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爱》一纸空文

3、异世重逢

　　洛秋水紧紧盯着眼前这位中年男子，火光映在他的身上，只让人觉得此男子俊雅挺拔、风姿卓然，及腰的黑色长发在火光中隐隐泛着明亮光辉，他身形伟岸却有种似有若无的苍凉哀伤，此男子的眼中除了震惊，还晃动着各种情绪，说不清，描不透。
　　火球随着一声闷响便消失了，虽然仅仅是一眼！洛秋水却不由大吃一惊，那张脸太熟悉又陌生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艰难的逼迫着喉咙，嘶哑出了三个字：“你是谁…？”
　　见她反应异常，神色古怪，中年男子急道：“秋水，你怎么了？连爹你都不认得了？”
　　“爹？你是我——”洛秋水恍如遭雷击，内心却如波涛一般汹涌，她甚至开始觉得呼吸都变的很艰难！火把亮处，中年男子眼见她脸色愈发苍白，额头上密布了层层细汗，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痛楚，随时都可能晕过去，中年男子忙上前想伸手扶她。
　　洛秋水见他上前，立即惊呼一声，缩在冰床一角，满脸惊骇地瞪着这个自称“爹”的男人，脑子拼命转着：“爹，那意思不就是‘爸爸’吗？他是‘洛晨风’？”转念又一想：“不对呀，这人脑子有病吧，只有古时候才叫爹叫娘呢！不会是个疯子吧！”
　　洛晨风急迫地两手紧紧地抓住她的胳膊，洛秋水被他拉着，隔开一步，“秋水，你再仔细看看我，我是你爹爹呀！”
　　“你放开我！我不认识你！”
　　“放开她！”站在一旁的年轻男子怒吼一声，洛晨风手上一松，洛秋水忙飞身扑倒在年轻男子怀中，紧紧抓着他的衣服不肯放手，哭道：“求你救我，我不要再见到这个人！” 洛晨风想上前安慰，洛秋水见他意欲靠近，心惊之下，颤声哭求道：“你——，不——，不要，你别过来！你别过来！”洛晨风一愣，看着她大大的眼睛警惕地紧盯着自己，满脸戒备，他的所有动作，忽然停顿，动了却嘴角，没再说话。
　　“别怕，有哥哥在，没人敢欺负你！”年轻男子柔声劝道，目光却恨恨地射向洛晨风。
　　“哥？”洛秋水疑惑地抬头，将目光停留在年轻男子的脸上，四目交接的那一刻，她愣了。他有着跟洛晨风相似的容貌，如玉的面容却有着柔和的光华，依稀可辨哥哥洛行空儿时的模样，洛秋水颤着声音试探着问道：“哥，真的是你？”
　　洛行空用一种让人看不懂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她，似要把她整个人熔化，就那样一直、一直注视着她。只是那样，只是那样一直、一直地注视着她。
　　“是真的，哥回来看你了！”
　　“哥哥！”洛秋水喜极而泣，却又连忙摇头，水眸藏着哀愁及些许忧伤，悠悠地道：“不是，你不是哥哥，哥哥离家出走了，他说他不会回来了！”
　　“哥哥怎么会不回来呢？你好好看看我！我真的是哥哥！”
　　洛秋水愣愣地看了他半晌，展颜一笑，喜道：“哥哥！真的是哥哥！哥！对不起！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洛秋水激动地已经显得有些语无伦次了。
　　“是哥哥不好！哥哥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洛行空紧紧抱住她，好像这样可以把她揉至心间。
　　“哥！我真的好害怕！我怕哥哥再不会回来了！”
　　“怎么会？全世界没有什么比你更让我在乎了！有哥哥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哥，这是什么地方？好冷！”说着洛秋水配合着打了一个寒颤，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感从心中骤然来袭，层层波波四处狂乱延伸，这一痛顿时传遍全身，那种陌生的痛让她全身都在不住地颤抖！
　　“秋水，你怎么了？”
　　“秋水，你说话呀！”
　　一股血腥涌上喉咙，她猛地张嘴，“哇——！”的一声，一股殷红的液体从她嘴里喷出，喷出在雪白的石壁上，星星点点，好似雪地上散落的点点梅花。
　　她的视线却越来越模糊，一阵阵疼痛欲裂撕扯着她所剩不多的意识，最后只能感觉得到两个男人声嘶力竭的呼唤。

　　血、血…到处是血，红艳艳的血液把她淹没。她感觉她在下沉、下沉。
