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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凋谢的玫瑰(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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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无论是打给季桐溪还是小陈,无例外都是这结果。
他刚才找人要了季桐溪班主任的电话,对方告知由于最近情况特殊,学校早就禁止老师留堂,学生们一到点就放学了。
季南浔只好挂断了电话,踩油门的力度又加重些。
学校周围很安静,路上也鲜有人迹,路灯下人影拖得很长,风吹过连影子都轻飘飘的。
小陈的车就路边,他晕倒在驾驶位上,季南浔试图拍打车窗唤醒他,却徒劳无功,他无奈只好放弃,决定先去学校找季桐溪。
季桐溪的手机安装了定位系统,图标显示她仍然在学校内。
门卫室里站着几个人,他们戴着耳麦,正在窃窃私语。
看见季南浔,有个扎着马尾的年轻女人出来,说:“有什么事吗?”
“我是季桐溪的家长,在外面等了很久也不见孩子出来,现在想进去找孩子。”
季南浔注意到她手腕系了一根挂着木牌的红绳,诧异这戴红绳的习惯封宁也有,只不过挂的不是木牌而是玉锁。
“抱歉,学校现在暂时不允许旁人进入,您的孩子我们将会派人寻找,请您留下联系方式,等找到会尽快派人通知您。”女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话里话外是不打算开门让季南浔进学校的意思。
季南浔不由担心:“请问学校是出什么事了吗?”
她摇头,说:“现在情况特殊,还是请您赶紧离开学校吧。”
季南浔难得冷脸,语气严肃:“我家孩子现在就在学校,手机无法接通,人是否安全我也不清楚,而您却要求我回去等消息,又不告诉我学校究竟发生了什么,作为家长我实在难以放心。”
“如果学校真的有什么特殊情况让我暂时无法见到孩子,你至少得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并且保证孩子人身安全,否则现在请让我进学校。”
女人一时哑口无言,她犹豫间,门卫室又走出一男人,他眼睛和封宁有七八分像,气质相比更加温和,身高和季南浔差不多,穿着黑色风衣,手腕上戴着系着玉瓶的红绳。
“阿浔。”
“二哥?”
封净安对女人说:“小夏你先进去,让人把门打开。”
施夏没有任何迟疑,果断进去,很快就打开了供人进出的通道门。
封净安领着他进了门卫室旁的监控室,房间没开灯,只有一张巨大的悬挂着的显示屏,上面汇聚了学校各个角落的监控画面。
电脑前有个娃娃脸青年正操控着调出了所有教室的画面,眼睛快速扫视,寻找许久,始终不见季桐溪。
画面一变再变,操场、广播站、活动室、羽毛球馆、游泳池……
一个又一个场景接连出现,始终不见季桐溪人影。
快速敲击键盘的声音在寂静中令人心慌。
很快,娃娃脸说:“找到了!”
画面停留在音乐室,季桐溪坐在琴凳上,双手轻置在琴键上,浅淡的月光透过窗洒在她绰约的背影,姿态优雅而庄重,朦胧纯洁的好似一幅油画。
她旁若无人地开始弹奏钢琴曲,指尖在琴键上自由流动,监控虽然无法听见声音,但清越梦幻的乐曲却仿佛在监控室每个人耳边响起。
“德彪西的《月光》。”季南浔认出季桐溪弹奏内容后反而心沉了几分。
这首曲子太经典了,当时家里请的钢琴老师十分严格,季桐溪为达要求练过很多遍,被骂哭了不知道多少次。季南浔记得她小时候还抱着自己腿哭,边哭边骂这曲子难听,自己不喜欢。因为幼时的练琴经历,她厌恶这乐器到极点。
季南浔不敢肯定季桐溪现在是否重新喜欢上古典钢琴曲,但他肯定季桐溪绝对不会放学不回家独自留在学校音乐室弹钢琴。
纯白的窗纱随风飘荡,悠扬的乐曲还在继续。
这时,门无声而开,监控随之黑屏。
定位图标开始移动。
娃娃脸尝试了几次,所有监控都没有反应。
“小商没用的,她动手了。”封净安低声说,表情很是难看。
“二哥这是怎么回事?”季南浔问。
封净安叹了口气,说:“阿浔,我知道你是唯物主义者,但是……有些东西你不得不信。”
季南浔蹙眉:“二哥你不是警察吗?怎么也……”
“我是,但我隶属特调处。”封净安说,“之前清江学府死的那四个学生,都是英源中学的,他们参与了一起校园暴力事件,导致一位女学生跳楼自杀。当初警察局转接案件时隐瞒了那女孩不是自杀,而是被他们逼迫跳楼这一重要消息,导致今晚我们部署出现问题,重点放在清江学府,忽视了英源中学的防备措施,现在那女学生化鬼寻仇来了。”
季南浔前26年一直坚信不疑的三观在这一刻受到了沉重打击,要不是这是封净安对他说的,换一个人他都会觉得这个人恐怕病得不轻。
但季桐溪诡异的行为就是最好的证明,由不得季南浔不信,他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问:“那西西现在岂不是很危险?”
封净安道:“死的女学生叫丁倩,她目前杀了四个人,这四人都与她的死有直接关系……但我不能保证她不会对西西动手。”
“我得进去找西西。”
“不行!”封净安话音刚落,娃娃脸青年商决已经快速挡在门前,打死不让季南浔出去。
“你去了也没用,一旦丁倩怨气加重,别说西西了,连我们都得死在这。”封净安抬起手按了下耳麦的位置,过了会,他说,“我们没办法对付丁倩,但有人可以。”
季南浔抬头:“谁?”
