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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夜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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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叔回来后,很热情地叫他们留下来吃顿饭再走,莫老师说她自制的酱菜特别香,一定要他们尝尝。
她和梁近安拗不过,在这吃了顿便饭。眼看着天色不早,两人决定还是早点下山了。
“要不是我们这比较简陋,就一个房间,肯定要你们留下来住一晚。”莫老师说。
“您和叔叔都要照顾好自己,我们下次有空再来看您。”
“好啊,下次一定要一起来玩。”
莫老师在她手腕系了一块靛蓝色的方巾,算是一份小小的礼物。
下山的时候,梁近安还是走在他前面,天色暗了,光线不好,她这次完全信任他,把住了他的臂膀慢慢下来。
天空中缓缓降下雨丝,钻进她的衣领。
“咦!好凉。”
“下雨了,我们得快点。”
这么说着,雨却不管不顾地加重了强度。下到最后一级石阶,封羽澄往边边上蹭掉了鞋底的泥土,心里有点不快。
坐到车里,两人身上都湿漉漉的。梁近安拿一块毛巾给她,她接过来吸干了头发的水分,又把脸也擦了擦,这时她才觉得大事不妙,下身分明地胀痛起来。
她把擦过的毛巾放在一旁,捂着肚子。梁近安径直拿她用过的毛巾胡乱地搓了一把脸。
“不舒服吗?”他的视线落在她按住腹部的手上,“难道是那个……不准了?”
她又气又笑地说:“不是每个女生都很准的。车开进来的时候我记得有小卖铺,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去买。”
“下着雨呢,你还是坐车上,我边开边看看。”梁近安慢慢地开着车,逡巡着目光。
“你可以稍微快点的。看到了叫你。”
封羽澄到了店里,买了东西,又要了一杯热水。老板娘坐在角落里,看着电视,见他们不是本地人,便问怎么这会过来,是旅游么。梁近安便耐心解释着来由。
“那你们现在要走?下这么大雨嘞!”
一会儿,进来一个穿雨靴的中年男子,把湿透的雨衣摘了丢进门口的竹筐,气喘吁吁地说:“进村的路有点坏了。东家李大娘的儿子陷路上了。”
“那咋办的呢?”
“村长带着人去接应了。哟,这几天大卡车是不好走喽。”
闻言,两人面面相觑。
“那你们两个年轻人怎么办?外面乌漆嘛黑的,又下大雨,还是明天再走吧!”老板娘说。
“什么!你们要出去啊?使不得,使不得,等雨停了才好。”这个叫耿富民的大叔坚决要他们别走,“实在太危险哩。”
封羽澄面露难色:“可是就算留下来,也没地方住啊。镇上应该有旅馆。”
“但也得经过前面那段路。来的时候我注意到了。”梁近安说。
“么事,我们家就有客栈。你们要住啊,给你们便宜点。”
封羽澄在手机上和路年年说了今晚不回去住了。“那老板娘给我们开两间。”她说着,便从手袋里找身份证。
“那不巧嘞,有个旅游团来我们这,地小,住得只剩一间了。东边倒还有人搞民宿的,只是我看姑娘你脸色不好,不好再折腾了吧。”老板娘满脸堆笑地瞅着梁近安,似乎是下定决心要做这单生意了。
梁近安皱着眉,关切地看着她,好像在说:“算了,要不就凑合一下吧。”她无奈地点点头。
领了房卡,她拿着东西走进去,环顾四周,心里一颗大石头落地:幸好卫生间不是透明的。她连忙跑进去处理一下。梁近安的外套是防水的,里衣未弄湿,她便大声告诉外面的梁近安她要洗澡了,以此暗示让他别再进来。
沐浴完,两人对着仅有的一张床沉默不语。梁近安兀自把窗边的沙发挪到门口的位置,中间有隔帘,基本上是看不清床上的人儿。
“可被子只有一条?”
