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绕》岸岸伱好呐

6、缠绕 06

　　阿洛伊斯忽然想起，两年前和汉娜交换契约的时候，汉娜答应他的事。

　　永远，都不要让任何人得到夏尔.繁多姆海恩的灵魂。

　　只是没想到她会以这样的方式，来回应她对自己的承诺。

　　她不是恶魔么。

　　原来恶魔，也会做这样的伤害自己的蠢事啊。

　　他还以为，做出这种事的人，永远都只是人类。

　　或许是出于她和自己之间的契约和承诺，又或许，是因为卢卡。

　　汉娜是真的在爱着卢卡。

　　就像她那天所说的一样。

　　“对不起。”

　　他没有想到汉娜会把他变成恶魔，也没有想到原来汉娜从未背叛自己。原来

　　是他错了。

　　这个世界上的恶魔，并不都只是和克洛德一样。

　　也许会那样做的，只有克洛德。

　　但是，不要紧了。

　　已经不要紧了。

　　“没关系，反正，都一样了。”夏尔看着绿色愈发浓重的茶水，弯起嘴角笑

　　了笑。是啊，都一样。

　　反正都没有改变，无论是从一开始还是现在。

　　他始终都没有改变什么。

　　像局外人一样站立在他的世界以外。他以为他是不一样的，至少会有一点点

　　的一点点的不同寻常，在他的心里。可是变成恶魔的那一刻，塞巴斯蒂安的手

　　穿过了他的身体，然后血开始汩汩地往外流出，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在那个

　　男人面前，他不过只是食物。

　　可以紧握自然也就可以丢弃。

　　他还以为他是不一样的。

　　以为至少他会有一点点的不舍罢，可是，居然半点都没有。

　　果然，恶魔终究还是恶魔。

　　他不该奢望别人的改变，他只要坚守着自己的初衷，便够了。

　　可是，他连最初的愿望和梦想，都一并忘记了。只是因为那个男人。

　　但是，果然还是一样的。

　　最初的他和最后的他。

　　不过都是寂寞的快要疯掉。

　　那一年他看到塞巴斯蒂安的笑，他忽然觉得很美好。死一般的美好。

　　即使他知道那笑容本就不是真的，但是，如果能束缚着这一份虚伪的美好，

　　他仍旧愿意去追逐。

　　但是，来不及了。

　　他已经丢失了自己。

　　他已经假装不了那高贵优雅而又冷静高傲的夏尔.繁多姆海恩。

　　那是多么的可悲。

　　因为塞巴斯蒂安需要的是高贵优雅而又冷静高傲的夏尔.繁多姆海恩，但是

　　胆小懦弱而又舍不得被丢弃和失去的夏尔.繁多姆海恩，他还会需要么？

　　呵。

　　为什么偏偏是这样，这个疯狂而又扭曲的世界。

　　“都一样么。”阿洛伊斯看见夏尔眼中的悲哀，突然觉得可惜极了。

　　他原本是羡慕过他的。

　　他以为夏尔.繁多姆海恩很幸运，可是现在看来，他和他的结局，也不会好

　　到哪里去。

　　果然，恶魔这种东西啊。

　　窗外有风吹过。

　　今年的春天，很热闹。

　　“我住在巷尾的那家道馆里，如果想聊天的话，就去那里找我吧。”阿洛伊

　　斯微笑着对他说。

　　然后离开。

　　他手中的茶依旧温热着。

　　阿洛伊斯总是习惯性地抱着刀，在自己独自一人的时候。那种举动让他觉得

　　温暖，即使刀永远都没有温度。

　　只有在浅野黎生身边的时候，他才会放下它。

　　因为，即使不这样做，也会很温暖，很安心。

　　其实阿洛伊斯并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爱他。

　　对于他来说爱情始终太过遥远。

　　或许他要的从来都不是爱情，他需要的，不过只是温暖罢了。

　　不过只是，太害怕寂寞罢了。

　　回到那里的时候阿洛伊斯忽然发现没有一个人。

　　其实那里本就只有他们三个人罢了。

