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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他爱着一个人的时候 ...

  •   当最后一滴雨露在窗外的芭蕉叶上干涸,她被窗外的鸟叫唤醒。环顾四周,电视下的桌上搁着早餐的盘子,梁近安不知去了什么地方。拔了手机充电线,发现他发来一条消息,说是趁着清晨空气好出去走走,顺便看看路上是否可行。她胡乱洗漱了一把,端着盘子边吃边踱步。
      梁近安从外面进来,身上携带着露水的清凉。“我们可以走了吧?”她问。“你要直接去公司还是先回家?要回家的话,我可以给你批假。”
      “已经走开一天了,公司里还落下很多事,不回去处理的话又要堆到下周。唉,不知道主管又要怎么说我了。”
      “刚起来就闷闷不乐可不好。既然吃饱了,那我们就出发吧。”
      她在车上又小睡了一会儿,醒来时还在高速上,瞬间有种度假回来的错觉。揉了揉眼,盯着前方发呆。
      “回去写一份文案给我,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嗯?好。那代言人的事真的也要交给我做?”
      “真的。不过不算着急,你有充分的时间考虑。”
      “好。你没吃东西吗?”她注意到旁边人胃里的异响。
      “早上起来总是没胃口。”
      “那可不行。不是说总是不吃早饭,分泌胆汁,会形成胆结石吗?我包里还有一块面包,你吃吗?”
      他摇摇头:“还是算了。”
      “喏。”她掰了一小口喂到他唇边。
      “别,开车呢。况且我实在没什么胃口。”
      于是她把面包块放自己嘴里嚼了嚼。“那待会陪你吃午饭吧。”
      “嗯?”
      “就怕你待会忙起来又不管不顾的,我监督你吃饭。老板的命也是命,不然谁给我发工资?”
      “哦,原来是为了钱。懂了。那你手机上先下单吧,我可不想等会还要饥肠辘辘地干等。”
      她在屏幕上点来点去,不知道他口味是否有变。“喂,梁近安,你平常都吃什么啊?”
      “随便吧,没什么要求。”
      “你不知道‘随便’才是最高的要求吗?说‘随便’其实就是把选择权交给对方,让别人承担风险和过失。万一不合心意了,心里还有意见。算什么呢?”
      “这么严重啊。我平时赶时间都吃快餐,现在既然和你一起吃,就帮我点些有营养的中餐吧。比如凉拌牛肉、水煮鱼、拔丝地瓜……这种?”
      她三下五除二选好了菜式,寻思着等到了公司,肯定又饿了,正好可以蹭一顿。
      果然刚进办公室,就被主管阴阳怪气数落了一顿,责怪她说出去就出去。她毕恭毕敬地答:“主管,是梁总要求临时出差的,我后来在群里说了的。”
      “少拿梁总当挡箭牌。你现在还是我们部门的人呢,要出差要干嘛一定是第一时间先跟我说。不要心思一天天地飞别的地方去。你走得跟旅游似的,工作都推给我来做?领导不是你爸妈,没义务给你擦屁股。赶紧动起来,一会又要吃饭了。看你今天能做多少。”
      “您说的对,以后会注意的,非常抱歉。剩下没处理的工作,还是我来弄吧!”
      等主管消停了,她开始整理手头的文件。小陈凑过来说:“你别理他。他嘛,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其实他根本也没帮忙做什么活,一直催催催的,无非就想在领导前讨个好。”
      “真的没什么大问题?”
      “封羽澄,你放心吧。地球离了谁都转,公司离了你不会倒闭!你倒是跟我说说,你跟梁总怎么回事呢?”小陈又上下打量着她的着装,“欸,你今天穿的还是昨天那套?我去我去!难道你和梁总一起过夜了?”
      “哎呀哎呀,你说什么呀?昨天被梁总叫去出差,正好碰上大雨封路,一时回不来而已。哪有你想的那么夸张!”
      “听说你和梁总之前是高中同学。我看了群里那个照片,你们的关系我看不一般啊。不是在谈了,就是在谈的路上。我就把话撂在这儿。”
      “去去去。谁谈办公室恋情啊?”
      她们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封羽澄才注意到梁近安不知什么时候默默站在了不远处。脸色相当难看。
      “是我不放人的。我调一个员工跟我工作,您是有什么意见吗?”
