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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冲天一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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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官让徐端退下时,轻蔑鄙夷的目光藏都藏不住。
怪不得是李婉教育的,那个女人已经够蠢了,她的儿子竟然比她还蠢。
他的嫡子身份天然就会继承徐家的一切,无论家业还是官途,哪怕徐家一直都是钱琉璃在经营也一样,这都是他的,他若不想要才能分给他弟弟。所以徐奕天生就是他的敌人,他竟然不明白这个道理?竟然被徐奕三言两语就骗过了!他贪慕女色,那翡翠在他眼中竟然变成了国色天香,真是不可思议!在他母亲死后他竟然还没意识到自己是被算计的,直到亲耳听见徐奕母子的对话才恍然大悟,且他竟然还想像她母亲一样自尽?!
就连他亲手杀死弟弟来报复钱琉璃也是蠢到了家,他难道没听过人间有句话叫“好死不如赖活着”么?他死的时候还质问青鸾,这关青鸾什么事?
简直是个蠢到了家的蠢材!这样的资质,再轮回一百次也还会是蠢材!
阎王再次悄悄出现时,天官勉强平静了自己的鄙夷,他不想听阎王废话,直接挥了挥手道:“下一个,郑有才。”
阎王半个字都没说出来马上退出了大殿。
一碰到郑有才的回忆,天官差点直接退出来。
与徐端阴狠的怨愤不同,郑有才则是明明白白怒骂,各种各样的污言秽语横流在天官身侧。
“钱琉璃这女人就是个老贱人,徐青鸾更是个浑蛋,这两个人就是一对奸夫□□!老天爷你真是不开眼,那么多人烧死苦死活活累死,你为什么让徐青鸾这条老狗一直活下去?贼老天,你真是个浑蛋!”
天官实在忍不下去了,皱着眉头退了出来。
再次元神归位,他轻蔑的开口道,“郑有才!”
“是,小人在!”
“你生前是做什么营生的?”
“小人是火油矿的管事。”
“你当了几年管事?之前是做什么事的?”
“从徐大人接手火油矿开始,当了三年管事。”
“这么说来,是他提拔了你,为何你还恩将仇报这样辱骂他?”
“哼!我原本是很感激他的,一心帮他加速火油出产,为了让矿里火油的产量增加,我几乎把我们郑家村的所有劳力全拉到矿上了。可他……可他,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发生了那么大的一场火灾,好多人都死了残了,他竟然一概不管,只把我推出去杀头了事!我,我为什么要感激他?!”
天官眯了眯眼睛轻声说道,“你把事件细细与我说来,不许再说一句污言秽语,也不许有任何一点欺骗隐瞒,否则我让你下道轮回变为牲畜任人宰杀。”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郑有才在下面磕头。
“我看得到你的记忆,记住,若有一句不尽不实,我马上让你变为猪狗!”
“是是是!小人一定细细说与天君听,都是真话,一句也不……”
“说!”天官直接打断他。
郑有才直了直身子跪坐在自己腿上,开口说起自己所有经历。
我本是郑家村的农户,连续几年天旱,地里粮食几乎颗粒无收,这一年实在熬不下去了,我打算带着婆娘和孩子当流民,一路往南讨生活去。
谁知就在出发前的几天,我们村旁的大井山里一家矿上开始招工,那矿开在大井山很久了,没什么人也没什么活,不知为何开始招工。
我当时想也不想就抢着去了,那时候我年纪轻体力好,只要给口吃的就行,谁愿意当流民呢?上了矿里以后才知道,那矿里能挖出一种黑乎乎的液体,东家说是火油,这东西很不好烧,点燃了还有很大的烟,后来说是有个聪明人把薰黑的屋顶上的灰剐下来做成了上好的墨。哦,还有,听说还可以做武器,涂到箭头上点燃再发射,无论人还是房屋,只要被沾上是扑不灭的。
自从我到了矿上,一直辛辛苦苦的干活,心想只要能捱过这几年旱灾,我还回去种我的地。起初这矿一直是那个女人管的,她很吝啬,所有工人的工钱都给得很少,家里遭着灾也没有收入,孩子们都瘦的一把柴一样,可无论我们怎么干,钱琉璃那个贱……那个婆娘就是不肯给我们多一点点钱。
好不容易捱过了一年,冬天下了场特别大的雪,我们都猜测可能来年有活路了,就商量着干脆从矿上辞工回去种地,至少还有活路。可谁想到这事被当时矿上的钱管事听到了,那管事就是钱琉璃家的家奴,听说原本也不姓钱,跟着家主改的。哼,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祖宗都不认!
