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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上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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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敞的浴室内少年正悠闲地泡在浴缸里,拿着手机和人聊天。
——这几天我总感觉怪怪的,就好像有人在盯着我。
——别疑神疑鬼的。
——毕竟人死了,怎么都有点害怕。
——她自己跳的楼,又不是我们推下去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她爸妈还收了我们这么多钱,别说她那条命了,买好几个她都够了,她家应该偷着乐。
——也是,她爸妈都不在乎她的生死,我们还怕什么。
——说起来也是好笑,死都死了还非要留份遗书,她不会以为这有用吧,笑死,不知道该说她天真还是蠢。
——哈哈哈。
——好蠢。
少年满意地放下了手机,顺着浴缸边往下坐了点,让热水包裹住整个肩膀,缓缓闭上眼休息。
女孩发育接近成熟的身体如流动的水钻入脑中,白皙细腻的肌肤,略有起伏的曲线,羞涩温顺的笑容,欲念从来都是一瞬间的事。
“啪嗒。”
一滴冰凉黏腻的液体滴落在脸上,粘稠的触感顺着脸颊滑下,湿漉漉的,像轻柔的手指抚摸,沿着皮肤的纹路,一路直下,脸颊、嘴角、下颚、脖颈,最后合为一掌,狠狠掐住让人窒息,空气瞬间停滞。
少年惊恐地睁大眼,眼前是密密麻麻黑色的长发包裹住他整张脸,带着他不受控地往水里沉,溺水的恐惧当即席卷全身,嘴巴大大张开想呼救,不知何时变得冰凉的水如潮水般涌进口鼻,发出咕噜咕噜的冒泡声。
恐惧、挣扎、反抗。
水被挣扎的动作激起一地水幕,化为血淋淋的痕迹,铺满了整个空间,一股浓郁厚重的血腥味从水中散发而来,带着铁锈般的恶心味道,将浴缸染得鲜红。
血水之下,一张惨白的脸无限逼近,少年眼睛陡然睁大,死死挣扎的身体在那一刻失去动静,直直沉入水中。
房间很快恢复平静,依旧是洁白的墙壁,平静的水面,而明亮的镜子里有张狰狞的微笑的脸。
清晨。
“明明你起床了吗?”一位保养得当,瞧着三十多岁的女人敲着卧室门,像往常一样语气温柔地呼唤孩子的名字,“阿姨做好饭了,快出来吃饭吧。”
呼唤许久也不见动静,女人也不觉得奇怪,只当孩子又赖床不起,熟练地拿出备用钥匙开门,房间内空无一人。
浴室门大开着,她含笑走过去,声音在看见浴缸里的景象后戛然而止。
……
上班这件事是不能停的。
手机坏了,电瓶车也报废,还倒欠钱。闻野现在负债累累,得拼命打工还季南浔钱才行。虽然看季南浔的样子,这点医药费对他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但闻野实在不想和他这种有钱人牵扯过多,早点划清界限最好。
他习惯早起,在一楼案台上的黑匣子下抽了一张紫色人民币,只锁了院子大门,沿着槐花街直行一百米右拐就是一家早餐店。
周围吃早饭的大多都是年龄最大和最小的两类人——老人和小孩,围着摆出来的小木桌坐下,桌子上摆上一笼包子,一半肉一半奶黄,一盘油条,两三碗豆浆就差不多了。
闻野生活没这么“奢侈”,他只拿了五元,半笼肉包就得四块钱,他吃不起,只好买了碗豆浆,就着根油条泡着吃。
早餐店在槐花街开了很久,豆浆从一块涨到了两块,卖豆浆的王阿姨却没变,她看着闻野长大,和他很熟悉,见他头和手都有包扎也不惊讶,笑眯眯道:“这次包的还不错,手艺进步了哈。”
“还是老位子,给你留着呢。”
闻野点了点头,轻车熟路地找位子坐下。
王阿姨很快端着盘子过来,上面却不是闻野要的豆浆油条,而且一个茶叶蛋、一笼奶黄包和一碗南瓜粥。
“我看你点的东西就知道你啥情况,又没钱了?”王阿姨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
“王姨……”
“哎呦,可别拿这种眼神看我,怪可怜劲儿的。你刚开始发工资不给我拿了两千吗,我也厚着脸皮收了,现在就当我厚脸皮的报应吧。”王阿姨哼哼几声,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转头走了。
走前还留了一句:“别留五块钱打发我,多膈应人。”
早饭吃完,闻野看了下墙上的挂钟,七点十分。从槐花街到鸿云轩走路得走将近一小时,走快点能在八点钟前到,还能赶上鸿云轩每日的早会。
早会要清点人数,迟到或旷工都会扣分,月末一并按扣分折算工资。迟到扣一分,旷工扣三分,扣一分一百元,扣七分及其以上直接辞退。
闻野进来的时候,大厅人已经到的差不多,经理站最前面,看见闻野也没说什么,有条不紊地安排各处的事。
“昨天就说了,中午有几位贵客要来,二楼包场,大家多注意点,干好了这个月都有红包。”
“好!”底下人精神饱满,每个人都透露出对金钱的渴望。
“解散!”
