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迷途，齿轮街奇谭》深雨

11、侦探与龙

　　一晚过后，决斗当天。
　　“啊？你为什么不拦住她们？”到了竞技场后，陆袅袅才得知塔菲和阿娜贝尔约定生死斗的事情，顿时就急了，“这下完蛋了！竞技场的法术结界，在生死斗的时候会设定成必须死一个人才能出来的！”
　　“你叫我怎么拦啊……”张风没想到陆袅袅居然这么生气，于是赶紧解释道，“塔菲实力很强，应该不会输的吧？”
　　“赢了才难办！阿娜贝尔死了，我们就彻底和镜壁结仇，栉风沐雨和他们是盟友关系，而我们之后还要找栉风沐雨帮忙对付鸟教。”陆袅袅捂面，咬唇，叹了口气，“算了，塔菲也不是傻子，她应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真要出事，我们和她撇清关系就好了。”
　　“她就算赢了也会留手吧，我看昨天塔菲和阿娜贝尔说话的样子，那两个人都有点棋逢对手惺惺相惜的感觉。”张风看着手里的票，喃喃自语，“可对方是驯龙师啊，塔菲难道还有隐藏的杀招吗？”
　　“……你真买了她赢？”陆袅袅双手抱胸，斜视张风，问道。
　　“买了三十块的，赔率是一比九。”张风小心翼翼地说道，“如果塔菲赢了就是爆冷门了，阿娜贝尔名气不小呢。”
　　“你没在赌场赌钱吧？”陆袅袅直接地问道，目光中充满了怀疑，“塔菲说你夜不归宿，一会儿有钱一会儿没钱，是去赌场赌钱了。”
　　张风闻言，身体突然打了一个哆嗦：“没有，这么会呢？哈哈，我就是在那里喝了点酒，其他的啥都没干。”
　　“喝酒？”
　　“对……那里的饮料只有酒。”张风的表情很奇怪，支支吾吾的表情相当经典，转而又开始自说自话，“我感觉他们肯定是故意的……”
　　陆袅袅突然想起塔菲的话，如果张风真去赌钱了，他赢钱的时候肯定是问不出来的，没有直接证据，总是逼问，更激化矛盾。
　　所以真的非得等他输个精光，不得不向亲友坦白要钱，才能给他两个耳巴子骂他一顿让他清醒清醒吗？
　　这才几天啊，这家伙，以前在学校完全看不出来，虽然有点混日子，但一直以为他是挺正经的男生呢。
　　小时候也是……唉，果然还是完全放心不下。
　　“既然你这么说，我也就不多问了。”陆袅袅仰身，抬头，双手撑在座位边上，望着天空，平静地说道，“如果哪天缺钱了，遇到困难了，一定记得跟我说，明白吗？我会帮你的。”
　　“……谢谢。”张风低下头，捏着手里的票，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了。”
　　“哦，她们两个进场了。”陆袅袅看向观众席下方，这样说道，“进门的时候，我看到招牌上写的噱头很大啊，镜壁四圣，法圣阿娜贝尔，那个驯龙的女人还是个魔法师。”
　　“我昨天晚上查了一下，是很有名的雷电魔法师，擅长攻击和爆发，老实说我感觉如果塔菲没有什么杀手锏还藏着，很难赢。”张风这样说道。
　　“不然你肯定押三百三千了吧？”陆袅袅平静地问道，又观察张风的表情，“塔菲叫你押她赢来着。”
　　“……看比赛吧，不是说来学学战斗技巧吗。”张风迅速转移话题。
　　唉。姑且先看看吧。

　　场内，人声鼎沸，裁判宣布决斗开始。
　　“要热身吗？”阿娜贝尔耸肩，小小的蓝龙便腾飞而起，悬停控制，她自己也拿出了法杖，做好战斗准备，“还是直接开始？”
　　“随你，你喜欢多拖一会儿，还是速战速决？”塔菲晃着手里的游标卡尺，无所谓地说道，“反正都一样。”
　　“我不是慢热型。”阿娜贝尔笑着说道，她将法杖插在地上，喝一声释放出体内瀚海般的魔力，“那就来吧！”
　　她的蓝龙实际上并非生物，而是寄宿在法具中的注魔龙魂，因此可以根据注入的魔力改变身躯。此时，这头蓝龙因为阿娜贝尔释放魔力，身体瞬间幻化为如水流激荡的雷电，形成一层似是铠甲的外壳，包裹了阿娜贝尔的身体。
　　像是一个人形的特斯拉线圈，阿娜贝尔站在那里，光是呼吸，就引得竞技场四处电闪雷鸣，狂风席卷，她脚边的地面更是被连续轰炸的闪电烧成焦黑色，出现一片片可怕的开裂。
　　好强的破坏力。
　　“【龙装魔导·青苍雷牙】。”阿娜贝尔引导咒言，引导强化了魔法的效果，身披龙型雷电铠甲的她，像是化为了风暴本身，“塔菲，我来了！”
　　轰！
