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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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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声音渐行渐远,最后消失不见。
闵屿回头看着自己对面床的男人,这么大动静的砸门声,竟然还没能把他吵醒,只见他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房间内依旧雷打不动地响起一浮一沉的呼噜噜。
声音越来越大,闵屿烦躁地踢了一脚床架,铁架子吱呀两声,便没了动静。
“啧。”
而后他转身继续在房间内游走。
医院早晨起床时间是七点,时间一到,医院安装在角落里的喇叭播放着起床闹铃。
闹铃是一段录制的八音盒生日歌纯音乐,柔和声乐响遍每个角落。
闵屿好不容易在天破晓之际积攒的睡意被扰得全无,最后终于认命,起身开门排队去洗漱。
刷牙洗漱的地方统一安排在盥洗室,两排长长的水龙头,一个长水池,患者各占一个水龙头,拿着自己脸盆接水洗脸。
水池尽头站着两名护士,她们像侦察兵一样,眼神时刻关注着每一个人的神态动作,只要发现其中一个有一丝不对劲,马上就被带走。
洗漱完后,又统一排队到食堂吃早餐。
食堂内也依旧站着两名侦察兵来回巡逻,闵屿抬头看到一副熟悉的面孔,是昨晚坐门前的保安。
他非常不喜欢这种时刻被人监视的感觉,很不爽。
特别是右侧方的王正锋时不时黏在他身上的眼神,他想把饭盆扣在他头上。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行动,护士就推来了小推车,上面摆放着形形色色的小罐子,没贴有任何说明,像极了三无产品。
那是给病人们服用的药片。
按照惯例,吃完早餐的患者,要去护士那里排队领药,要当着护士的面咽下去,并要求张嘴检查,过关了才放人走。
早上的流程大致就此结束。
随后是自由时间,所谓自由时间,也不过是待在一楼大厅里发呆,不经允许,禁止离开一楼。
一楼放着两排固定座椅,闵屿百般无聊的坐椅子上,盯着对面的同伴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面孔,或者突然跳出一个神神叨叨的疯女人。
看上去真的像一个疯人院。
“滚!这是我的位置!”
浑厚的吼叫声传来,闵屿抬头,只见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男人,快步向这边走来,一个箭步,扬手拽起他旁边喃喃自语的疯女人的衣角,一把把她推下椅子。
男人握紧拳头,面露狠色,恶言威胁道:“这个位置只有我能坐,下次再让我撞见你坐这里,我打死你!”
闵屿转头观察着这个狠厉的男人,从他的表情和语言中,倒有点倾向于易怒症患者。
男人似乎也注意到了闵屿的视线,又扭过头狠狠朝他啐了一口,说:“看什么看!再看我把你眼睛挖出来!”
回观精神病院第四条守则,各楼层病人不得私自窜楼。
闵屿脑海里闪过昨天看到的红纸,又想起昨晚门外的声音,奇怪的人,奇怪的守则,怎么看都透露着诡异。
闵屿从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他决定要试探一下疯人院的底线,于是一个制造混乱的计划快速在脑海中形成。
“傻逼。”
闵屿面无表情骂了一句。
那名暴怒症患者火气被点燃:“你说什么?!”
闵屿重复:“在骂你傻逼。”
下一刻,男人挥舞着拳头往闵屿脸上揍,闵屿站起身巧妙地躲开,而后一脚把他踢倒在对面一名痴呆的女人面前。
女人先是愣神一下,随后开始捂嘴惊慌大叫。
其他患者虽然不明情况,但是依旧不影响他们随波逐流,别人叫他们也跟着叫,有人哭他们也跟着哭。
还有突然扬起手就打人的,你推我跑,嚷声一片。
被踢翻在地的男人在众多混乱脚步中站起来,脸上怒意肉眼可见,转身想寻找闵屿报复,结果发现这人毫无征兆的消失了。
所有工作人员被大厅的打斗声吸引过去,守在一楼门口的保安也不得不离开了岗位,前往制止那帮疯人。
保安前脚刚走,闵屿后脚闪身出现楼梯口。
通往二楼的楼梯口铁门竟然没上锁,闵屿感到有些意外,接着他迈开长腿就往上走去。
二楼的规模和一楼不同,门口出现两条走廊,走廊上的两排房门紧闭,房间比一楼至少多了一倍,没有阳光的照射,一眼望去还真的像个见不得光的牢房。
闵屿往右边方向走去,走廊上空无一人,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穿梭在空寂的走廊上,越过大厅,来到二楼全封闭式阳台。
他总算想起这里少点什么了,少了点人气。
他来了二楼这么久,却没有看到一个人。
不过很快,他就看到了一名站在阳台上的青年,他似乎在晒太阳,背对着闵屿仰起头张开双臂,如果此时来一阵风,这个画面也许会唯美一点。
闵屿隔着一段距离望着他。
青年很高,一身条纹病号服松松垮垮套在他身上,背影萧条,看过去落寞感十足。
许是听到身后的走动声,青年微微侧过身,抬眼看过来。
两人在对视上的那一刻,都能看到对方眼底闪过的一丝不可思议。
青年皮肤很白,是那种常年不见阳光的白,高鼻梁薄唇,神情间有些病态色,偏偏那双丹凤眼又显得他眼底含情。
闵屿对青年的评价是:很好看。
两人都收起那一瞬间闪过的诧异。
青年微微侧头,缓慢而清冷声音:“从一楼上来的?”