大伙散开。
“闻野。”经理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有人好奇地回头想瞅,被经理瞪了眼后悻悻离开。
闻野这小子就个闷葫芦,打死都放不出一个屁来,还能做什么呢。
“经理?”
吴经理打量了他几下,心下诧异:这孩子怪阴沉的,季少爷怎么会和这种人认识?
面上却露出几分和蔼近人,关切问道:“你伤成这样了,这几天应该休息才是,今天怎么还来了?”
“伤不严重,我想尽快工作。”
哦,穷小子,不会说话,但能干。
吴卓山心下了然,随后笑了下,说:“我看昨天季少爷打电话过来,还以为你这伤很严重,都答应让你多休息几天,你现在就回来,就怕季少爷那边不好说。”
闻野皱眉,说:“我和他不认识。”翻译过来就是:季南浔管不到我。
鬼信你们不认识。
吴卓山也不否认,转而问道:“会开车吗?”
“不会。”
“没学过?”
“没钱学。”
“……”吴卓山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很快又恢复自如。
“没事,你以后就只负责送云州山和禾丰园的外送,工资和小吴一样。”
“我不会开车。”
“没关系,平时就骑你那车就行。量大的就让小吴陪你去。”
“车坏了。”
吴卓山毫不在意,挥挥手说:“那你打车去,车费报销。”
云州山和禾丰园都是南江市有钱人居住区,但之前没有长期稳定的外送订单,所以没有安排专人配送。
昨天……姓季的好心人留的地址就是禾丰园。
闻野猜想这安排是谁的主意,但无论如何,自己人情还是欠得更多了。
专送和普送工资是不一样的,活更轻松,每个月还多一千,更别说还有客人时不时给的“辛苦费”。
小吴是吴经理亲戚,长得不错,嘴巴甜又会来事,得了这份好工作羡煞旁人,表面上和和睦睦,私底下议论他靠关系的可不少。
闻野不觉得靠关系有什么错,这也是本事的一种。他目前只有一个想法,钱是能还的,人情呢?有钱人的人情最不好还,看他样子又不像是会杀人的,帮他抓鬼应该是不行了。
专送,只要没有订单就能一直休息。他进员工休息室,小吴正在里面玩手机,或许是吴经理提前透露过,他也不惊讶,还笑嘻嘻同闻野打了声招呼。
闻野点头回应,随后从自己的储物柜拿了本书开始看。知道他性子如此,小吴也不多说,带了副耳机继续刷抖音。
今天有贵客来,大家都不敢偷懒,闻野一直看到两三点,外面才喊员工吃饭,这时发现小吴早已离开休息室。
二楼早已吃完,已经打扫过一遍,现在总算轮到员工吃饭。服务生小圆和她名字一样,长了张圆脸蛋,说话时眉飞色舞的,正在讲刚才在贵客口中听到的闲谈。
“我刚才听客人说蒋家独子死了。”
“住清江学府那位?”
