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故》Ex5kGwodus

20、第20章 温故

　　花费33478.3元，谢时双将老房子变成了金玉其中、败絮其外的新房子。
　　要问这一切值不值得，反正距离她算完账单已过去4小时，目前未生出后悔的念头。
　　崭新的小米台灯洒下微橘的暖光，她展开日记本，为今天的生活做个小小的收官仪式。

　　星期一 多云

　　如果不是要写日记，我怎么会记得今天是星期几呢？我既没有在上班，也没有在上学，星期的标准在这里好像失去了意义。不过，意义又是什么呢？算了，不想了，它是个想不尽的东西。

　　新买的小米台灯很好用，我喜欢它的光照，多过喜欢阳光。
　　我可能与现代科技脱节太久，万万没想到如今的台灯也可以用手机App控制。
　　阳光是我无法调节的，小米台灯可以。

　　我总是偏向选择自己能够掌控的事物，小米台灯好就好在它有一点智能，但又不会聪明复杂过我。
　　如果使用某样物品的学习成本很高，我会放弃。无法投入时间学习新知识，是对我的愚蠢的可靠证明。

　　我拿不出实证来说明我的智商，过往的故事篇章足以表明我是一个普通人，不算弱智，但也无法靠脑子生活。
　　可幸，我还有情感可讲。再绝情的人，讲起他的感情来，恐怕也是长篇大论。

　　温故，这是一封陈情状。写写我，写写你。
　　主要写写我，你是捎带的。毕竟我连你是什么东西都搞不懂。

　　啊，时间过得真快。转眼，秋天快要深了。

　　一年四季，对你来说有什么不同呢？
　　好多人发表过对四季的看法，不乏大诗人大作家。我想听听你的。你放心，我只是想，不要你回答。
　　是我好奇，你对四季的看法会不会和我有相似之处？
　　我告诉你，我是如何看待春夏秋冬的。

　　春夏秋冬、春夏秋冬，大家总这样说，把春天排在第一位。
　　春天，万物复苏，生为开始。把春天的位置安排好，夏秋冬依次排在它后面即可。
　　那么最后一位的冬天，恐怕不得不对应死。人们视死为结束。

　　我挺喜欢冬天。尽管它预言我的死亡、揭发我的贫穷。
　　我无法不去喜欢它。我喜欢它，在我发现它预言我的死亡、揭发我的贫穷以前。
　　冬天是稍晚来的天，我要再晚一点、慢一步知觉。

　　所以，我不再去想你接近我最初的原因。
　　因为我不只是懒得为了一个蛋糕去镇上，而且……我其实而且得出来，只是不想承认。
　　我那些欲言又止的话，它们……就让它们永远停留在六个点里吧。

　　我得承认我是一个胆小的人，不承认也没办法，这是能被一眼看穿的事情。
　　要我坦诚地面对当事人，讲出我心中的感情，这是何等过分的命令。无异于要求我立刻去死。

　　夏天，好茂盛，好热烈，它是我不敢靠近的季节。
　　秋天，我挑不出它的毛病，我觉得它一切都好。
　　如果我的选择能被某种与上帝佛祖类同的存在听见，希望TA让我死在某个秋天。

　　真是莫名其妙，怎么突然又谈到死了呢？
　　在很想死的层面来看，我们挺像的。虽然这个共同点没那么美好，但好歹有一个了。

　　迫切地想在自己的身上，找到与你的共通之处，这是我当下的心情。

　　今早五点二十三分，堂屋内哐当一阵响。
　　我大概正在做一个有关……有关……呃，我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做的梦是什么了，只知道这场梦给我的感受还算不错。
　　有够讨厌的，被打断的好梦无法接续，我干脆起床去问候问候罪魁祸首。
　　犯下罪行的嫌疑狗叫可可，这已不是它第一次造孽，只是行动的时间一次比一次提前。
　　我不懂狗语，不然一定冲它破口大骂。

　　也许，该让你来跟它谈谈。
　　你比我了解它，不是吗？
　　毕竟你和它是同一物种的不同表现形式。

　　我早该有所感知，如果可可真是一条普通的狗，按常理，它不该对喂养自己的人爱答不理。尽管我不会狗的语言，但毫无疑问，狗是比人简单很多的动物。

　　我从某个过去认识你的人的口中得知，原来可可很早以前就是你的狗了。它大概也同你一样，无法摆脱死亡的命运。
　　可可比你好在，它到底是一只狗，不死并不构成一种痛苦。它不知道自己不吃也能活，所以我喂它狗粮时，它也不拒绝。
　　而你太像人了，你和人一样能够思考，所以你倍感痛苦。

