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燃》小兽爱吃基围虾

10、棋子

　　张晟正准备说阿寿在极端怨恨愤怒的情况下已经逃窜出去，韦媚的信号瞬间消失。
　　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张晟幽森地笑了。
　　有些人生来就是棋子。
　　秘书把一份文件交到他手上：“市长，办公厅反映一些刑警在追凶的过程中被杀害了，一些市民在各地游街，认为歹徒非常猖狂，但市委不够重视。”
　　张晟盯着文件上牺牲的刑警的脸，“那就加大力度，严惩凶手。”
　　苍缈不是给了她一个护身符吗，怎么还会有鬼魂追来？
　　韦媚一边捏碎佛珠，一边默念咒语。
　　韦媚觉得自己已经见惯了鬼魂，可以稍微镇定住自己。
　　她微眯着睁开双眼，竟是前城市建筑与规划管理局局长！他不是早就出国了吗？
　　局长一把拧住她的脖子，“你让我办的事我都办了，你只说把把楼盘划拨给星空集团，没说底下还藏着死人啊？你把我害惨了知道吗？”
　　韦媚没听说过他去世了啊，就算是去世了她也应该会受到讣告。
　　韦媚几近窒息，想把捏住自己的手拨开，但她只能抓住一团空气。
　　“你......你先放开我。”
　　局长松开了手，韦媚面色涨红、大口喘气。
　　韦媚斜斜探看着局长，他是什么时候死的？
　　“现在百姓都在议论我窝赃罪犯、私相受贿，我都这把年纪了，纪委还来盘查我生前的私人财产，我儿子名下的别墅也被没收了，我的一世英名全被你毁了！”
　　可是，她埋尸体是三十年前的事情，星际大楼成立是十几年前的事情，局长明明可以自证清白。
　　韦媚解释道：“这些事情都和你无关，更何况，您已经是往生之人，不必在意别人的议论，会还您一个清白的。”
　　局长侧目：“星际大楼案果然是你所为？”
　　韦媚心惊肉跳，他一个死人何必关心这些，他生前干的龌龊事不比她少。
　　局长追问：“那些小女孩也是你杀死的？”
　　韦媚含糊回答：“有几个您认识，您当时不还挺满意的吗？”
　　局长狠狠一耳光甩过去，浑浊的双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杀意。
　　第二天，韦媚盛装打扮、摇曳生姿，虽是徐娘半老，但自信和从容让她赢得了所有人的注目。
　　盛大的商业晚宴正在举行，觥筹交错间，韦媚又凭借杰出的社交能力结交了几名商业达人。
　　“早就听说韦总的大名了，流恋集团的业务遍及东南亚，甚至把分公司开到了非洲，养活了大批穷人，韦总真是在慈善和商业两行业双开花！”
　　“韦总虽然消失了两个月，但江湖上全是您的传说，百闻不如一见，还是一位不输小姑娘的大美人！”
　　韦媚低头浅笑，接受了追捧。
　　突然，楼下传来刺耳的警笛声，一大群警察拿着手枪和手铐冲上楼，谈笑声戛然而止，几名警察在惊呼声中走近韦媚，把她拷走，留下了面面相觑的人们。
　　韦媚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就被带上了警车。
　　到公安局时，警察拿出了一段录像。
　　“星际大楼案是我所为，和您没有任何关系，您放心离去吧。”
　　“那几个小姑娘都被我处理干净了，他们的家人不会找上来的，因为他们也死了。”
　　“您当时不也拿了不少好处吗？我也想办法把您和您的家人送出国了，山高皇帝远，不会波及到您的。”
　　“......”
　　视频清晰可见，的没有任何合成痕迹，的确是韦媚本人，她甚至说出了不少星际大楼案的细节，是警方没有查出来的，经过对比，与案件严丝合缝。
　　在警察的严格审讯下，韦媚没有半点反应，她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昨晚不是局长来找她，是谁？
　　韦媚突然哈哈大笑，笑得前俯后仰！
　　是找她索命的鬼，还是龙兴，还是张晟？
　　他们都想要她死！
　　一会儿之后，又送来另一份证据，几张照片上，韦媚和几个男子攀谈，韦媚居高临下、男子俯首帖耳，很明显，这几个男子听命于韦媚。
　　警察严肃地说：“你认识这几个人吗？”
　　韦媚反问：“我不认识，你们把我带来，仅凭几张照片和一段视频就想给我安上罪名吗？”
　　警察说：“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我们负责追查真相，定罪是法院的工作。”
　　韦媚说：“请你把我的手机还给我，我要联系我的私人律师。”
　　警察敲敲桌面，“请你配合我当前的工作。”
　　......