封净安盯着他,缓缓吐出两个字:“闻野。”
“就是你认识的那个外送员,只要他愿意出手,这事就能解决。”
季南浔警觉道:“我跟他不熟。”
封净安叹息说:“阿浔,我也不想让他掺和进来,但这事除了他,没人有办法。”
“……”季南浔无力地坐在椅子上,他突然想起闻野那句“我能帮的一定帮忙”。
从闻野的言行举止和居住环境来看,他确实不像普通人。但丁倩已经杀了四个人了,警察都没办法的事,他该怎么帮呢?
季南浔握着手机,沉默地看着定位图标停下,内心挣扎之际,外面传来说话声。
监控室门被打开,熟悉的脸出现在门前。
季南浔站起身,疑惑他还没发消息,闻野怎么会来?
封净安惊讶赵局长真的劝动了闻野,直到顺着闻野投来的目光望去看见季南浔的侧脸。
好吧,看来真正有用的另有其人。
封净安率先开口:“抱歉小野,因为我们的失误将你牵扯进来,但是大哥最近去了帝都,我们也没办法。”
“我们已经将学校封锁了,也做了简单的隔绝屏障。丁倩应该是打算今晚动手,她把最后一个人留在学校。除此之外还有阿浔侄女意外滞留了,丁倩和阿浔侄女有直接接触,她刚才将监控屏蔽,现在情况未知。”
闻野微点点头,门都没进就走了。
“要么回去要么回家。”
身后的人脚步一顿,随后加快步伐,走到他面前,问:“这事很危险吧?”
闻野意外会听到这个问题,不是问他怎么会抓鬼,也没有问他能不能救下人,而是在问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会问他抓鬼危不危险。
“如果太危险的话……你还是离开吧。”
季南浔犹豫半晌,温声道:“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为谁来的,但如果是因为我,你没必要这样做。”
“我帮你不是为了让你报答我,而且你已经把医药费转给我,我们早就两清。我不需要你为了我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这完全不对等。”
闻野道:“那你侄女呢?除了我可没人敢帮忙。”
季南浔回应他的目光,毫不避让,坚定说:“我自己去。”
闻野笑了下,他的笑意过分的浅,让季南浔以为是他在笑话自己不自量力时,又见他悠悠开口,“我是为了官方奖金,和你无关。”
季南浔抿了抿唇,“那我要和你一起去。”
“……”
“我是为了西西,也和你无关。”
闻野深深看了季南浔一眼,那眼神情绪太复杂,就像在透过季南浔看另一个人。
沉默几秒,闻野将脖子上的吊坠取下递给季南浔,说:“戴好,跟紧我。”
那是条用黑绳系的月牙形玉制吊坠,表面散发着温润的光泽,还留有刚取下的余温。
季南浔将吊坠戴好,半步不离地跟着闻野。他之前不信鬼神之说,也从未亲眼见过,因此不畏惧鬼神之物,如今知道这些真实存在,反而生出几分大胆之心,想亲眼瞧瞧。
“西西手机有定位。”季南浔一直注意着图标动静,从刚才出门起,图标就再也没有动过了。
开不了灯,他们只能摸黑前行。顺着定位的指示,来到了高中部A区教学楼三楼的厕所,在最里面的隔间角落发现了一部手机。
“是她的。”季南浔捡起手机,心里发凉。
闻野看他表情有异,知道他是担心,说:“放心,还没到时间,人还活着。”
“什么时间?”
“零点。”
乌云遮月,阳气渐衰,而阴气渐重,月越圆,则气越怨。因此圆月零时正是一月中阴气最浓之时,也是厉鬼成型的最好时机。
一看手机,正好剩下一小时。
季南浔把刚才监控看见的画面跟闻野描述了一遍,问闻野季桐溪是不是被丁倩附身了。
闻野说:“不一定。”
他带着季南浔将高中部都找了一遍,什么也没找着。
他们转悠了太久,时间也在溜走。季南浔好奇问:“你们有用罗盘这类物品吗?”
“会。”
“那你是没带在身上吗?”怎么不用呢?后一句季南浔不好意思直接问出口。
闻野目不斜视,继续往前走,季南浔跟在他身后,好一会才听见声音传来。
“买不起。”
这理由……季南浔突然想起当时闻野抗拒去医院的情景,他以为闻野只是单纯性格内向冷淡,不曾想还有这一层顾虑,那一千多的医药费对他来说会不会也是一种负担呢?季南浔不由生出一种愧疚感。
中途路过音乐室,晚风依旧吹得窗纱飘荡,墙镜碎了一地,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手印,浓郁的血腥味从镜子里散发,空气都弥漫着凝固的令人窒息的恶心味道。
闻野早就习惯这些变化,更恐怖的东西他都见过,季南浔却是第一次直观地看见这些,他脸色瞬间惨白几分,眉头也皱了起来。
季南浔注意到他的视线,勉强笑了笑:“我没事。”
他们继续上楼梯,整个教学楼都静悄悄的,四周漆黑一片,看不清阶梯数量,只知道脚步声“嗒嗒嗒”响个不停。
楼梯越走越长,明明尽头就在前方,却怎么也走不完。
不对劲。
“闭上眼,正逆时针各转三圈再往上走。”
没有回应。
闻野回身,身后空无一人。
季南浔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