“想什么呢,你都那样了,当然要保暖。再说,这天气又不冷,我凑合一下没事。”梁近安把脱下的外套随手挂在落地衣帽架上,“你先休息吧,我也去洗漱一下。”
她“哦”了一声,坐进了被窝,靠在靠枕上玩手机。忽然她又兴起了一个念头,拿了一个柔软蓬松的靠枕跑去放在沙发上。手机也终于没电了,于是她只好掖好被子闭了眼。
浴室里传来水花砸向地面的白噪音,而窗外也是雨水瓢泼。她听着很安心。不一会儿,里间的门开了,脚步声在木质地板上轻轻地响着。她能感觉到脚步声在床边停了一会,又响动着步伐到门口坐下,沙发咬住了身体,发出轻柔的咯吱声。
她打了一个闷在鼻腔里很久的喷嚏,把梁近安吓了一跳。“不好意思啊。”她回过身,忍不住在黑暗中笑了一声。
“没睡着?”
“平时也不习惯睡这么晚呀。”
“那起来看看电视。”
“算了,懒得下来拿遥控器。”
她听见梁近安翻了个声,以为他要帮她开电视,他却幽幽地说:“我也是。”
“要不要陪我说说话?”他说。
“睡前小故事?”
“哄睡的效果是一样的。”
“你记不记得林慕星和顾时夜?”
“当然,非主流时期爱看的小说嘛。”
“哈哈,公司里的同事要是知道梁近安少女,哦不,少男时期也看言情小说,说不定会对你换一个看法呢!”
“哦,这个时候不会客气地叫什么‘梁总’了?”
“啊,因为这不是公共场合。难道多年老同学也要在我面前摆谱吗?我们以前可是那种交情呢!”
“哪种交情?我怎么不知道。”
黑暗中气氛忽然变得有些暧昧,她清了清嗓子岔开话题:“我记得林慕星和顾时夜也被困在酒店,好笑的是酒店也只剩一间,小说就是小说,你说是不是和我们现在处境很像?”完了,越说越奇怪了,她干脆闭上嘴,想起一个故人。
梁近安注意到这段沉默,语气既温柔又带一点责备:“你在想谁?”
“在想我们以前的高中生活。吵吵闹闹的日子竟然过得这么快,一不注意就二十七了,想想真是不可思议。中间的十年像被偷走了。”她慢慢地坐起来,借着室内设备发出的幽暗的光,看向梁近安,“问你一个问题哦,为什么咱们上大学以后就不联系了呢?”
“你也不找我啊。”他的声音有一点委屈。
“不是啊。我当时给你发过很多次消息,找你一起玩,明明是你不回复吧。怎么还怪我呢?!”
“不知道……”他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算了,肯定是大学里交了新朋友,不愿意理睬我们了呗。能理解。”
“不是。”
“不是什么?”
“反正不是。”
她觉得有点无趣,把头闷在被子里不说话。良久,她才听见外面的人说了一句什么,小得像蚊子哼哼。
“你说什么呢?”她露出脑袋,支起耳朵。
“我说,”他的声音失去了力量,“你不是和他在一起了吗?”
“他?余钦……我们没有在一起过。”她故作洒脱地说出来,把脚伸出去透透气。
“没有?”梁近安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正穿过遥远的黑暗看着自己。
“昂,别往我心上戳刀子了。”
“所以你真的喜欢过他。”梁近安重重地强调了那个“过”字,好像这样过去与现在中间就能树立起一道天然的屏障。
“他很好,喜欢他也不是什么很稀奇的事吧。那都是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了,提它做什么?倒是你,难道就因为这个就刻意疏远我啊?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一种关系存在,你这样害得我好伤心呢!”
“真的假的?”
“骗你发不了财行么?说句真心话,当时你给了我很多帮助,如果不是你,可能我也没法考上这么好的学校。更何况,我们还有很多共同爱好,我当你是好朋友的呀。”
“你怎么不说话了?”她催促着梁近安,试探着问,“睡着了?”
“有一只麻雀在耳边叽叽喳喳,暂时还没办法睡着。”
“哦。”
“没有想刻意疏远你,我也拿你当很好的朋友看待。也许,过去产生了很多误会,我们都太小了,不懂得去解决,只知道任性。我很抱歉。”
“没关系……”
“总之,真心话收到了。快睡吧。”
“嗯,做个好梦。”
她第一次在没有戴耳塞的情况下睡着,也许是因为门口有一个守护神,她这只在尘世里庸庸碌碌的小虫姑且可以拥有一段安逸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