　　只是每一次他都能够在回来的时候看到浅野黎生，可是今天，没有。

　　大家都去哪里了。

　　今天的阳光很暖。

　　他不想浪费这样的时间去午睡，所以跑到浅野黎生最喜欢的那棵樱树下准备

　　等着他回来。就像平时他等他一样。

　　一进门便可以看到。

　　一进门便可以看到他在等他。

　　他们不过都是普通的人类罢了。

　　即使在他心中，他就是他的天下无双。

　　他们彼此依靠，他们互相拥抱取暖。

　　还有什么能比温暖更美妙的东西了呢。在这个虚伪而又浩瀚的世界中。

　　他靠在树下的石桌上，阳光从枝条上开的密密麻麻的花朵中照射下来，花瓣

　　被阳光染成一片柔和的色彩。

　　呐。黎生，我就坐在这里等着你。

　　一直在这里。

　　永远也不离开。

　　但愿这阳光永远灿烂的那种话，他已经不相信了。但是依然愿意去寻找，那

　　是浅野黎生告诉他的。

　　这世界上总有你想留恋着的东西不是么。

　　比如浅野黎生，比如这温暖的阳光。

　　即使再怎么遥远，也想要伸出双手拥抱着的那一个人啊。

　　会舍不得的吧。

　　人这种东西啊。

　　他忽然决定他不想要死了。不管是被谁杀死，又或者是要杀死谁。都不要了。

　　他不想再杀人，但是也不想再被谁杀。

　　他想要活着。睁大眼睛看着这个世界然后笑着牵起浅野黎生的手。一起活到

　　七老八十，一起慢慢的腐朽，知道身体被岁月风化。

　　他是他的救赎。

　　他不想放弃这世界上唯一的浮木。

　　阳光暖暖的，阿洛伊斯侧着脸的时候可以看到自己微长的金发在阳光下被渲

　　染地一片灿烂，淡粉色的樱花花瓣被阳光照射地一片通透。真美好。

　　还有什么事，会比直面着阳光微笑而更美好呢。

　　浅野黎生回来的时候看到阿洛伊斯靠在树下的桌上睡觉。

　　他侧着脸。

　　睫毛长长的，微微地向上卷翘。

　　浅野黎生没有叫醒他，而是一直坐在他的身边。任凭花吹落在两人中间。浅

　　野黎生始终都微微地笑着看着他。

　　远处有某些孩子吵闹的声音，在那条街的巷口。

　　听到那些声音后，浅野黎生却突然停止了笑容。

　　孩子的，笑声啊。

　　像孩子般灿烂。

　　他总能听到这样的话，在她还未曾离开之前。

　　“希望我的黎生，永远像孩子般灿烂。”那一年的他的七岁，确实是像孩子

　　般灿烂的年纪。可是她却突然离开了。

　　那个被他称作是“母亲”的女人。

　　他至今仍未曾知道当年的她到底为什么要离开，他甚至已经忘记了她的脸，

　　那个微笑着唤他“我的黎生”的女人。

　　在她离开后忽然改变了很多，浅野黎生的生活，也包括浅野叶冥的生活。那

　　个热闹而又温暖的道馆开始改变。人都渐渐地离开。

　　最终竟只剩下他和浅野夜冥。

　　可是那个被他称作是“父亲”的男人依旧凭借着自己的执念坚守在这里。他

　　知道他还在等她。

　　他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回来。

　　毕竟她离开，已经太久太久了。

　　久到浅野黎生都遗忘了她的脸。

　　但是，她却仍旧没有回来。

　　遇见吉姆.麦肯的那一天，天气很晴朗。

　　他笑着对他说：“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家。”

　　从那一天开始他的世界里忽然多了一个名为“吉姆.麦肯”的少年。

　　他忽然有些明白了。

　　父亲是怀抱着怎样的心情去等待那个女人的。

　　阿洛伊斯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浅野黎生。

　　他弯起嘴角对着他笑。

　　“黎生，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才。”

