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夏》小北何时归

112、（15）

　　（15）
　　安子谦离开已经整整一个月了。男生在电话里说就这两天回。
　　夏未在初春的上学路上仰起头，阳光通透。
　　蓦然被辆崭新的奥迪拦住路，欲绕行，车追上来，猛撞她的后轮，单车失控，女生重重摔在地上。
　　“哟，孩子，没事吧挺严重的好像？”肇事者反应不慢，紧接着就下了车，低下身瞅着她。
　　“唔……”疼得说不出话，听到声音还是下意识转脸过去，还没反应过来，迎面被扇了一耳光。
　　麻辣的撕裂的疼。
　　夏未想捂脸，单车还压在身上，逃脱不得，又一掌挥来，下手凶狠凌厉，不假思索。
　　痛得眼泪当下就掉出来了，女生伸手护着自己，想爬起来。
　　“啊……”肇事者一脚狠狠踩在单车上，卡住女生的双腿，夏未惨叫一声。
　　“哟，这是谁家闺女这么可怜啊？”肇事的中年女人冷笑几声，端起女生的下巴，“哎呀呀！”故作惊讶的，“挺水嫩一姑娘嘛，皮肤这么好，给大家都展示展示啊！”说完动手撕扯女生的衣服，“哭你妈个逼，婊子，你给我脱，脱！害死我女儿，老娘今天给你扒光了让你他妈来个裸奔！”
　　夏未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服，她终于发现眼前这个女人是刘苏苏的妈妈。
　　中年女人见一时扯不开女生的衣服，就乱扯她的头发，一面怪笑一面极其泼妇地骂。

　　在安子谦见到这一幕的前一秒，他正在想，待会夏未见到自己会不会挺惊喜。
　　男生是乘夜航，昨晚刚到。
　　安子谦扔下单车要冲过去，被田小雨一把抓住，“子谦别去！”
　　“松开！”男生奋力挣脱。
　　“你去，她这个样子看到你该有多难堪？”田小雨在身后喊他。
　　视线里蓝珠儿闪电般冲进人群，几下解决了中年女人，蹲下身抱住夏未。
　　男生收脚，定定望着那边的情形，目光忧郁。
　　田小雨上前拉男生的胳膊，“我们，避一避。”

　　“夏未，夏未，别怕，是我，蓝。”蓝珠儿跪在地上，抱紧哭成泪人的女生，“没事了没事了，那是刘苏苏那个婊子妈是吧？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出门就不会发生这些了，对不起。夏未不哭了好不好？”
　　终于扶起女生，一瘸一拐的，脸上身上到处都是惨烈的伤，蓝珠儿看着她，心里难受得不行。
　　“老婊子你下次再敢来试试，杀了你！”血红的眼眶，恶狠狠地对着中年女生啐了一口，又转过脸，很柔和的，“痛死了吧，坐我单车我载你。”
　　迟到一节课。
　　安子谦在座位上一直忐忑不安地等着夏未，好久不见男生，许多人特兴奋地和他打招呼和他说话，他蹙着眉，心不在焉地一直望门口。
　　“你看你，一来夏未就失踪了，刚才我给她发信息也没回音！”苏小拉窜到跟前，拍男生一掌，“在北京没出轨吧？夏未知道要杀了你的哈！”
　　终于被蓝珠儿扶到教室门口，刚才在洗手间整理了好一会，又在医务室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可受伤的状况还是很明显的，尤其是脸红肿肿的。
　　“哇怎么了啊夏未？”一路上认识的不认识的都看着自己，还有人关切地问，女生只是摇头，不说话。
　　“问个屁啊，烦不烦啊？”蓝珠儿凶得很。
　　“未，安子谦回了他……我的天啊，你怎么搞成这样啊，发生啥事情啊了？”苏小拉一见女生吓了一跳，赶紧迎上去，“头发跟鸡窝似的还……”
　　“你有没有良心啊，她这样了你还开玩笑？”蓝珠儿狠狠瞪了苏小拉一眼，“你再这样当心我翻脸啊！”
　　“别吵了，别吵……”夏未摆摆手，“我累了，想休息一下，蓝你回班吧。”硬推走了死不肯走的蓝珠儿，夏未重重坐下，苏小拉立刻端了杯热热的奶茶过来，“未，喝一口啊，缓缓。怎么了啊你们？安子谦，你这个扫把星，一回来夏未就这样了，之前一直都还好的！”周围人也都围上来关问。“没事没事，刚才骑车不小心，摔的。”夏未解释，揉着伤口，勉强笑着。
　　上课铃响起来，大家才狐疑着散去了。
　　翻开书本，听课。被老师点起来，碰上老师惊诧的目光，仍旧若无其事地回答好问题，坐下。过了一会，才转过头，看着似乎一直都很认真在听课的安子谦，“玩惊喜啊，忽然回来啊？呵呵。”
　　“嗯，呵呵。”男生笑笑，目光没有转过来。
　　“去北京，没变丑哦，看来小日子过得挺滋润哈！”夏未打趣。无意识地捋袖子，看到胳膊上有掐痕，赶紧又放下来。
　　“是么，我一直都很帅啊。”淡淡的语气，低头做了几笔笔记，匆匆看了女生一眼。
　　夏未没有再说话。
　　终于挨到下课，苏小拉冲过来，“脸怎么回事啊，太惨了吧也，走，医务室去。”说完扯夏未。
　　“不用了啦，花粉，花粉过敏。”又向周围七嘴八舌关问的人解释了一遍，站起身，“我出去一下。”见没有什么爆炸性内容，众人关照夏未要吃药什么的，注意力很快又转回安子谦身上，你一言我一语问着男生在北京的情况。
　　“刘苏苏死了，安子谦你知道不？”夏未走出几步，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这个，心里难受起来。
　　“妈的这人怎么那么冷血啊，回来变了个人似的！”苏小拉不满，又帮夏未理了理头发，“和我说啊，你要急死我啊，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一抬头，正看到田小雨，被几个女生挽着，正笑得春风拂面地走过。“哟？这女人也回来了？”
　　再转脸看夏未，女生目光空洞，没有焦点。