　　夜深，韦媚笑得眼泪都流出来。
　　她终于明白，她用尽一生追随的人竟要那她当垫脚石。
　　不少政敌和青年因为张晟大力发展经济，忽视了民生、生态和治安非常不满，拿这点做文章攻讦他，星际大楼案彻底引燃他们的怒火，虽然张晟尝试粉饰太平，但堵不住悠悠众口。
　　为了熄灭市民的怒火，张晟这段时间明面上是帮她脱身，实际上是让她先出来稳住局面，他已经把很多大权交付给了龙兴，接下来就是杀她灭口！
　　其实这些年他们有多不少争执的时刻。
　　张晟刚刚在政坛初露头角时，韦媚借助娘家的势力引荐他，为他铺好了路，那大概是他们最心照不宣的时候。后来，张晟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可和信任，他刚正又圆滑、真诚又狡猾、包容又坚韧，可她为了爱惜他的羽毛，没有主动索取一点好处，她曾以为他们是彼此最信任的人，她知道他的阴暗歹毒，他知道她的赤子之心。再后来，张晟变得狼子野心，为了吞并梧彤市，他需要一把刀，那她就是最趁手的那把，不管是背地里让他的敌人“消失”，还是鼓动百姓用舆论杀人，或是培养一批追随者，她一直都鞍前马后。但，在他悄然变得璀璨夺目、势不可挡时，他突然变了，在争吵的时候会用压倒一切的眼神看着她，在她提出异议的时候会用软肋拿捏她，在她想要更上一层楼时揣度质疑她......
　　在她困居在家时，张晟肯定也在水深火热中，那时候她还以为他们是并肩而立的战友！
　　韦媚想至这里，笑得眼泪都流出来。
　　果然是无毒不丈夫，他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毫不留情，更何况是她呢？
　　夜深，凉风袭来，韦媚靠在冰冷的墙上。
　　不一会儿，她听到外面传来争吵的时候。
　　温昀一一向温文尔雅，她从未见过他失态。
　　“家属有探望权，请你不要阻止我！”
　　警察伸开双臂拦住他，“这段时间，你们不能联系，等我们查清案件之后你们可以见面！”
　　温昀一见实在没办法，深深叹息了一声就离开了。
　　韦媚从来没有爱过丈夫，她不喜欢他的软弱善良，一个人怎么会只有善良美好的一面？可相处几十年，她从未见过他生气时迁怒别人、用恶意揣测别人、用谎言搪塞别人，这样一个对她毫无吸引力的人，居然是最关心她的安危的人。
　　韦媚阖上眼，张晟把枪口对准她，手下的人不可能为她倒戈。
　　阿寿不知何时，化为一阵浓雾，悄悄出现在眼前。
　　“妈妈。”
　　韦媚睁开眼，阿寿深深凝视着她，眼神里是千年万年凝成的哀愁和眷恋。
　　阿寿轻轻说：“我等你好久，你都不出现，只好我主动来找你了。”
　　韦媚问：“见到爸爸了吗？”
　　阿寿答：“我不在意那个男人，我只在意你。”
　　韦媚心下轰然一声，她试探地说：“你可以带我出去吗？我以后都不再离开你。”
　　阿寿凄婉地笑了，“出去了，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韦媚伸手摩挲阿寿的脸颊，“怎么会呢？只有你最爱我。”
　　阿寿打开手掌，一段画面出现在韦媚眼前。
　　韦清漪在家里的小湖里不断扑腾，她原本会游泳，但由于阿寿在不断压制住她，韦清漪刚刚探出头，又沉入水中，大口喝着湖水，湖水浸入鼻腔和气管，韦清漪挣扎的动静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她沉入湖底，任由湖水淹没。
　　韦媚窒息，那是她的小女儿！虽然她一直觉得小女儿急躁天真，但朝夕相处二十年，看着她从牙牙学语到亭亭玉立，怎么会没有一点感情？
　　他杀了她！用她杀他的方式！
　　韦媚感觉浑身冰冷，一股热血涌上头，她要他灰飞烟灭！
　　阿寿呢喃：“妈妈，你会难过吗？”
