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街17号》流绪长思

3、封宁

　　凶手一直没有找到，人们内心的恐慌越发严重。

　　清江学府是南江市有名的学区房，孩子是家长的命根，一下死了四个高中生，人人自危，有孩子的家庭更是提心吊胆，生怕一个不注意自家的小孩也死了。

　　闻野这几天就很闲，除了偶尔作响的风铃吵的他睡不着，其他一切岁月静好。

　　这天，闻野像往常一样待在休息室，吴卓山突然敲门进来，“闻野啊，今晚客人太多，人手不够，你帮忙给“惊蛰”上菜，工资双倍。”惊蛰是包间名。

　　赚钱的事他从来不会拒绝，“衣服换吗?”

　　鸿云轩的服务生有专门的员工服，像他这种外送的只需要外面穿个马甲就行。

　　他最开始进鸿云轩就是当的服务生，后来是吴卓山见他脸上时不时就带伤觉得形象不好，恰巧有个外送员要回老家结婚，才把他调了过去。

　　吴卓山点点头，说：“你以前做过这个，流程也清楚，我就不多说了。”

　　闻野换好以前那套衣服，虽然是半年前的衣服，现在穿竟然还有点小。

　　一走进“惊蛰”，他就知道为什么明明空闲的还有小吴，吴卓山却非要让他来。

　　房间内正说着话的几人并未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服务生，直到一人无意间抬起头。

　　“闻野？！”青年惊讶地叫出声，他五官清俊，眉宇间带着几分病气，脸色也不似普通人那般红润，反而略显苍白。

　　“你怎么在这？”

　　闻言，正低头说话的人也看过来，正好与闻野视线相撞。

　　脸上擦伤的痕迹没有了，恢复的很快。

　　闻野很快移开视线，将菜摆上桌，似乎并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季南浔也默契地收回视线，装作不认识。

　　桌上其他人好奇地打量着闻野，待闻野出去后问青年：“阿宁你认识那服务生吗？”

　　封宁对闻野冷淡的反应感到奇怪，点了点头。

　　“我小时候不是出过一次事吗，是他姐姐救的我。”封宁回忆起那清丽温柔的女人，表情软和几分，眸中不自觉染上些许怀念。

　　三年前最后那次通话过后，他们间就再无联系，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姐姐怎么样了，闻野又为什么出现在这？他无从得知。

　　封宁打开手机，置顶聊天的最后一次回应停留在三年前的五月二十四号，他握紧了手机，心底泛出丝丝不安。

　　今晚是朋友们为封宁和季南浔举行的接风宴，他们出国这几年，许久未见，今天算是朋友间第一次正式吃一顿，如今封宁心不在焉，朋友们一时也不好继续说话，季南浔见状主动挑起话题，说起出国这几年的趣事，气氛勉强重新热络。

　　两人都不是夜生活丰富的人，吃饱喝足后，朋友们也没有拉着他们去喝酒，关切问了回来后的打算就十分有分寸地结束了今日的聚会，纷纷作别，约着下次再聚。

　　现在时间也将近十点，封宁没考驾照，季南浔送他回去，本打算直接去停车场，刚提步要走就接到一通电话，是负责照顾侄女季桐溪的刘阿姨打来的。

　　“季先生，请问今晚您去接西西了吗？”

　　“没有，我今晚有事，让小陈去接的西西。”季南浔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忙问，“是出什么事了吗？西西没到家？”

　　刘阿姨语气陡然慌忙起来，紧张道：“没呢！小陈打电话问我是不是西西已经到家了，他等了好久西西都没出来，还以为是您事忙完后已经提前把西西接回来了。”

　　“哎呦，这可怎么回事，西西手机也打不通，人也不知道去哪了。”

　　“季先生……这怎么办，要不要报警啊？”

　　刘阿姨整个人都陷入惊慌之中，最近怪事太多，英源中学都死了四个学生了，季桐溪在这个节骨眼不见踪影，实在让人担心，她急得在屋里打转，说话间都带上了哭腔。

　　季南浔冷静说：“刘姨你先别急，我现在去西西学校看看，先别往坏了想，有可能是学校有事耽误了，等我来处理。”

　　挂了电话，季南浔对封宁说：“抱歉小宁，我现在得去西西学校一趟，你叫家里来接你吧。”

　　封宁听见他和刘阿姨的对话，知道事情紧急，忙说：“没事，你赶紧去找西西，找到了也和我说一声。”

　　季南浔点点头，歉意地笑了笑，急忙去停车场开车。

　　送走季南浔，封宁转身回去，这个时间鸿云轩已经送走所有客人，开始打扫清理餐厅。

　　闻野是外送人员，今天也只是兼职一回服务生，打扫不属于他的工作范围，他快速换好衣服打算回家，一出门就遇上特意等待的封宁。

　　他视而不见，直接从封宁面前走过去。

　　“闻野。”封宁快步追上他，从后拉住闻野的背包一角，“你等等。”