　　依我看，“成为人”可以构成最恐怖的诅咒。不晓得那些神话传说里的动物们，为啥非想修炼成人呢？
　　这个问题我只想了一会儿就得出答案来了，因为那是人写的故事。要是动物来写，肯定要我们人通通修炼成它们那样。

　　如果要我修炼成某一种动物，我还真不知道要变成什么好。
　　我的生肖属兔，但你要我变成兔子的话，感觉第二天就要变成麻辣兔头了。而且据说兔子特别能生，我可以被做成麻辣兔头，但是不能不停地生小兔子。
　　除非我是一只做完绝育的兔子。
　　好，我要修炼成一只绝育成功的兔子。

　　我听说过一个成语故事——守株待兔。
　　当我修炼成功后，我明白那头兔子为什么要一头撞死了。
　　如果你守在屋子里，关上门。我也是要撞死的。

　　你不是人，可可不是人，我也不是人。
　　我们三个莫名其妙的东西，挤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不生不死。
　　哦，我可算想起来了，原来我做的就是这样的梦。

　　用人的感情去揣测一只兔子实在冒犯，算了算了。

　　我知道梦的定义——不可成为。
　　我没有办法同你、同可可组成稳定的三人组，我一定是最先离开的那个。

　　等我死了，温故，你会忘掉我的，绝对。
　　因为把一块巧克力送去太阳上，会融化的一定是巧克力，绝不会是太阳。
　　虽然你不是太阳，我也不是巧克力。我写的只是一个比喻句。

　　写这封陈情状的时候，我不断回想，回想发生在我们之间的种种故事。
　　我突然想到，上次给你买回来的老人机，因为没有装上电话卡，所以暂时不具备拨打接听的基础功能。我准备过几天用我的身份证给你办张新的，如果将来有一天我出远门，还能用手机联系上你。
　　还有，当时我只舍得给你买老年机，现在我舍得给你买更贵的智能机。我可以用光所有剩下的钱……

　　愿意买贵不一定是好事。
　　钱在哪里，恨在哪里。
　　人就是那种为了表达恨，愿意付出所有的生物。
　　世界上再没有哪种情感的力量可以超过恨了。
　　你观察世界的时间比我长，对此你一定早有发现。

　　话又说回来……你不是人，可可也不是狗，容我大胆猜想一下，兴许古代有人看见你俩，于是给您二位封了一下神？您二位可能是二郎神和哮天犬的原型。

　　总之，不管你是什么，可可是什么。我不准备再花时间关心这些。
　　较你们漫长的生命来看，我只是其中渺小的一点，我何苦再去了解宇宙的起源和终结。

　　某个时间段内，我在学习哲学。我不知道学习哲学对我不堪的现状会有什么改变，或许正是因为它没用，所以我想学习。我难得主动想学点什么。如果我去学计算机，我会忍不住想，我不能白学吧，我将来要做程序员，要赚好多好多钱。
　　哲学的美好在于，它不能改变我贫穷的境遇，却保留住我。
　　我不排斥钱带来的种种好处，钱有我想不完的好，但我多害怕，钱让我不再是我。

　　后来我没有再学习它，因为我想要得到的爱，在那里面找不到。除非我把哲学当成我的一生所爱，有许多人都这么干。但我想要活生生的爱。可能我的境界未到，在那里面，我感受不到。
　　我应该观察生活，我应该在生活里多遇见一些人。如果我能走出去，多看看世界，如果我能感受到更多的人，我得到爱的机会会变多吗？
　　好难啊，温故，这太难了。哪怕我长命百岁，我也找不到答案的。
　　带着遗憾死去，是我可预见的、逃不掉的命运。

　　我多想与我的爱人相识，哪怕只是一刻。
　　我该和TA说什么话呢？
　　说那种如果学习外语，在开头必然会学习到的句式。
　　我就说：“你好啊，很高兴认识你。”

　　我有多高兴，TA应该是不知道的。无论如何，这只是我一个人的心事。
　　如果我刻意隐瞒，没有人会知道。
　　把爱藏起来是很简单的事情，很多人的爱就像恨。
　　我曾经习惯在被恨中寻找被爱的影迹，直至失去希望。
　　后来我决定不再期待得到爱，我要独自去爱。

　　如果我爱谁，我不要TA也爱我。
　　如果我说：“你好啊，很高兴认识你。”
　　TA可以沉默。它本来就有权沉默。

　　好吧，这根本不是一封陈情状，瞒情状才对。
　　天气预报说今天多云，其实云不多。
　　天气预报都会对人有所隐瞒，何况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