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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见 ...

  •   烦人。

      “从我车上下去。”闻野骑着电瓶车,神情冷淡地吐出几个字。

      那双漆黑的眼眸露出几分可怜,冰凉的气息喷洒在他后颈,语气尽是祈求之意:“求求您,帮帮我吧。”

      “他们根本没受到应有的惩罚,我不甘心啊……”

      “我时间快到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闻野忽视了耳边凄婉的女声,面无表情道:“我不插手活人的事,当初帮你已经属于破例。”

      “世间万事自有因果,你应该明白的。”

      “我受尽欺凌屈辱,他们甚至连死了都不放过我,这是什么因?

      “他们坏事做尽却仍然逍遥法外,无半分悔过之心,这又是什么果?”

      “我早听说你胆小怕事,冷漠无情,明明身为引魂使却从不帮忙惩罚那些坏人,既然如此,那就和他们一起去死吧!”女声陡然尖利,失控地撞进闻野身体。

      忽然间,眼前白光突闪。

      “砰!”

      身子连带着电瓶车一起飞出去,甩飞倒地。

      剧痛瞬间席卷整个身体,疼得闻野不禁发出一声痛哼。

      不知过了多久,尚有些晕眩的视线中忽然闯入一人,阳光洒在他洁白的衬衫上,很是刺眼。

      “你没事吧?”那人俯身看他,语气中满是关切。

      闻野没有回应,使劲将身上压着的电瓶车扶起来,手腕突然传来一阵剧痛,让他猛然松开手,沉重的电瓶车再一次压倒在他身上。

      季南浔连忙制止道:“你别动,我帮你。”说着,用力推开闻野身上的电瓶车,正转身想把闻野扶起,就见人已经一瘸一拐地挪到车后的保温箱前。

      即使受伤也很冷静的人这时突然沉下脸冒了句粗口。

      季南浔好奇地往里面看了一眼,保温箱里没什么,就一份外卖,看样子好像还是鸿云轩的外送,汤汤水水都漏完了。

      “你要不要去医……”季南浔迟疑着开口,话还未说完,就见闻野低下头在找什么,找了半天,最后在地上捡起了一个屏幕稀碎的翻盖手机。

      看他按了许久手机也没反应,季南浔把自己手机解锁递过去,“用我的吧。”

      闻野接过,咽下喉间的血沫,低声道谢后输入了外卖单上的电话号码,正要按下拨号,就被人握住了手,闻野抬眸看去,就见眼前这个看着就很善良的人眉眼弯弯道:“不用打了,这是我的手机号。”

      季南浔指了指那份已经烂得一塌糊涂的外卖,轻声说:“这好像就是我点的呢。”

      闻野皱起了眉头,鸿云轩的东西可不便宜。

      “抱歉,这份外卖我会赔给您的。”一边想着,一边盘算着自己还有多少钱。

      季南浔好笑地看着这一幕,他根本不在乎这顿饭钱,也不愿意对一个受伤如此严重还敬业到不管身体反而去先看外卖的外卖小哥如此苛刻,摇了摇头道:“不用了,你还是先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吧。”

      “谢谢。”闻野语气谈不上多好,但是季南浔能明显感受到这句感谢比上一句真情实意多了。

      闻野捡起摔裂开的劣质头盔,头盔已经完全从中裂开,根本无法继续使用。

      祸不单行,电瓶车也摔的不成样子,扭了半天握把也不见往前移动的迹象。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拍,闻野回头,只见善良先生指了指路边的车:“我送你去医院吧。”

      “不用了,多谢。”闻野埋头握住车握把,慢慢往前推,手臂却因受伤而无法使上劲,电瓶车几乎是完全压在他身上。

      听到拒绝的答案,季南浔并不意外,他身体往前挡住闻野的去路:“如果是别人我可能不会管,但是你是送我的订单出的事,如果你不去医院,要是之后伤口感染或是其他怎么的,我岂不是有责任?”

