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迷途，齿轮街奇谭》深雨

12、芒种，夜幕降临

　　卡擦一声脆响，阿娜贝尔总感觉这动静好像是在哪里听过，回过神，发现自己的脖子还在，而塔菲手中的游标卡尺刻意地擦过去，截下一段头发。
　　“用头发代替吧，这一场打得挺尽兴，再和芦篱结仇就不礼貌了。”塔菲将手腕一抖，沾血的长发便被挑飞，落到了擂台的边缘，撞到了结界上，“据说这竞技场的结界是超古代魔法，生死斗的时候用了战斗双方的血作触媒，生效后如果不是一方战死，就完全不可能打开。”
　　粉色的结界被带血的头发触碰后，似是冰雪消融，眨眼间便不见踪影。
　　鲜血触媒，应该是术式的识别出了问题……这个空子是早被塔菲发现了吗？她一开始就有自信打败我，也决定了不杀我？
　　“东南角是地狱最自由，也是最混乱的地方，我很喜欢这里，也很讨厌这里。”塔菲拍拍手，收回了齿轮街领域，没有理会观众席上嘈杂的怒骂叫喊，转身看着阿娜贝尔，说道，“你可以做任何事，只要做得到，你也可以杀任何人，只要你狠得下心——金钱，情欲，仇恨，名誉，地位……阿娜贝尔，镜壁魔族明明是魔族势力，为什么高层里那么多人类呢？为什么，那个医生会选择在东南角开诊所？”
　　塔菲的身材不高，一米五出头，可是在她的身后，竞技场那一面半月形观战台上，挤满了怒喊着退钱疯狂践踏彼此的观众——在她的身后，阿娜贝尔好像看到了更宏伟，更高大的象征。
　　地狱，魔界，东南角，自由，混乱，金钱，情欲，仇恨，名誉，地位……
　　人性恶的爆发与宣泄。
　　“我猜他肯定是在躲什么吧。”塔菲微笑着说道，“如果自己的事情都处理不好，就少管别人闲事……如果还有人来找我麻烦，我可不会像这次一样手下留情了。”
　　回去之后就这么和芦篱报告吧，这个塔菲，比想象的强，强很多。
　　“你之前抵给我的储物法具，就不还你了，我已经当打赏回馈送给粉丝了。至于输了的赌注嘛，我已经赢了很多钱了，就不要你的东西了。”塔菲潇洒地挥挥手，就走向了出口。
　　阿娜贝尔无奈地笑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陷入了短暂的惆怅。
　　“剪头发……真狠，女生的头发可不能随便剪啊。”

　　以此同时，台上。
　　因为塔菲中间用齿轮街，弄出了大量的雾气阻挡观众们的视线，随后的战斗也很快速地结束，大量花重金赌阿娜贝尔赢的人输得血本无归，顿时就起了情绪。
　　“原来塔菲也会魔法。”张风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票，心中有点五味杂陈，“这么说，对付高爆发的魔法师，只要拖住消耗，撑到后期就能打赢咯？”
　　“一般来说你撑不到后期，塔菲的魔法配合很好，水蒸气负责控制和辅助，齿轮主打攻防，而且纯水不导电，也有点属性克制的味道。”陆袅袅沉吟道，“她的游标卡尺附上水属性魔力之后就能对元素实体敌人进行攻击了，并不像以前那样，对免疫物理攻击的敌人完全不起作用。”
　　“那为什么最开始对付史莱姆的时候不用齿轮街呢？”
　　“可能是场地限制吧，这种小擂台，她放领域的魔力消耗相对小一些——也没多少地。”陆袅袅这样猜测，又说道，“我本来想看看有没有身法和近战的技巧可以学学，但结果……还是不要指望塔菲肉搏能有什么可鉴之处了。”
　　“毕竟是两个魔法师。”
　　“但阿娜贝尔明显比她熟练多了。”
　　“要不我们先走吧，感觉再待下去，就要出不去了。”张风感觉场内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不满地叫嚣了，于是也起身，可是一抬头，就发现远处的天空似乎不太对劲，“下雨了？”