　　不知睡了多久，洛秋水再醒来时已不知今夕何夕，睁开眼睛，眼前顿时一花，她家床上只有白色天花板，几时多出这些绫罗帐幔？洛秋水仓皇四顾，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张精制木床上，床顶是精工雕成的横木，覆着雪白的纱帐。雕花的窗棂上糊着雪白的绢纱，淡金色的阳光透过窗纱照进来，屋里的光线充足，她拼命地四周打量，屏风、梳妆台、还有上面那个镜子，竟然隐隐泛着铜光！她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间十分小巧精致古韵十足的屋子里，房间摆设好像只有在古代剧里才能见到。
　　洛秋水揉揉眼，使劲眨眨眼睛，脑子迅速转了几圈。
　　难道是——绑架？
　　不会吧，人质的待遇也太落伍吧。
　　难道是——拍戏？
　　没道理啊，没有摄像机，没有导演，没有灯光，没有场记，看情况应该不是在拍什么戏！
　　努力想搞清楚状况，脑子一片混乱！就觉得脑中有无数的线头，都快拧成一团麻花了！

　　正想着，房门呀然打开，木门开处，一个年纪约摸四五十岁的妇人端着一只花碗走了进来，这妇人面如满月，和蔼可亲，却是宽袍广袖，长衣下摆撒开，洛秋水正纳闷呢，却听她惊喜叫道：“小姐，你可醒了！”
　　奇怪，这声音好熟悉！
　　还没待她看清此人容貌，她匆匆放下花碗快步折出，催道：“快，快去告诉老爷少爷，就说小姐醒了！”似是吩咐门外守候之人。
　　洛秋水的目光落在她匆匆放下的花碗上，这不是一只普通的瓷碗，从纹饰、胎釉上看似是青花瓷，洛秋水惊喜地将它捧在手中，细细体会着手感，果然湿润、细腻，简直比真品还真还难得。
　　“哎呀，小姐，别烫着！”
　　洛秋水顺声音望去，竟见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福妈！”她不禁失声叫道，随着一声清脆悦耳的声响，手中瓷碗掉落地上！望着地上瓷碗的碎片和洒落的汤汁，洛秋水已顾不上可惜，她只想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
　　“小姐，你有没有伤着？”福妈急急拉起洛秋水的双手，细细的查看，心疼不已。此时的洛秋水却已是泪流满面，一下扑到她的怀里，想起自己的遭遇，不禁放声痛哭起来，福妈还是像以前那样将她揽到怀里，一边轻轻抚着她的背，一边柔声劝道：“小姐，别只顾着伤心，好好养身子，你这一哭我的心都碎了。”
　　“福妈！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姐，你别吓我呀，你的病又犯了？我是来服侍你吃药的！前日你病死过去——”说着，福妈惊觉自己失口，忙道：“呸呸呸，瞧我这张破嘴，好的不说竟捡那不吉利的，小姐莫怪！”
　　“没事，你刚才说我病死过去，难不成我又起死回生了？”
　　“什么死不死的，是你本命不该绝，想来小姐这样的人，天下少有，老天爷便是不忍心将你收归天上！”
　　听福妈这么一说，洛秋水不禁噗嗤一笑，道：“我的好妈妈，就你最疼我！”
　　福妈见她笑了，竟呆愣了，又喜又伤感，口中叹道：“记不得小姐多久没笑过了，还是笑起来好看。”
　　洛秋水像是想起来什么，问道：“福妈，这是哪里？”
　　“闭月山庄呀，你的家，小姐不记得了吗？”福妈被她搞糊涂了。
　　“我从小一直住在这里吗？”
　　“小姐就是在这里出生的，从小我看着你长大，从未离开过庄子。”
　　洛秋水有种想哭的冲动，难不成穿越的事情在她身上发生了！挣扎着想要坐起，然而身子毕竟还很虚弱，脑袋一沉，又重重摔回到床上。
　　“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
　　“你等我一下，我把药重新煎来！”福妈以为小姐的病又不好了，忙急急转身出去煎药。洛秋水又仔细咀嚼一番她刚才说的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睁着疲惫的眼睛，四处望了望，艰难起身，往梳妆台上面那个铜镜摇摇晃晃地走去，洛秋水将铜镜拿在手里对着正面照了一照，铜黄色光亮镜面上映出一张精致绝俗的脸，尽管脂粉未施，却是天然五观精致，好似经过了造物主的精雕细琢，尤其一双美目生得好，如一泓活水，灵动柔美！虽说有心理准备，她还是吃惊不小，镜子里的人儿还是一张未染岁月风尘的脸，一望而知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她居然倒回去做了青春少女，一时间又悲又喜，喜的是，果然是美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着心情也好一点；悲的是，美人非我，再美也不是原来自己那张脸了，自己的心本来就已经很迷失了，现在倒好，连自己的本来面目都没有了！