      闻野这才抬起头正视这个好好先生,他眼眸清澈,脸庞白净细腻,气质温柔,看人总是带着三分笑意。

      钱多人傻,闻野只看了一眼就在心中如此定义。

      在闻野打量他的同时,季南浔也在打量面前这个刚从车祸中爬起来的俊朗男人,苍白到阴冷的脸,空洞无神的眼睛,瘦削到脸颊一眼望去就只有一层皮包裹着骨头,再配上交错流下的血痕,整个人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这人……季南浔暗暗一惊,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面上却笑吟吟道:“走吧,闻先生。”

      闻野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自己胸前挂着的工作牌。只要是鸿云轩的员工,无论是在餐厅里服务的还是负责外送的,每个人都有一个员工牌,上班必须挂在胸前以示身份。

      季南浔本着好人做到底的原则,打电话叫人来把车挪走,又让人给鸿云轩的经理打了个电话给闻野请了半天假。

      季南浔打完电话,正打算开车才发现身旁人还没系安全带。

      “安全带没系。”刚提醒完,才注意到闻野衣袖早已鲜血淋漓,季南浔伸手卷开他浸血的长袖,伤口处的血肉就直接□□地展现在眼前,还有数不清的新旧伤痕,也跟着渗出血珠。

      还未等季南浔反应过来,闻野一把推开他的手,动作迅速地将长袖放下来。

      季南浔愣了一下,讪讪道:“抱歉,我没注意到你手臂也受伤了。”

      “我替你系吧。”说着,身体向闻野那方倾斜,几乎半个身子环围着他,侧着身子拉过安全带。

      车内漂浮着淡淡的血腥味,尽管闻野竭力控制自己离季南浔远点,但还是能清楚地闻到他身上散发的香气,清幽淡雅,萦绕鼻尖转个不停。

      “下个路口停吧。”等绿灯期间,凝固的气氛被闻野率先打破。

      季南浔一愣,想告诉他不需要担心医药费,自己会替他付的,又不好直接说出口,顿了半天,吐出一句:“很快就到医院了。”

      经常受伤的身体早已习惯了疼痛的滋味,现在甚至没有一点痛觉。闻野如实道:“伤口只是看着吓人,但实际上伤得不重,去医院也只是简单处理一下,我回家自己消毒、擦药也是一样的效果。”

      第一次听见闻野说这么多话,季南浔还有点惊讶,反应过来后就想开口拒绝,却被闻野直接堵回去了:“你没必要对一个陌生人这样心善。”

      季南浔挑挑眉,意外这个人油盐不进到顽固的地步。虽说他好心,平时遇到需要帮助的人也会搭把手,但是也不是圣母心泛滥,人家拒绝到这个程度还上赶着要热脸贴冷屁股。

      闻野手臂的血还在渗出,头上也是血淋淋的,看着颇有点惨不忍睹的意味。

      季南浔移开视线,说:“就当我今天吃错药,非要当一回好人吧。”

      一路上沉默无言。

      到了医院,停好车,闻野冷不丁说了句:“我有医保。”

      季南浔一顿,失笑道:“好,我知道了。”

      “看来鸿云轩员工福利待遇还行?”

      闻野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医院的费用太高了,尤其是季南浔带他来的南江市中心医院,门槛费都得800元。闻野平时大小伤不断,现在有了鸿云轩的工作还好,以前没好工作,身上没钱,根本来不起医院,都是自己去小诊所随便擦点碘酒,包扎一下解决的。后来受伤多了,也明白怎么应付了,就自己买的医药箱,随随便便包一下完事。

      反正怎么折腾都死不掉。闻野嘲弄地想到。

      季南浔不知道闻野的内心想法,挂完号,去急诊包扎完,带着人照片子,又转去找医生,一路跑上跑下。医生看到闻野时还愣了下,看了片才说:“嚯,看着伤这么重,其实没啥大事。”

      季南浔有点紧张,问:“脑袋还好吧?没有脑震荡什么的?”

      医生摆摆手,说:“嗨呦,没事没事,皮外伤,骨头都没裂一下,看着吓人而已。”眼神在他俩身上晃悠了一下,又说,“你这小伙子还不错嘛,撞了人还知道送来就医,比那些肇事逃逸的有担当。”

      闻野瞥了医生一眼,说:“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和他没关系,他只是心好送我来医院而已。”

      “哦哦。”医生又随口夸赞季南浔几句。

      季南浔问:“那这需要住院吗?”