      主管摇头不吭声,办公室里的其他人也纷纷侧目。作为当事人的她愣在原地,搞不懂现在是什么状况。
      “既然没有意见,就不要浪费时间。你在这边数落别人的功夫,工作也能做不少了。”
      主管失去了往日颐指气使的神情,连连称是。
      “现在,封羽澄,你出来跟我吃饭。”
      梁近安绷着脸下达命令,连她都被吓到了,从未见过他这般威严的气势。这个时候,她的脚好像已经不是她自己的了,自动站立,前行,像机器人一样跟随梁近安亦步亦趋。
      走的路上,梁近安一言不发。她以为他生气了,可是她搞不懂为什么生气,明明他刚刚是替她打抱不平,怎么反过来又对自己摆个臭脸。
      “刚刚谢谢你替我说话。其实根本没必要和他这种人较劲啦。上了这么多年班,碰到这种人很正常的呀。”
      梁近安未理会她这番殷勤的言语。
      于是她又转换了个语调,说:“虽然你现在职位比他高,但毕竟他年龄和资历摆在这儿。唉,也不好和他硬碰硬,对吧?”
      他忽然站住了脚,转头对她说:“什么时候我做事说话要经过你同意了?”他的语气过于冷峻。
      察觉到他的脾气,封羽澄默默无语。到了餐厅坐下来。服务员端上了菜。她不知道该不该动筷子。
      “想吃就吃吧。”梁近安说。
      得到允许后,她再也不敢随意跟他逗笑,默不作声地进食。餐桌上只有筷子和汤匙在碗壁上碰出的声响。
      “你在这儿?”
      熟悉的声音传来。封羽澄抬头望去,是余钦端着盘子与她说话。
      “啊,是啊,吃午饭呢,你也经常来这边吃吗?”她边说边观察着梁近安的反应。却不想他下一秒就站起身来,说:“我吃饱了,你继续。”
      看着他扬长而去的背影,她觉得莫名其妙。
      身边空出了一个位置,余钦顺势坐下来。这满桌的饭菜还没怎么动过,她只好请余钦也吃一点。
      “我记得他是梁近安吧,你们在一个公司上班?”
      “差不多,马上要变成我老板了。”
      “哦,真是年轻有为。”
      “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就你们隔壁栋的,负责亚太地区的新能源外贸。”
      “工作很辛苦吧?”
      “是啊,毕竟家里有个小宝贝要养活。”
      “小宝贝”这三个字眼从余钦嘴里飘出来,她难免呛到了一下,有点发腻。她没想过,原来他爱着一个人的时候会这么称呼她。
      余钦坐在正午的艳阳里,笑得坦荡,好像不知道他旁边的阴影也会让人难过。
      “恭喜你。”
      “喜从何来?”
      “你从前说‘害怕成不了一等的事业,做不了一等的人’。可现在看来,你似乎已经实现了世俗意义上的成功。”
      拥有了完美的事业,幸福的家庭,而且好像还能把生活经营得不错,是不是已经成功了?你开心吗,余钦?
      他愣了愣神,说道:“不过是有所凭借罢了。”
      “可是结果好已经不错了。对了,你姑姑开的店还在吗?有空我要再去尝尝。”
      自从那件事过会,她有意绕过街上的这家店,好像不去看、不去想,就不会受到伤害。
      “在。外婆过世后,姑姑继承了遗产,又把店面扩大了。她还说以后要开分店呢。”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外婆的事。”
      “没关系。是在高考完那个暑假里。那个假期里,发生了很多事。不过,已经过去了。”
      他笑笑表示不想再说下去。
      可是她很想知道那年夏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没有来海边,为什么他去了别的大学,为什么他们成了形同陌路的人。
      已经没有身份和资格再去探问遗落在时光里的秘事。她带着惆怅的心情回去,一路上都被一种痛苦的感觉攫取着。很想哭。
      那年离大学开学还有一周,她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约好了四点一起骑车去海边,骑两个小时,恰好逢上赶海的理想时间。在落日亲吻海面的时候诉说自己的心事,一定很浪漫。这个计划简直完美。
      余钦说他有点事,让她先去。“会来吗?”她在手机上这么问,得到的回音是“会”。于是她很坚定地、义无反顾地独自踏上这段行程,奔赴一场青春里未有结果的幻梦。
      当时盛夏的阳光也如现在,金灿灿的,铺在地上,一抓一大把似的。她抓着车把,盯着地面上投下的自己的影子,忽然有一种既寂寞又激动的感觉。蝉噪褪去了,微风的私语也没挂在心上,她只管注意着自己年轻的心跳。如果再找不到一个人倾诉,她就要心悸而亡。
      可是他并没有来,焦急的心情逐渐趋于平静和失望,浸在八月凉水里的心,觉着日落并不怎么迷人。
      无声的追逐持续了这么多年,等来的是一句“对不起”。可,对不起什么?没有缘由,没有解释,那么苍白,如春天清晨的一场雾,雾散后,再无人过问。
      听人说,他和秦舒言早早定下了婚事,秦爸会给足他资源和一定的资本,保障他们一家人平安无虞,只要他愿意陪着他最宝贝的女儿。所以他们才会都去了诺北吧。
      她居然傻到以为,他们在KTV包厢里勾勾手指头时,他和自己有着一样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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