　　速度和魔力一样惊人，爆发出的力量更是可怕，阿娜贝尔肯定把自身的能量全部用来强化身体和输出了。塔菲只能勉强看清对方的动作，然后召唤出齿轮盾牌进行防御，但爆炸的轰鸣声和小腹处传来的剧痛，让她意识到那样可怕的攻击，是根本防不住的。
　　疼死了。
　　塔菲的身体沐浴在电光中，被阿娜贝尔一拳打飞，狠狠撞在场地边缘的结界上。乍一看是完全落了下风，但塔菲摔倒在地后，慢慢地重新爬起来，除了弄了一身炭黑飞灰，根本没有受伤。
　　“一般来说，硬吃这招，不可能连烧伤都没有的，就是魔族也早化为灰烬了。”阿娜贝尔站在不远处，周身仍是一片噼里啪啦的电闪雷鸣，“你会魔法吗？”
　　“不会。”塔菲左右活动脖子，发出咔咔的声音，她微笑着擦掉嘴角的灰，举起了手中的游标卡尺，“蒸汽的缓冲罢了，你没看到吧？没事，接下来就防不住了。”
　　说着，塔菲游标卡尺猛的下滑，碎裂的空间量子瞬间将阿娜贝尔的身体从肩膀，到大腿处斜向撕开。
　　然后，像是水流，被劈开后重新愈合，阿娜贝尔那覆盖雷电与魔力的身体好像是完全融合进去了，完全不受物理攻击的影响。
　　完全被克制吗？
　　“赶紧拿出新招吧，你的老套路，我都见过了。”
　　阿娜贝尔高举右手，凝聚的魔力迅速化为一个直径三米的巨型球状闪电，随后丢了出去。总量巨大的魔力朝塔菲奔去，后者急忙召唤出齿轮组，拼成厚厚的盾墙挡在身前，勉强挡下了攻击。
　　“不是说能不会输给我吗？快反击啊？”阿娜贝尔又丢出两个闪电球，打得塔菲的盾墙一阵颤抖，随后直接冲上来，一拳击碎了濒临崩溃的防御，“再这样下去可要输了！”
　　就在阿娜贝尔第二拳要打到塔菲的时候，一道白色的朦胧水汽突然出现，阻挡了阿娜贝尔的视线，也让她的攻击落了空。阿娜贝尔当时一愣，再转头看，发现塔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了自己身后。
　　“别急。”塔菲带好护目镜，冷静地走出几步，脚下的水汽就留下了肉眼可见的痕迹，像是在涂鸦画画，“没那么快喵。”
　　她从腰间的试剂袋里取出几瓶喝下，身体就出现了明显的变化，蒸汽从原本的脚底冒出，变成了全身弥散，甚至还有小小的齿轮伴随着喷射出来，如光影迷幻。
　　以及……变成猫娘了？
　　完全看不懂。阿娜贝尔对付过很多强大的敌人，以她的实力，也吃过几次败仗，丰富的经验能帮助她判断出敌人和自己的差距。这几次试探性的进攻，让阿娜贝尔对塔菲有了基础的判断——底子很扎实，但技巧和身法几乎没有，现在她要么是在虚张声势，要么，就是真有什么绝招。
　　“那你最好快点。”阿娜贝尔又抬手，召唤落雷连续打击，反复地轰炸了十几次，“这么拖也没什么意思。”
　　爆炸的硝烟散去，塔菲还是好端端地站在原地，看样子是那些水汽和小齿轮漂浮在她身边，替她抵挡了伤害。
　　是魔法吧，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女人，还说不会魔法。阿娜贝尔得出了判断，塔菲只有周旋的实力，当她的魔力耗尽，自然会落败，换言之，自己只要放下顾虑，全力输出就好了。
　　她是在拖延时间，可能是在准备什么，但自己不会给她机会。
　　“【齿轮街】。”塔菲突然发动了攻击，还是附带咒言吟唱的攻击，“【灼热蒸汽·附加】。”
　　那完全是魔法，塔菲身边漂浮的小齿轮突然变大，颜色也从正常的黄铜色变成了水晶般的天蓝色，像是马戏团的锯齿轮刃，落地后疯狂旋转，滚动着奔向阿娜贝尔。
　　也就七八个齿轮，本来阿娜贝尔躲都不想躲，但两三秒后攻击抵近，对危险的直觉就让她的身体下意识地动了起来。但这个时候再闪避，其实已经迟了，这些齿轮的转速至少有每分钟几千转，如此高速下，齿轮的方形齿旋转撞击造成的钝击伤害，几乎和锋利的刀刃切割没什么区别，。
　　阿娜贝尔下意识地扭身，但还是被一颗齿轮切到了左腿，烫伤和流血的疼痛意外地刺激着她的神经，让阿娜贝尔条件反射地飞到了半空中。
　　“啊，还能飞的，裁判，这是不是耍赖？”塔菲嘴上还卖乖，但其实心中早有预料，又控制齿轮沿着场地的魔法结界爬上去，腾空飞跃起来对阿娜贝尔继续攻击，“给我下来！”
　　这是附带了蒸汽……热水？反正肯定是水属性的魔法，不是常规的物理攻击，不然肯定被龙装魔导规避掉了。阿娜贝尔心中暗暗吃惊，在空中极速飞行，总算躲开了那些蓝色齿轮的攻击。