      “不住院。”闻野冷冷开口。

      季南浔抿了抿唇,将目光落在了医生身上。

      “哎,这看你们,他这伤其实可以不用住院,回去有人帮忙换药就行了,但是不放心的话,在医院观察几天也行。”

      “那就不住院了,谢谢医生。”季南浔说。

      闻野走路很挺拔,不驼背不含胸,虽瘦削,肩膀却不窄,像一颗笔直的青松穿梭在人流中。

      他好高,季南浔跟在他身后,脑袋突然冒出一句感叹。闻野像刺猬球般短硬的寸头在人群中异常扎眼,一抬头最高的那个就是他。虽然看着有些阴沉冷漠,但是外在条件细看并不差,五官俊朗,个子也很高……就是不爱说话,还执拗得很。

      季南浔只是一时感想,很快就将心思放在了拿药上,药房在一楼,现在得坐电梯下去。

      今天是工作日,现在也不是饭点,乘电梯的人不多。季南浔习惯性地往里走,给要进出的人让位置,又将闻野赶到最里面,怕别人不小心碰到他伤口。

      闻野确实很高,身高有185,季南浔有多高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稍稍低头,就能看见将自己与人群隔绝开的人头顶有个小旋,他的发质和自己也不一样,感觉松软又乖巧。

      取完药出来,到停车场后季南浔耸了耸肩膀,似乎有些不舒服,说:“刚才在电梯,你有没有觉得很冷?”

      “嗯?”

      “就是凉飕飕的。”

      “医院不都这样。”

      “也是……”看闻野没什么异常,季南浔也就不说话了,将此归结于医院空调开太低。

      闻野回忆了下刚才电梯里那被自己看了眼后就一直蜷缩在电梯角落瑟瑟发抖的小鬼模样,随后淡定地跟着季南浔上车。

      有鬼而已,医院不都这样?

      顾及伤口,季南浔主动侧身替他系好安全带,说了一系列有关换药的注意事项,又说自己让人把车拖走了,刚才打电话过来说车恐怕用不了了,需要换新,说得口干舌燥后才问:“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

      “去鸿云轩吧。”

      “去不了,我已经向店里请了一天假,你这手恐怕还得休息几天,你回去再请一次吧,我和方敬涵说了,不会为难你的。”

      方敬涵,鸿云轩大老板。

      这下可好,请假找经理,有事直接通知老板。一个小小外送员请假,天花板级别的上司都知道了。

      “我这伤不碍事,明天就能上班。”

      “你想上班也没用,你没车。”季南浔淡淡地甩了句。

      “……”

      “位置?”

      “槐花街17号。”

      槐花街在老城区,那里都是些老房子,至少修了有三四十年,因为有棵上百年历史的老槐花树,在南江市都很有名气,所以周边建筑命名都或多或少和槐树沾了点边,街道也跟着树名叫槐花街。

      这是季南浔第一次来槐花街,老城区在城南,他在城北新区,一南一北,一新一旧,平时根本不会有来往。

      街上电线串联成网,老旧的墙壁在风吹雨打下斑驳不堪,开着窗,空气中混着槐花的清甜醇香。

      槐花街17号。

      这是个小院,门上挂了锁,顶上挂着桃木门匾,上面写着“闻氏纸马”。

      闻野从裤子口袋里取出一串钥匙,打开了院门。

      院里就是那棵老槐树,再里面是栋两层房。

      季南浔诧异地眨了眨眼,很快恢复正常,以为屋里有人,正要上前敲门就被闻野止住。

      “没人。”

      门竟然没锁,闻野一只手就推开门,露出里面的布置。

      真的是家纸钱铺。

      人也送到了,该做的也做了。即使心里对闻野好奇的事很多,季南浔也没有问出口,只是从车里把医院拿回来的东西装在袋子里放在桌子上,说:“好啦,你这几天好好休息吧,到时间了记得让你家里人给你换药。”

      说完就要走,手腕被人一双冰凉的手握住。

      “手机号。”闻野不含一丝感情的声音响起。

      季南浔疑惑看他。

      “等我买了新手机转钱给你。”

      季南浔哭笑不得,摇了摇头,说:“不用了。”

      闻野盯着他,不松手。

      季南浔无奈,只好报了串数字。

      一般情况下他可能还会开开玩笑,说我可不是什么人都给联系方式的。但是闻野这人,一看就不会搭理这种话,可能还会冰冷地瞥他一眼,他也就歇了调侃的心。

      季南浔开的车不便宜,可是槐花街没人注意到有好车刚从那家不起眼的纸钱铺前离开。

      闻野没动,静静地看着街上空出的位置。

      深夜。

      闻野倏忽间睁开眼,没开灯,走到窗前。

      二楼主卧正好对着院前槐树,枝干粗壮,枝叶繁茂,还有一簇槐花正好长在窗前不远处,隔着窗伸到闻野面前,散发的清香也顺着缝隙蔓延开来。

      门前风铃作响,打破了夜晚的静谧。

      闻野低垂下眼,静静等待着风铃声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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