　　眼泪从韦媚眼角划过。
　　阿寿说：“我们一起走吧，再也不回来了，永远在一起。”
　　韦媚又惊又怕。
　　阿寿转头，阴界的大门徐徐打开，花精、树灵、各种形状的鬼怪肆意生长着，沐浴在阳光的照耀下，他们属于天地万物，天地万物也属于他们，这是一个无比畅快的世界。
　　韦媚终于明白“一起走”和“永远在一起”的含义，他要和她死在一起。
　　阿寿靠近，细细描摹她的眉目。
　　韦媚死死瞪住他，她没有任何力量去反抗，他们生活在不同的维度。
　　阿寿询问：“你愿意吗？”
　　韦媚终于明白怕死的感觉，大力摇着脑袋，涕泗横流。
　　阿寿温柔地说：“不会很疼的，很快，我们就永远属于彼此了。”
　　韦媚崩溃，嚎啕着说：“我不要死！我要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你！我要找苍缈永远封印你！让你永生永世困在地底下！”
　　阿寿怒火中烧，一把提着她的衣领，让她悬空。
　　“原来真的是你找人困住我！”
　　韦媚瞪住他，“我说到做到！三十年前我能杀了你，现在也能！”
　　阿寿松开她，韦媚摔在地上。
　　阿寿背过身大笑，深不见底的眸子变得漆黑无比，他贴着韦媚耳朵，一字一句道：“你永远不会有这个机会了，还有，你永远属于我。”
　　韦媚还没来得及反应，她感觉自己□□有一股无名的无状的气流逼迫她分开双腿，这个姿势让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分娩的时候！
　　无论怎么想要躲开，逼仄的墙角让她退无可退。
　　“有人吗！快来！”
　　韦媚用力锤墙，她看到外面的警卫正在打盹，听不到她的呼喊！
　　一阵猛烈的撕裂的疼从下面传来！
　　韦媚疼得撕心裂肺，仿佛一辆大卡车从她身上碾过，鲜血淌在地上，撕裂变得更大，她能听到皮开肉绽的声音。
　　“阿寿，你放过我吧......求求你，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韦媚气若游丝，面色惨白，再发不出一丝声音，她无力地瘫倒在地下，剧痛使她全身颤抖。
　　但，阿寿要硬闯，那是曾经最让他感到幸福的地方。
　　韦媚到最后已经感觉自己成了两半，在一阵悲戚的惨叫声中，韦媚的灵魂溜出□□，她不忍看自己惨不忍睹的肢体，正准备悄悄溜走，阿寿猛地拽住她的头发。
　　“妈妈，我说要永远在一起。”
　　阿寿吞噬韦媚，然后哀伤地焚寂，化为虚无。
　　唯有永远的“无”，才是永远的“有”。
　　韦媚畏罪自杀的新闻传遍了梧彤市，众声哗然。
　　人们不敢置信，韦媚为梧彤市可谓倾注毕生心血，怎么突然就从圣人变成阶下囚再变成死人了？
　　警方的监控也正好到了韦媚死亡时消失。
　　太多的疑点，让韦媚之死成为迷。
　　那些接受过韦媚帮助的人纷纷要求重启星际大楼案，韦媚一定是被陷害的，她死得不明不白，一定是有人想要她顶罪，又怕她说出幕后凶手，才暗杀了她。甚至有一批民众为她自发送行。
　　看着报纸上民众举着韦媚的遗像，一脸悲痛地前行，仿佛在送行革命烈士，张晟点燃了一支烟，眯着眼说：“你死得倒正是时候，不仅洗脱了罪名，还美名永存。”
　　一石激起千层浪，棋子反倒在死后胜自己半分，张晟感到好笑，棋局又到了关键时分。
　　韦清涟由于过于悲痛在检察院晕倒，检察院批准她一周时间的假，让她安葬母亲和妹妹、安抚其他家属。
　　杨轩听说星际大楼案有了新的进展，申请参与案件调查，但一听说和韦媚有关，感到十分震惊，他曾经在学校见过韦媚女士，分明是个美貌和蔼、智慧豁达的女人。
　　前国土资源局局长在家读报时接到国内的电话，让他回国参与调查。
　　韦媚身亡、星际大楼倒、十八具无名女尸，他不在国内的时候，局势早已翻覆，可，他什么时候和韦媚交谈了？
