多少就是了。
……
“我们路线离兽人的活动区应该很远，处理掉吧，书上说他们这个种族领地意识很强而且很记仇。发生冲突的话应该很难像在矮人族时那样收场。”
“怎么处理？先说好，我和我的孩子们对他们的肉一点兴趣都没有。吃这种没营养的食物我会中毒的。干脆挖个坑埋掉好了。”
“兽人鼻子很灵的，随意处理沾染上他们的味道被追踪的话，我们后面会很被动。”
“听不懂，反正我不吃！乔乔——我不吃！”
“禁止撒娇！”
梅尔和朱莉各执一词时，被吊在树上的红狐狸二兽组还在很有活力地挣扎摇晃，树冠因此发出沙拉沙拉的声音。帕翠斯扫掉头上的落叶，躲开他们敌视的目光。
自己不是兽人这件事，似乎收到了额外的恶意。
不过也是，像他这种畸形的魔物，诞生于世唯一的理由就是满足人族扭曲恶心的欲望。过分瘦弱的身躯、毫无用处的翅膀、畏光的眼睛……就像他的“父亲”说的那样，他就是一团没用的垃圾。
也只有西奥多那个笨蛋傻兮兮地将他视为同族庇护，还说出“你是我的家人”这种恶心的话。
被无视的红狐狸气愤更甚，利齿撕咬下，堵嘴的蛛丝居然破开了一个口，他的咒骂便一股脑地喷了出来：
“杀千刀的魔物！下贱的杂种！居然敢玷污伟大唔唔——”
一只侦查蛛精准地把备用塞口蛛丝球怼进他大张的嘴里，重新收拢长腿窝在他下巴处。
帕翠斯并不在意，他的目光隐晦地落在林乔的身上。她正站在树杈瞭望，身影被层层密实的树叶掩映得模糊不清。从刚刚蜘蛛与梦魔争执不下开始，她就一直在那里，约有数十只大小不一的蜘蛛趴在她脚下的树干上上下下。
在传递消息？不，那应该用不上体型最大的近卫蛛，而且从方向上判断……
他的目光随着思考下移，水银色的眼珠在羽翼的遮掩下追踪着蜘蛛的来来去去。
啊。
原来如此。
顿悟的瞬间，他向来脆弱的羽翼感知到前方传来的一丝气流波动，铺满落叶的地面沙拉轻响——“帕翠斯。”魔女轻巧落地，站在他面前，含笑道：
“把他们处理了。”
帕翠斯：？
啊？
他？处理两个兽人？怎么处理？
他下意识回避：“我不——”
狗绳的尾端被塞进嘴里。林乔双手抄进他腋下，把缩在树影下的他原地拔起来晃掉一身的叶子：“我的意思是，他们现在是你的玩具了。去玩吧，帕翠斯。”
一种离谱真情实感地从帕翠斯胸中沿着喉咙冒出来，连带狗绳都被喷掉：“哈？”
“梅尔，好孩子，跟我走。”没有回应，林乔放下他就走了，勾手叫过还在和朱莉吵架的小梦魔，后者走听到自己名字的一瞬间就翘飞了尾巴，在朱莉恼怒的目光中飞奔向她。
嘴唇与牙齿纠结在一处，尝到血味后帕翠斯才注意到自己不小心又咬烂了嘴巴。魔物的力气与脆弱的□□不相称，西奥多一直在训练他不要伤害到自己，但坏习惯总是在紧张的时候故态复萌。
好吧。
把嘴唇上的血腥卷入口中，鸦青色的羽翼展开垂在头侧，他看向树上的两只狐狸卷，水银色的眼珠降至冰点，喃喃：
“我会，好好玩的。”
……
“梅尔，你怎么看帕翠斯？”
“在你收下他后再问我的意见吗？”对于林乔突如其来的问题，梅尔鼓起两颊表示不满：“那把他喂给朱莉吧。”
“嗯？”
此时夕阳几乎被树林吞没，空气中泛起湿润寒冷的味道，林乔坐在近卫蛛的背上，目光中带着不解转向梅尔：
“你在吃醋？”
尾巴绷直的梦魔难以置信地回望她：“为什么不能吃醋？！”
“不。我只是奇怪，”林乔歪头，垂下的发尾扫过梅尔的头顶：“为什么是帕翠斯，不是朱莉。”
梦魔的尾巴颓靡地绕上她的腰，难为情地捂住脸，闷闷道：“直觉……他让我有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明明和他第一次见面时，你对他还没什么敌意。”林乔顺手摸了摸他的头：“我还以为那是你下意识对同为实验品的魔物的亲近。”
“我没有多余的同情心……”窝在她怀里的梅尔发出不满的声音，突然注意到她话中的漏洞：“但是不对啊，乔，虽然我也是实验品，但是我和他不一样，我是有母亲的！”
当然，从实验记录来看，梅尔是在幼儿时期就从某地被带到伊甸镇实验室的。最早的一份资料将他标记为为“梦魔族群纯血种”，他双亲的资料已经遗失，但绝对和帕翠斯不同，他是在自然孕育中诞生的。
无论从外表还是能力，帕翠斯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和谐感。孩子身上会留下养育者的影子，而帕翠斯……人工制造的阴沉恶意简直像兽类的臭腺一样如影随形，任凭他装得多么乖巧。
“哈……所以收下他只是因为有趣？”
“答对了。要奖励吗？”
“要！唔……晚点再说……”
低笑两声，任由梦魔紧紧缠在胳膊上，林乔看向逐渐暗下去的前方森林。
照这个速度，应该可以在天黑前到达预定地点，作为前锋的侦查蛛和工具蛛生命体征都很稳定，没有遇战。
接下来就看她的小鸟到底有没有想象中那么聪明了。
到目前为止，都很顺利——
“吱？——吱！！！”
猛冲中的近卫蛛将长腿挥得几乎出现虚影，黑暗中树叶与砂石乱飞。在林乔意识到地形发生改变前，它就已经飞了出去。
准确的说，腾空。
该说是它跑得太快，还是侦查蛛示警过慢，总之，它自由地滑翔了数秒后，不幸变成了一只蛛球，一骑绝尘地从黑暗中的巨坑边缘滚了下去。
原地单手拦住梅尔腰部悬停空中的林乔头顶滑过几个省略号。
顺利……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