“怎么死的?
大家七嘴八舌问个不停,小圆表情有些犹豫,默了默,小声说:“说是在浴缸里泡澡泡死的,早上一直没见人出来,进房间一看,才发现人已经死了。尸体都泡胀了,不像是一晚上能搞出来的。”
“啥时候的事?”
“今早发现的。”小圆又低声说,“昨天还能正常上学,怎么一晚上人就死了,尸体也古怪的很。那些客人说的小声,我也只听了个大概,他们说……这是报应。”
小圆看向在一旁听的津津有味的小吴,问:“小吴哥,你平日跟这些有钱人接触的多,清江学府也是你负责的,你有没有听说什么?”
小吴笑了笑,说:“我啥人啊,说白了就一送外卖的,人家什么身份,能说事给我听?”
小圆撇了撇嘴,不吭声了。
其他人也窃窃私语,纷纷猜测蒋家独子死因。有人说是谋杀,有人说是自杀,也有人说撞邪了,反正当编剧本似的,怎么离奇怎么来。
闻野低头看了眼脖子上挂着的吊坠,一言不发。
之后几天,接连听说清江学府又死了谁谁谁,算上最开始的蒋祎明,已经死了四个,两男两女,都死的蹊跷,弄得清江学府的居民人心惶惶。
死者家属都不是普通人,家里孩子死了,吵着闹着给警方施压,要警方给个说法。同一个地方,死一两个是意外,一下子死四个总不能还说意外,搞得警察局也好几天没睡。
警察也委屈啊,千防万防,人都派了一波又一波,还是在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死了,这就奇怪了。
后来没办法,将案子转给特调处(即超自然事件研究调查处),发现确实有问题,开始从头到尾调查。
没过几天,闻野就接到了电话。
来人是封净安,特调处的二把手。
“丁倩找过你?”
“她化红之前找的我,让我帮她,我没答应。”闻野面无表情地推开企图往他身上爬的黑猫。
“你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
黑煤炭还是不死心,非要往他身上爬,被闻野瞅了一眼,提着它后脑勺扔到地上铺的窝里,烦躁地拍了拍掉的猫毛。
“我不帮鬼,也不帮人。”他说。
电话那头的封净安被他的话一噎,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你这几天电话怎么都打不通?”
“手机坏了,今天发工资新买的。”
“小野,我和赵处说了,你要愿意,特调处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待遇一定比你现在好。”
闻野面色不改:“没事就挂了。”
今天是月末统一放假,闻野休息那天就会开店做生意,虽然纸钱铺也没什么生意可做,但偶尔遇上了,还是能卖出去些东西。
早上买了手机,当即就加了季南浔的微信,一直到晚上季南浔才同意。
——抱歉,现在才看见消息。
——没事。
——【转账?1500】
——要不了这么多。
——感谢费。
——那好吧,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
——那就好,一定要注意伤口,这几天不要碰水,小心感染。
——好。
——如果以后有事找我,我能帮的一定帮忙。
季南浔看到这条消息只觉得有趣,他遇到问题,总有人上赶着想要出谋划策,不管能不能做好都只会拍着胸脯保证一定把事办好,却是第一次遇见这种“能帮才帮”的角色,如果自己非要刁难,闻野会是什么反应呢,季南浔突然生出几分好奇。
不过,人和人的联系是有限的,想要进一步深入讲究缘分,季南浔知道他和闻野的缘分很可能止步于此,他没有什么难题需要解决,哪怕有也不是闻野能帮的,他笑了笑,回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给他。
那是一只有点傻乎乎的卡通兔子,小兔子怀里还抱了个大白菜,点着脑袋对人笑。
结束聊天,闻野坐到摇椅上,黑煤炭被他赶了好几次,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转了又转,还是不死心地再次跳到他怀里。
这次闻野没有赶它,望着天花板自顾自地发呆,任由黑煤窑在他身上踩了又踩,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缩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