那钱管事直接就把我们的打算告诉了钱琉璃,她第二天就跑到矿上,狠狠骂了我们一顿,还说我们签得契约是长期的,要是敢跑就去告官。
大人,不能怪我口吐恶言,那妇人是真的恶毒。她开给我们的工钱养活自己都难,家里孩子女人们活都活不下去……
后来我们几个人一合计,打算先去报官。与我同村的郑微小时曾读过几年书,他说告官多半还有活路,否则这样下去家里人都要死绝了。
谁知我们状纸还没写好,徐大人,就是徐青鸾就亲自到矿上来了。
他那天特别有礼谦恭,先是向我们所有人道歉,说都怪钱管事,他一直在中间挑拨,弄得钱琉璃那婆娘听信了小人之言,一直以为我们不肯出力干活。他说他已经仔细查证了中间详情,说我们干得很好,火油产量比去年增长许多,理应给我们涨工钱。他说已经打发掉钱管事了,以后火油矿会在我们之间挑选能干之人,所有人工钱翻一倍,还承诺若是产量继续增长,来年年底还会给我们分红。
我们一听都觉得开心,毕竟工钱涨了家人就有了活路,来年若是不旱了,家里的地婆娘家人也可打理,无论如何都是多了一层保障。
郑微当时问他,那签约的事怎么说。那徐青鸾皱着眉头似是为难,半晌才对我们讲,我们之前签的确实是长约,但他不愿担个虐待吝啬的名声,说之前的约全部作废,跟我们签一年的包工契约,一年过后两相选择,不愿干的自由离开,干的不好的东家也不要。若是相互都满意则再签一年。
我们一听都觉得可行,纷纷点头同意。
又过了几天,那徐青鸾就来找我,问我愿不愿意做这管事,我说我只有一身力气,别的什么也不懂,如何做的了这管事。
他对我说就看重我老实稳重,不会欺上瞒下,工人们信得过我,他也信得过我,不像原来的管理,东家说的话在他那就转了弯子。我说我得问问大家同不同意,他马上笑着告诉我说他问过下面所有人,大家都愿意我来做这管事的,还说若不信让我去问。
我当然不敢信,可一出门就看大伙都站在门口冲我笑,于是我就这样当上了这管事一职。
年节前我去问徐大人,能不能先支些银钱,让大伙先过了年,他马上就同意了。那个大年是我们接连几年过得最好的年了,老人孩子都吃得饱,大伙还有余钱准备来年的春耕。开年后我们都辛苦的干活,矿上第一个月也确实按说好的给我们发了工钱,大家都很高兴,干活更卖力了。刚出正月,还是能冷得生冻疮的,但我们那个月的火油产量比先前还要多,每桶油出产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还专门跟郑微去学认字记账,生怕矿上的帐房先生斯我们不识字。
连续几个月,我们矿上的产出都在增加,到入秋的时候,所有产出已经赶上前一年的全部产量了,为了这事,徐大人亲自到矿上来感谢我们所有人,请我们好好大吃了一顿,还给每个人都发了半斤猪肉。
大家都说这徐大人是真的善人,说话算数,待人也和气。我当时也这么觉得,所以他来找我说想扩大挖掘,让我给他找来更多人手的时候,我犹豫都没犹豫马上答应了。
我…… 我找来了郑童郑贴,他们是一对双胞兄弟,我们时常笑话他们爹娘给他们取了破铜烂铁的名字…… 我还找来了小豆芽,他叫郑点,才刚满十二岁,本来我不想他来,矿上干活毕竟辛苦,可他娘生了重病,爹也摔断了一条腿,不靠他,家里也吃不上饭…… 郑微也把两个弟弟都带来,郑谢和郑法……
这些人……这些人后来在大火里,都死了……
还有人逃过一命,可都落下了终身残疾,郑永断了双腿,郑烈瞎了眼睛,郑山的脸全毁了,原来挺俊俏的小伙,都要成亲了……
呜呜呜……
那场火是在我当了管事第三年烧起来的,那个夏天热的不寻常,我们所有人都知道,火油这东西很难烧着,那是不天也不知道为什么,挖着挖着先是轰的一声,就像是放了个巨大的炮仗一般,脚下的地都跟着震,紧跟着就着起了火,整个坑道都烧了起来……
那火太大了,几里的坑道都被烧塌了,死在里头的人,骨头都没剩下,侥幸逃出来的大多也都被烧伤了,那火油真的是,怎么都扑不灭……
我那天是运气好,帐房先生说急着给徐大人交帐,让我先跟他对清楚,就这么一耽搁,我留下一条命。
唉!这条命要是早交待在坑道里才是真的运气好吧!
大火过去清点人数,死的死,伤的伤,到处都是哭声,还有被毒倒的,被震伤的,整个郑家村的男人几乎全交代在了里面……
太惨了,真的太惨了……
没过几日,我被衙门捉了去,在地牢里关了几个月。期间我婆娘贿赂狱官来看过我一次,她说死了的每人十个钱,伤了的每人五个钱,火油矿被关。之所以把我抓起来,是因为官府认定,是我纵容村人们在矿里用了明火。
哼!在矿里用明火?这天下挖矿的人有谁不知道不能在坑道里用明火,哪怕是坑道附近也不会有人带明火啊!不说别的,就不怕自己的小命吗?
还有那赔偿,十个钱,就买一条命,受伤的人也多半都变成了没法劳作的残疾,五个钱,够干什么的?抓一副药都不够啊!
我婆娘是哭着跟我说的,她说跟本没见着过徐大人,反而是那个钱管事出面,他拿出我们签过的凭据,凭据上明明白白签的是生死契,我们这些人,全是卖命给矿上,出了事情…… 自管自的死活…… 与矿上无关……
过了立秋,我就被砍了,只有我婆娘,拉着儿子来给我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