　　场地内。
　　塔菲本来也正想走，突然也停下了脚步，她看向迅速变暗，雷云翻滚的天空，仔细感知着，表情变得越来越疑惑。
　　“你还有带其他人来？”
　　塔菲话音刚落，阿娜贝尔甚至来不及回答她，就有一道黑色的光影从云层落下，瞬间打在了阿娜贝尔的后腰上。
　　贯穿，撕裂，腰斩，鲜血淋漓。
　　阿娜贝尔的上半身僵直在空中，错愕的表情永远地停留在脸颊上，她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被夺取了生命。
　　一只……人形章鱼？黑色的章鱼？不，是一个人类，但身体完全由史莱姆那样的粘液组成，背后还延伸出许多章鱼一样的触手……
　　虽然阿娜贝尔之前经历一场恶战，体力和魔力都消耗殆尽，但也不至于被一击秒杀吧？这家伙，超乎想象的强？
　　粘液人形落地后起身，踏过地上阿娜贝尔的尸体，往前走几步，淤泥般腐烂形状的双眸投射出冰冷的目光扫视场内，略过因为突发意外而惊慌失措，四处奔逃的人群，锁定了目光。
　　“真是阴魂不散。”粘液人控制背后的触手，直接一把抓过塔菲，作为人质带到身边，他又转身，徐徐后退，面对空中追杀来的一组人，说道，“不许靠近，不然我就把这个竞技场里的人都杀了。”
　　张风和陆袅袅人都看傻了，好半天才注意到那一组追杀粘液人的能力者，身上都穿着栉风沐雨的制服。
　　“芒种之夜！这里是东南角的安全区，你敢再撒野！”为首的队长怒斥，“我们的增员马上就到！你放了人质束手就擒！”
　　人均能力者的时代，最大的坏处就是随时都可能出现这样，拥有危险能力和思想的暴徒或者疯子，不顾一切地使用力量破坏社会秩序，杀人放火对他们来说都是随手的小事——一般来说是栉风沐雨和殿堂魔族一起维护内陆和东南角安全区的秩序，一般来说也不会出现大的骚乱……
　　但这个级别，明显是安全事故了吧？
　　这个疯子是从内陆逃出来的，还是东南角深处邪恶组织发展出来的通缉犯？张风的脑子有点乱，但看到塔菲又一次被粘液控制住无法挣扎，他还是迅速拉着陆袅袅混入人群冲向了出口。
　　别的不管，先跑再说。
　　“安全区？你是指东南角？”被称为芒种的人形怪物冷笑一声，背后的粘液触手又从观众台上抓来七八个无辜的群众，“东南角没有安全区，你们当初决定要在这个岛上设置无法区域的时候，就应该准备好对付今天的情况了。自食恶果吧，伪善的正义伙伴们。”
　　说着，他又控制粘液触手侵入人质的身体，从口鼻和四肢进行腐蚀和更深层次的伤害。
　　“全部退后，给我让出一条安全的路。”芒种喝道，同时又观察着四周，确认有没有新的敌人出现，“我以前说过很多次，现在再说一次，人类就应该全部灭绝在地表，和魔族一起生活，是最错误的选择。”
　　“你……”
　　“我说退后！”芒种的情绪愈加激动，他一挥手，被粘液触手缠绕住，死命挣扎满面通红的塔菲，就被拧成了麻花，身体甚至旋出螺纹，掉在地上两眼一翻，失去了动静，“我不介意再杀一个，听到没有，你们这些官僚的走狗。”
　　“队长，芒种真不能放！他要是跑了，以后又要为祸四方！”
　　“我知道！但是……”
　　芒种控制触手旋转，又活生生卷死一个人质。
　　死一般的安静，三四秒的犹豫和僵持后，队长咬牙下令退后，给敌人让出一条退路。
　　“很好……善良和正义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我希望你们一直记住。”芒种露出诡异的微笑，污泥般的身体直接悬空飞起，他丢了那些被触手折磨地半死不活的人质，“地狱里没有明天。”
　　毫无预兆地，观众席处突然暴起一道血红的光芒，直奔芒种而去，后者心中一惊，但很快反应过来，控制粘液触手包裹过去，将其吞没。
　　“你杀了阿娜贝尔！去死！”
　　原来是镜壁魔族的干部，吸血鬼伊莉莎，之前她是和神鸟鬼车一起行动，和塔菲干了一架。现在阿娜贝尔出来约战塔菲，她其实也一直在边上看着，刚刚阿娜贝尔落败的时候，她就坐在观众席上，忐忑不安地捏了一把冷汗——现在看到阿娜贝尔暴死，而敌人却这么被放跑，她当然不甘心了。
　　伊莉莎利用血液化形强行绕过了粘液触手，一巴掌抓向芒种，却不料对方甩手一划，黏糊糊的黑色泥浆就变得比钢刀还坚硬，瞬间附着在伊莉莎的身上，将后者体内的魔力全部剥夺，随后腰斩。
　　魔力……身体也完全动不了……这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为什么刚刚栉风沐雨的那群家伙，明明七八个人对我一个，还不敢冲上来攻击我吗？”芒种无情地撕下伊莉莎的头颅，往她将要溃散的意识里注入最后的恶魔低语，“你真以为他们舍不得人质？要是能杀我的话，他们就是一百个平民都愿意牺牲。”
　　诶？
　　芒种利落地控制粘液刀刃连续斩击，三四秒就把伊莉莎的尸体残片削成肉块飞屑。
　　于是落下恐怖，安静，腥甜的血雨。
　　“那么，下次再见，希望你们能长点志气。”芒种狂笑两声，丢下几句嘲讽的话乘风远去，遁入云层，“不要沉醉在虚幻的梦里溺死了！哈哈哈！”
　　黑云散去，可人们心上的阴霾却持续地存在着。
　　“……先救治伤员，和总部汇报，芒种之夜逃掉了，还杀了两个镜壁的干部。必须把魔联和殿堂的增援赶紧叫来。”队长不甘地下达命令，又自言自语，“妈的，这么多目击者，要出大事了。”