　　然而竞技场的整个地面，都已经铺满了淡蓝色的齿轮，这些齿轮有大有小，彼此咬合拼接在一起，层层叠叠往地下，似是蔓延了不知多深。
　　这就是齿轮街？是领域吧？外放的魔力已经切实改变环境，又从环境削弱敌人，增强自身，形成循环了。
　　这些齿轮还在自主地散发高温的水蒸气，粗略估计至少有两百度，塔菲本人当然不受影响，自己的身体经过龙装魔导强化，也能坚持一段时间，但要是继续下去……
　　阿娜贝尔的脸颊已经开始流汗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流血的大腿，此处的伤口和汗渍，都已经表明自己体内维持雷牙形态的魔力已经出现不足的迹象了。
　　能感受到，不只是魔力，体力也在从毛孔中流逝……
　　“啧。扮猪吃虎啊。”阿娜贝尔忍不住小声骂道，“这个女人，玩我呢。”
　　“你还不下来吗？”不过两分钟，场内弥漫的雾气就盖过了塔菲的身影，让阿娜贝尔以及所有观众都没法通过肉眼看到她，“齿轮街不能用太久，不然观众看不到我们的决斗——他们都是下了重金赌你赢的，有什么想法吗？”
　　怪不得要拖，在领域里，越拖我的魔力流失越快，对她越有利……
　　阿娜贝尔再次开声吐气，将魔力转化为雷电释放出来，准备做一次最强攻击将塔菲直接击败。但不想弥漫场内的水汽竟然是完全不导电的纯水，这大大降低了自己龙装魔导的能量转化率——可是也没有别的方法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如果是一般的雷电法师，遇到塔菲这样的针对肯定是毫无翻盘可能，但阿娜贝尔是身经百战的法圣，就算肉眼看不到，凭借对气息和能量感应，她也能在蒸汽迷雾中锁定塔菲的位置。她调整呼吸，尽力阻止魔力外泄，在蒸汽中高速移动，险之又险地左右躲闪，让开一个个冲过来的齿轮，伸出手抓住了塔菲。
　　“逮到你了！”阿娜贝尔立刻将电流释放出去，同时落地，用纯粹的力量将塔菲的身体甩起来丢出去，再接一个飞踢踹出去，“哈！”
　　然后接四五次雷击，最后双手画圆，将仅剩的所有魔力注入龙息，化为直径一米的闪电雷霆喷射出去，恐怖的耀眼光流吞没并摧毁了沿途的一切。
　　撞击在魔法结界上，产生的余波甚至令其出现了明显的裂纹，连地面都出现了剧烈的振动摇晃。
　　蒸汽散去，一道半米深的黑色沟壑，沿着阿娜贝尔打击的方向延伸出去，一直到竞技场的边界才停止。半圆形大坑的中间，唯一完好的地砖上，一圈蓝色的齿轮被涂上一层深黑的漆，随着其后一根手指轻轻一戳，完全碎裂，掉落在地上。
　　也许是从两人的第一轮试探开始，观众席上嘈杂喧闹菲人声就已经因为震惊而止息，现在，空气中仍然十分安静，就连齿轮碎片掉在地上的脆鸣，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阿娜贝尔艰难地呼吸，额头与脸颊全是汗滴，魔力耗尽的她只能捶着一双无力的手，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那个女人。
　　那个玩世不恭的侦探，露出假惺惺的微笑，继续调侃自己。
　　但也没那么轻松，阿娜贝尔清楚地看到，塔菲侦探服右手小臂的衣袖已经被烧了个干干净净，她的手掌和手腕也出现了明显的烧伤和皮损，那显然是介于轻伤与重伤之间的……
　　这居然还只是轻伤……
　　“好厉害啊，差点就没防住呢，不愧是法圣，处于这样的劣势环境里，魔力泄露了大半，还能打出这么高的伤害。”塔菲微笑着取出药水和绷带，给烧伤处包扎处理，又称赞道，“老实说塔菲也不敢主动攻击，要是靠得太近，反而就是塔菲倒霉了喵。”
　　“啧。如果是正常环境，你绝对打不过我。”不甘心，阿娜贝尔此时的心情当然是不甘心，但无奈胜负如此，输了就是输了，麻痹大意也不能找借口，“魔力损耗太快了。”
　　“战斗结束了，你说的，愿赌服输。”塔菲用游标卡尺切断绷带，扎好后，脚下腾起一片水波，就送她到了阿娜贝尔面前，“你约的生死斗，按照规矩，只有死了一个，才能出去。”
　　侦探手中，游标卡尺的刀锋上缠绕一卷水波荡漾，蓝色的微光甚是锐利，对着毫无防备的驯龙师，直直地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