　　苏小拉说那是一种感应。千万人之中，只一眼，就能发现你的存在，是背影。田小雨挽着你，头凑很近很亲昵地对你说着什么，而你还是那样温和的样子，在静静地听。你们走远了，我揉着眼睛，眼泪无法遏制，蓝在一旁一直轻轻拍着我的肩。
　　原来，这么近你也看我不到。虽然那个女人大声谩骂和动了手，虽然我狼狈不堪，虽然那么多人围观，可是你，却从来不是看热闹的男生，目光甚至不会望这边一眼。
　　你们在说什么呢，那么和谐而美好的样子？我怎么忘记了呢，你们从来都是一起的，被时间牢牢维系在一起的，拥有长久情谊的人。
　　春天的风太干燥了，而我的眼睛很湿。
　　在熟悉的事物面前，突然感到了陌生。你竟然半点都未觉察到我的异样，甚至有些冷淡不太回应我的话，微笑着和苏小拉讲话，不紧不慢回应着其他人。我离开，重新合拢的圈把我隔在外面，萧扬一定是听说了什么，心急火燎赶过来，拉着我不停问。
　　我头痛得厉害。伤口在撕裂着地疼。苏小拉扶着我，韩诺在不远处，或许是跟着萧扬过来的吧，他看着我，一直静静看着。蓝也来了。可是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是，别问了。让夏未休息一下透透气。”本来是蓝要开口的，韩诺快一步，这么说。

　　蓝珠儿走进家门，看见刘苏苏她妈坐在茶几上，翘着腿，身后是两个彪形大汉。
　　女生看了那个中年一眼，没作声。她换好鞋，又走到饮水机前接了一杯水，端着喝。
　　“小贱人，见了人不懂喊的么？”刘母手里攥着块软布，静心擦拭无名指上闪耀的大钻戒，头都没抬。
　　“吴姐。”蓝珠儿站到沙发旁边。
　　“你这么喊，就见外了哦。”刘母斜睨过去。
　　“舅妈。”声音不卑不亢。
　　“你还知道我是你舅妈？你当着人骂我什么？”刘母“嗖”地站起身。
　　“……。你打的那个女生，是我朋友，所以……”
　　女人冲上前扯住蓝珠儿的头发，拖她猛向茶几撞，“嘭”的一声巨响，女生倒地，血，顺着额头向外涌。
　　“妈逼的要不是看在你妈的面子上，我他妈今天就弄死你了！那个小婊子是你朋友？我是你什么？苏苏是什么？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
　　“表妹的事情和夏未无关。”蓝珠儿捂住头，抬脸，“她们一直不熟，我不明白你找她麻烦干什么。”
　　“放你妈狗屁！苏苏出事前就只给那女的发了个短信，接着她就跳楼了，这都不关那女的的事？”刘母拿出在电信局查出的通讯单，抓起蓝珠儿的头发强迫她看。
　　“这件事，我的确不知道。但是，表妹不可能就因为和夏未发条信息才想不开的。”蓝珠儿护住头，伤口太痛。“而且，舅妈你难道不知道表妹她做过人流的事情吗？她应该，是因为这个才……”
　　刘母像一头失控的母狮子，撕扯着面前奄奄一息的女生。“你再说一句！你说啊，你说！”
　　忽然门被紧急粗而粗暴地敲响，外面的人几乎要破门而入，刘母停手，使了个眼色示意随从去看看。两个随从相视一眼，其中一个走去开门。刘苏苏的爸爸冲了进来，血红着眼睛。
　　门被猛地关上。
　　里面传来惊天动地的吵闹，嘶吼，咆哮，摔打砸物件的声音。慢慢的，一切平息下来。
　　刘父精疲力竭打开门，脸上有刘母疯狂抓出的血痕，他对两个架着神情萎顿眼神空洞的刘母的大汉说，“把她送回车里，我一会就来。”然后，他走向在他们在打斗中缩于墙角的女生，蹲下身，用温和的声音，“没事了，我带你去医院，包扎一下。你舅妈她丧心病狂，受刺激太大了，啊？”
　　“她答应我妈照顾我的，但是她让我去当妓女。她动不动就抽我嘴巴，她说我比不上苏苏万分之一，她说她女儿比我干净得多，不像我那么脏。”女生低着头，血往地上落。
　　“别说了，来，舅舅送你去医院。”男人压抑着悲戚，扶起她，“我们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