声音很好听,与昨晚那名低沉声不同,他更像是雨后晨露扑鼻,清冽的少年感。
闵屿眨了一下眼:“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是从一楼上来的?”
青年笑了笑,闵屿看到了他左边脸颊凹下去的酒窝,别有一番韵味。
“因为二楼的人这个点不会出现在这里。”
青年转过身去,声音依旧缓慢,像是怕惊扰到什么,又或者是他本来的说话方式。
闵屿想了想,迈开腿走过去,二楼的全封闭阳台外,是一个碧绿的湖,湖的对面是一座山。
从这里能俯瞰平静的湖面,一览全无,看上去美极了。
闵屿:“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青年:“啊,因为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比较听话。”
闵屿:“那他们呢?”
“他们?”
青年淡然:“也许关进禁闭室了,不听话的人,都要被关禁闭室。”
闵屿沉默了一会儿,又问:“被关禁闭室会怎么样?”
青年没回答。
阳光底下,男生抬头,一只翅膀尾部点缀着艳红色的蝴蝶飞来,像一个红宝石镶嵌其中,它扑凌着翅膀在青年身边周旋。
青年微微抬起手,阳光穿透他修长的手指,朦胧的光圈萦绕,蝴蝶停在他的指尖,窗外光线强烈,照在青年病态白的侧脸,红蝴蝶正在他手上栖息。
闵屿再次开口:“你还没回……”
“嘘。”
青年食指轻轻放在他唇边。
“你看,多漂亮的蝴蝶。也不知道怎么进来的,要再想飞出去,就没那么容易了,不知道它会不会死在这里,真是可怜极了,干嘛要进来呢?”
闵屿后退一步,青年冰冷的手指触碰过他的唇时,让他心里升起一瞬间的异样。
青年看向他,轻声地问:“你觉得它可怜吗?”
“我有病。”
闵屿扯了扯嘴角:“我怎么会找一个神经病问话。”
青年微微一笑:“来这里的都有病。”
……
闵屿觉得和神经病交谈是在浪费时间,于是转身就走。
身后,青年安静地看着闵屿离开的背影,他手上的蝴蝶也悄然飞向走廊。
闵屿走到一半,突然又回头,对着阳光底下的那张病态脸说:“它起码还能飞,谁比谁可怜还不一定呢,用不着你在这里替它哀丧。”
青年笑了,清冽的少年笑声在两人之间传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青年笑得弯下了腰,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竟然笑出了泪,他边抬手擦掉眼尾的眼泪。
闵屿给他一个白痴的眼神,转身下了楼。
身后的青年注视着闵屿离开的背影,他歪了一下头,嘴边噙着笑,忽然抬手至半空,为刚才那段话轻声鼓掌。
天空厚实的积云被风推着往太阳边上靠,炽烈的光线在阳台上慢慢延缓消失,那道消失的光线划过青年的脸庞。
阳台重归黑暗,青年动了一下身,往无人的走廊走去。
闵屿回到了一楼,此时一楼大厅的混乱场面也已经被赶来的保安控制住了,护士们手上拿着镇定剂,显然是为那些进入暴怒情绪的人准备的。
而肇事者闵屿丝毫不受影响,没有一丝迟疑,他直接拐弯回了自己房间。
关于不听话被关禁闭室会怎样的答案,他没能在青年口中得知,第二天,他就在自己身上寻找到了。
护士很快从监控里查到了他这位始作者,他不仅公然挑衅其他患者,还私自上了二楼,两种罪行加起来,最终被判决关禁闭室两天。
早上铃声刚响起,几名护士就推门而入,闵屿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护士蒙上了黑色的眼罩,随后护士推着他往前走。
这群人里还有两名保安在跟在身后,现在反抗的效果估计不会很好,在心里思忖一番后,闵屿决定先静观其变。
护士领着他走到一半停了下来,闵屿虽看不见,但他能听到是电梯开门的声音。
这破地方竟然还有电梯,藏的挺深。
站电梯里,闵屿默默数着楼层,电梯最终停在了三楼。
随着一声叮响,电梯门一开,几乎是一瞬间的,那股腐烂的恶臭味扑面而来。
闵屿几乎是立即皱起眉头。
他能感受到推着他手臂护士的手在轻微颤抖,似乎是害怕,连呼吸声都放得缓慢起来。
他最终被关在了一个房间里,坐在木椅子上,手脚被绑着,失去了行动能力。
门关上了。
房间内一下回归安静,寂静无声。
闵屿尝试着挣脱手上的绳子,不出意外,绳子被打了死结,根本挣脱不开。
不能动不能看,只能靠着听觉,周围安静的只剩下他一人的呼吸声。
那股若有似无的腐烂味在房间里弥漫,像是动物尸体的腐烂味,极其恶心。
身后应该是有个窗户,也许是窗没关严实,露出一条裂缝,风从裂缝里钻了进来,风吹在他后脑勺上,传来一丝丝凉意。
闵屿想了想,身体不能行动,没有任何娱乐项目,百无聊赖。
又过了一会儿,他把头抵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嘭嘭嘭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