　　竞技场外。
　　如此骚乱下，闲杂人等基本全都跑光了，张风和陆袅袅躲在角落，也因为怕使用能力被敌人发现，没有迅速逃跑。等看到芒种飞入云端消失后，他俩才小心翼翼地摸回去，回到竞技场内找塔菲，却发现地上是一片血腥，不堪入目。
　　“太可怕了，没想到居然会突然发生这种事。”陆袅袅忍不住说道，她闻着空气里的血腥味，感觉有点想吐，于是只好轻轻捏着鼻子，“天呐，这下可怎么办，塔菲居然死了……”
　　张风靠近几步，又发现倒在地上的塔菲，似乎又开始动弹了。
　　“袅袅，你快过来看！”张风惊叫。
　　“干啥呀，治疗魔法不能复活死人的！”
　　“你先过来。”
　　于是陆袅袅就走了过来，和张风一同见证了惊人的场面。
　　塔菲的身体本来已经被芒种的触手拧成了非人的形状，那种旋转扭曲度，连骨头内脏都完全错位了，常人根本不可能幸存。然而塔菲倒地后，胸前的齿轮领结又开始诡异地抽搐，越转越快，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就像是一个完整的机关，塔菲身体各处扭曲的关节，竟然随着齿轮的转动开始自发地旋转，扭正。肉眼可见地，被粘液腐蚀灼伤的地方，伤口开始迅速修复，看着像是时光倒流。
　　两三分钟后，塔菲的身体停止了流血，所有的淤青扭伤，撕裂伤口都不见踪影，除了衣服的破损，她现在看上去就和没事一样。
　　心脏处传来最明显的咔哒咔哒声，像是塔菲的胸口里嵌进去一枚齿轮，开始了转动。与此同时，塔菲的右手机械地举起来，猛的锤击左胸口。
　　咔哒。
　　咚。
　　咔哒咔哒。
　　咚。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咳咳。”塔菲猛的睁开眼睛，起身，剧烈地咳嗽了几下，随后深吸一口气，像是完全没事了一样，“哇，真是服了……怎么又是史莱姆……”
　　“活了！卧槽，塔菲，你会复活魔法！”张风激动地话都说不清楚了，“你是机器人吗？还是你把自己改造成了机器人？齿轮好厉害啊！”
　　“这是第三永动机关，我不是机器人……多的就不说了，原理你们也听不懂。”
　　“可是你输给了史莱姆两次。”陆袅袅无语地吐槽，她感觉张风对塔菲的态度好像有点上升过头了，于是赶紧敲了他一下，“你没杀死阿娜贝尔，但害她被栉风沐雨追杀的通缉犯杀死了，这下解释不清楚咯。”
　　“这个家伙的粘液和之前的史莱姆不一样！他这个是正统咒波，能封印魔法和异能的！”塔菲争辩道，“我怎么知道突然会蹦出来一个像是副本最终BOSS的家伙啊？等着，我早晚会报仇的！”
　　“你们两个，是大学生吗？没事不要到处乱逛！赶紧去避难！”栉风沐雨的能力者小队此时也发现了张风等人，带头的队长赶紧走了过来，“现在这附近很危险，都去比尔酒店，只有那里比较安全！”
　　“啊，警察来了。你好，我是永雏塔菲，请问刚刚那个泥巴人你们认识吗？他跑去哪里了？”塔菲一边拆掉右手上的绷带，换上新的，问道，“你们是栉风沐雨什么级别的干部？东南角出现那种怪物的话，还是赶紧叫超新星或者象征来吧。”
　　“……我是让娜达克内，叫我让娜就行了。我是栉风沐雨特别战斗队的队长，负责缉拿逃犯，你们是能力者吗？那也赶紧去避难，敌人的实力超乎想象，必须等待增援抵达。”队长这样说道。
　　“也是，看起来都不怎么强。”塔菲瞅了一眼，对这群穿制服的人表达了失望，随后拿出手机，招招手让张风和陆袅袅过来，问道，“既然来了东南角……你们编号0384的对外联络员在吗？他一直没回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