　　局长悚然，韦媚已是死人，死无对证。
　　龙兴得知韦媚死时也不禁蹙眉，他知道她行事高调、为人傲慢，但什么样的仇家才会追到警局去杀人？她到底做了什么凶险万分的事？
　　但韦媚死后，她辛苦谋划半生的成果就落到他的手里了。
　　杨轩给穆萤发消息：案情有进展了。
　　手机响了一声，显示消息已被阅读。
　　杨轩屏住呼吸。
　　突然一双大手从背后捂住他的口鼻，强迫他蹲下，几个蒙面人拿出结实的绳子捆住杨轩，把他拖上了车。
　　一个蒙面人掏出手机对着杨轩的脸拍了几张。
　　有预谋的绑架杀人！
　　杨轩环视车内，很普通的小轿车，混迹在无数量车辆中，在高速路上疾驶着，方向是出省。
　　杨轩的心咚咚跳，这次怕是逃不掉了。
　　三个小时后，车经过一段泥泞路，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到达一个树木遮天蔽日的地方，杨轩被一脚踹下车，面前是一个十米深的大洞。
　　杨轩的嘴里被抹布塞着，他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呜呜叫。
　　一个蒙面男从车内拿出一个工具箱，掏出一个电击棒、一把凿子、一把斧头、几把锋利的大刀。
　　杨轩的挣扎变得剧烈，他在检察院实习的时候，看过不少卷宗，他不想成为其中之一！
　　一个蒙面男从背后狠狠踹了他一脚，揪住他的头发，强迫他看着自己将会被怎样杀死。
　　凿子逼近他的眼睛，杨轩猛地闭上。
　　突然，几片飞刃划过蒙面男子的脖子，蒙面男还没感觉到痛，血液渗到气管里，他们猛地跪下，越咳血越多。
　　凿子在快要砸进杨轩鼻子上的，穆萤轻轻接住。
　　预感中的痛楚没有传来，杨轩睁开眼，穆萤替他解开绳子，牵着他往外跑。
　　杨轩回头，“那几个人会追来。”
　　穆萤说：“不会的，他们会被自己呛死。”
　　天即将破晓，杨轩觉得好像回到了上次他们被绑架的时候，可这次，杨轩不希望自己的案子成为悬案。
　　他对穆萤说：“你有手机吗？我们把现场记录下来，交给公安。”
　　穆萤感到好笑，“他们是死了，但说不定还有其他埋伏的人，你就一条命，我们先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说其他事。”
　　杨轩感觉身边这个看似孱弱的女孩给了他无比的安全感。
　　这里的环境好像大禹陵，但分明不是，这是一个比大禹陵更幽深更人迹罕至的地方，有些毒蛇缘着树干往上爬，对他们吐信子，还有蟒蛇在水沟里休憩，看到他们时蛇头立起来，警惕地盯着入侵者。
　　一个三米长的蜥蜴突然从茂密的草丛中缩出头，挡住他们的去路，分明是把他们当成了食物。
　　杨轩吞了吞口水，难道今天真的是他的死期？
　　穆萤从口袋里掏出一瓶喷雾，对着蜥蜴的眼睛猛地喷了两下，蜥蜴马上掉头跑了。
　　穆萤又拿出了一瓶递给杨轩，“这些动物在原始森林里生活，嗅觉都很灵敏，他们是为了生存，嗅到了陌生危险的味道就会逃窜，不会跟我们硬刚。”
　　有了这瓶神奇的喷雾，杨轩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可是更多的疑问浮上心口。
　　他们走了五个小时，杨轩一夜未眠，他提议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两个人坐在一个草丛较少，野生动物难以隐蔽自己的大石头上。
　　光束透过树荫射下来，在墨绿的映衬下，穆萤莹白如玉，丝丝青色血管清晰可见。
　　杨轩回到了第一次见到她的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