　　浅野黎生转过头的时候忽然看到了他。

　　克洛德。

　　浅野黎生知道他和阿洛伊斯之间一定有什么，那个没有他的，却有克洛德的

　　曾经。

　　他站在门外。

　　他伸出双手拥抱住阿洛伊斯，然后低头亲吻他的唇。

　　那一刻浅野黎生突然觉得自己很悲哀。

　　他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他只觉得那个男人会夺走阿洛伊斯。

　　阿洛伊斯也看到了门外的克洛德，但是令他惊讶的却是浅野黎生的亲吻。浅

　　野黎生也在害怕着什么么？

　　你究竟在害怕什么呢，黎生。

　　害怕，失去什么么。

　　你该明白，我是不会离开你的。黎生。

　　阿洛伊斯看着面前的浅野黎生，忽然笑得一脸灿烂。

　　他拥抱着浅野黎生，亲吻着浅野黎生紧闭着的双眼，

　　他看到门外的克洛德眼瞳逐渐变成似血的鲜红。

　　呐，黎生。

　　你在害怕着的，是否就是他。

　　我怎么可能会为了无关紧要的人，就抛弃我们的过往和未来。那个人，又

　　能算得了什么。

　　我决不可能因为他，便丢了我们的未来。黎生。

　　克洛德忽然觉得很奇怪。

　　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觉得生气和厌恶罢了。

　　他一直以为，阿洛伊斯是喜欢着他的。即使他明白，但是他从不需要这样的

　　没有利益可言的爱情。

　　他以为，他曾是喜欢他的。

　　可是他却在他的面前去亲吻另一个人。

　　果然，人这种东西啊。

　　哪里有所谓的爱情。

　　那一年他杀了他。

　　杀了他的爱情和他的灵魂，杀了他最后的面对死亡的骄傲。那一刻他就该明

　　白了的。这世界上，再也没有那个叫做“阿洛伊斯.托兰西”的少年，再也没

　　有，深爱着克洛德的阿洛伊斯。

　　明明就是这样的。本该就是这样的。

　　没有任何的意外可言。

　　或许阿洛伊斯从未爱上他。

　　那些年他所深爱着的，不过只是一场虚假的假象罢了。

　　早就是知道了的，也曾把他的喜欢当初是垃圾一般地丢掉。克洛德却觉得，

　　后悔了。

　　后悔了。

　　后悔了，怎么办。

　　那样云淡风轻的少年。

　　为什么偏偏是吉姆.麦肯，而不是阿洛伊斯？

　　为什么，克洛德会觉得不舍。

　　看着眼前互相亲吻拥抱着的两人，克洛德只觉得刺眼极了。

　　就像那一年的他，笑着哭着然后死去。

　　被自己杀死了。

　　然后死去了的阿洛伊斯。

　　克洛德忽然发现阿洛伊斯从未亲吻过自己，他甚至没有像拥抱浅野黎生一样

　　拥抱过自己。是不是错了，就偏偏要错一辈子。

　　就不能，改变了么。

　　那些人，那些事。

　　克洛德才发现，原来他一直都不曾遗忘过阿洛伊斯。

　　这两年他换过许多个游戏的对象，而最终的结果却都是一样。那些人，都死

　　了。都死了，都像那年的阿洛伊斯一样，死在了自己的手下。

　　可是他却，不记得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的名字。

　　但是阿洛伊斯，既卑微又懦弱的阿洛伊斯，却偏偏一直都能让他铭记着。

　　难道，只是因为他说喜欢自己么。

　　果然，活的越久，就会越觉得寂寞。

　　寂寞到，连一个人类说笑的情话都一直念念不忘。

　　念念，不忘。

　　他不想看着他站在别人的身边去笑着亲吻对方。

　　因为他说过他喜欢他的。

　　即使他亲手抹杀了，那一份不知道会怎样夭折的“喜欢”。

　　他本是像那春风一样的温润的孩子，阿洛伊斯明白，浅野黎生是真的喜欢自

　　己。因为他不想自己离开，他甚至为此改变了自己。

　　就像那一年的自己一般。爱情让人变得卑微。

　　他不想再要那样的爱情了。

　　已经不想了，不要了。

　　那样的，被当成是笑话一般的爱情，连自己都觉得好笑。

　　克洛德转身离开的时候阿洛伊斯微笑着看着他的背影。

　　罢了。

　　那些事，不过都是虚伪。

　　浅野黎生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脸，那一刻他觉得浅野黎生可爱极了。笑着去摸

　　他的脸，结果惹得浅野黎生的面上的绯红愈发严重。

　　“黎生，别低头了……”

　　“……”浅野黎生依旧低着头不说话。

　　阿洛伊斯看见他的脸微微地红着。

　　“我不会离开的……你明白的，是吧……”阿洛伊斯拥抱着他，像天空一般

　　明媚的眼里满是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