　　周围下班的员工不少，好些都认出封宁是刚才“惊蛰”的客人，好奇地看着闻野，意外这两人关系匪浅。

　　尽管闻野早已对周围同事探究的目光熟视无睹，但被人当动物园的猴子一样观看的感受让他很不舒服，于是走路的速度更加快了。

　　他人高腿长步子大，封宁只好一路小跑着才能追上他，一直到人气喘吁吁实在受不了了，闻野才停下来，表情在昏暗的灯光下晦暗不清。

　　封宁缓了好一会才调整好呼吸，一好就迫不及待地问话：“你为什么在那里上班？”

　　沉默。

　　似乎是猜到他不会回答，封宁不死心，继续问道：“诗雅姐呢？这几年我给她打电话、发消息，她一直没回复过，她怎么样了？”

　　“……”

　　封宁心中陡然一沉，上前一步，抓住闻野的手臂说：“诗雅姐究竟怎么了？你倒是说呀！”

　　闻野静静地看着封宁几乎失控的表现，他神情急切，面容一如既往的苍白，仔细看还能发现底下暗藏的紧张和恐惧。

　　手臂的痛感持续传来，闻野却仿佛无知无觉。

　　“……她很好。”

　　“别骗我。”封宁现在不敢相信他。

　　“我没必要骗你。”

　　封宁紧绷的身体这才逐渐放松下来，他正要说话，闻野又说：“她把职权交给我之后，一个人出去旅游了，现在不在南江，我也找不到她。”

　　“诗雅姐一向担心你，怎么会这么早就把职权交给你？”封宁狐疑地问。

　　“她身体被影响的太严重了，不得不这样。”闻野解释说。

　　“那你怎么没去上学？”

　　闻野淡淡回道：“我本来就不喜欢学校，上学也只是为了让她高兴，毕竟她一直想让我当个正常人，现在她不在，我没理由继续上学。”

　　“怎么样，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够了吗？”闻野一副不想继续和他聊下去的模样，回话速度也加快了些。

　　封宁沉默了一瞬，对他的变化很不适应，叹道：“几年不见，你变化好大。”

　　“我一直这样。”闻野留下一句话后转身离去。

　　这个时间点公交已经停运，南江市又没有地铁，闻野以前还能骑电瓶车回家，现在只能靠扫共享单车，闻野倒是挺满意的，毕竟比坐出租车便宜不少。

　　好不容易找到一辆，刚要扫码，电话就来了。

　　特调处局长赵鸿民。

　　闻野在接听和挂断中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接听，但语气却称不上友好。

　　“有事？”

　　“那帮孙子没说实话，还瞒了东西，导致我们判断失误，防备措施出现问题。”赵鸿民言简意赅，几句话解释完情况，沉声说，“丁倩今晚没来清江学府，去了英源中学。”

　　“所以？”闻野很乐意见他们出丑，语气也轻快了几分。

　　“英源中学还有学生意外滞留，如果丁倩今晚要动手，以我们的防备情况没办法救人。”赵鸿民顿了顿，声音更低了，“闻野，我不想麻烦你，但封净平最近去了帝都，现在南江只有你有办法了。”

　　通话沉默下来。

　　“我代表特调处，拜托你帮这次忙。”赵鸿民沉重道，“事后一定会给你重奖。”

　　闻野毫不关心，说：“没事就挂了。”

　　赵鸿民道：“那孩子是无辜的，丁倩的事和她无关。”

　　闻野表情瞬间冷了下来：“与我也无关。”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没想到他这么油盐不进，沉默了会才声音才再次响起。

　　“那学生身份很特殊，她是季家小孙女。”

　　闻野眼眸一动，他不认识什么季家小孙女，可最近他认识了一个也姓季的人……

　　果然。

　　赵鸿民下一句就说：“帮你的那个人，季家小少爷，季南浔，这女学生是他侄女。我刚听到消息，季南浔已经到学校了。”

　　“……”闻野眯了眯眼，“你调查我？”

　　赵鸿民义正辞严道：“引魂使身份特殊，官方必须得知道你的近况，以确保你人身安全。”

　　“呵。”闻野扯了扯嘴角，嘲讽意味十足。

　　“他帮过我，可不代表我会帮他。”闻野神情淡漠，不为所动。

　　赵鸿民装作没发现闻野语气中的厌恶，笑了笑，说：“我知道，我只是转达你这件事而已，是否救人是你的事，我无权干预。”

　　闻野二话不说直接挂了电话。特调处一向不放心他，派人跟踪调查也很正常，但是利用他周围的人来逼他出手帮忙，这只会让闻野的逆反心更重。

　　今晚是圆月，月圆之夜是一月中阴气最重之日。闻野抬头望月，此时正好凉风习习，乌云漫天，天空呈现灰紫色，月亮昏昏欲坠，无端让人心慌。

　　他握着手机的手也跟着紧了几分。

　　共享单车最终还是没扫成，反而花了大价钱打了辆去英源高中的出租车。

　　闻野坐在车上，低头看着微信聊天界面上那只笑得傻了吧唧的兔子，烦躁地闭上眼，把身体缩进靠背中。

　　算了，就当两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