　　正想着，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修长的身影晃了进来，洛秋水回头一瞧，竟是他！惊得洛秋水手中铜镜掉落地上，只觉得耳边翁地一声，顿时手脚冰凉！虽然证实了穿越的事实，虽然她已不再是原那个她，但直觉告诉她，事情并不这么简单。这个人毕竟还是她这个身体的父亲！想到这，洛秋水整个人似乎力量全失般颓然软倒靠倒在墙壁上。
　　没有想到命运这样捉弄人，世上没有人比她更倒霉的了，想死都死不成，竟莫名其妙地穿越到了这里，在这个异世中又见到了她最不想见到的人！洛秋水把头扭到一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眼里的泪，想挣扎着起来，可却又偏偏使不上一点力气。
　　“秋水，你怎么下床了，身子怎么受得了！”洛晨风说着忙上前将扶她扶起来。
　　“不用你管，放开我！”洛秋水带有哭腔哀求道，说什么也不肯让他触碰，仿佛他是毒蛇猛兽，拉扯之中她已落入洛晨风怀中。
　　“放开她！”洛行空跨入房门之际，正瞧见洛晨风将她紧抱怀中，而洛秋水却是苦苦哀求，“放开她！听到没有？”
　　洛晨风全然没有理会，将她抱起放回床上。
　　“你……”洛行空捏紧了拳头，一拳挥向洛晨风，却被洛晨风挡下，并顺势抓住了洛行空的衣领，而同时洛行空也抓住了洛晨风的衣领，两双眼睛怒视着对方，僵在了一起。
　　“你倒底把她怎样了？”
　　“她已经够受的了，你还要我把她怎样？”
　　“少跟我说这些！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五年里你就一直这么想我？”
　　“你要我怎么想你？”
　　“你！……”
　　“够了！”正当二人僵持之际，旁边传来洛秋水的吼声，二人呆呆的看了看她，慢慢的松开了手。洛秋水长抒了口气，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道：“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
　　洛晨风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嗓音竟有些纱哑，“都是我不好，没能照顾好你…”他抿抿嘴唇，轻轻地说着，“没料想，你体内的毒这次发作地这么厉害，我本以为你熬不过这次，却未料，老天开眼，奇迹出现……”
　　“你还敢说！谁知道你对秋水做了什么，害她险些送命……”
　　“你说，我中毒了？”洛秋水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她不明白，为什么连这么倒霉的事都能发生在她身上！
　　“你不记得了？”洛行空瞪向洛晨风，怒道：“她怎么失忆的？”
　　“你在怀疑我？”
　　“在这个家里，除了你还会有谁！”
　　“你！……”
　　“够了！”洛秋水怒叫一声，叹了口气，道：“只要我们还是一家人，相互指责就是不对……”
　　洛晨风和洛行空对望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说着说着洛秋水的声音竟有些颤抖了，她紧紧的闭上了眼睛，咬紧了牙齿，连拳头也握紧了，然后突然爆发似的对二人吼了起来，“我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不是一具玩偶，在你们争吵不休的时候，请你们稍稍顾虑一下我的感受！”
　　“我……”
　　“我……”
　　二人看着洛秋水的眼睛，想说什么却不约而同地咽了回去。
　　“够了！”洛秋水深呼吸一口，“我想一个人静静，你们都回去吧……”
　　门在背后轻轻被关上，洛秋水颓然地靠倒在门板上，半坐在地上，头埋在膝盖间，双手抱膝，轻轻闭上双目，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淌下。可能死对她来说是最好也是最简单直接的解决方式，人死了就无痛苦，无烦恼更无牵挂了吧。如果这是上天安排的劫数，她能回避的开么？
　　“我该怎么办？”洛秋水从门口方向望向窗外，窗外，绿树吐枝，春意正浓。目之所及，一棵歪柳正迎风展姿，柔柔的姿态却是倔强地躯干。看得她又不由黯然神伤，想想现在的她不也正值青春年华，她甚至还没有看清楚这个穿越后的世界，她应该有自己的追求、梦想的。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呀！想到这里，洛秋水坚定地摇摇头，恍然大悟，“我的命运不正是在我手里吗？对，那又有什么可以再怕的！天意？哈哈，天是什么东西，天意又如何？天注定又生我来做什么？”
　　“我发誓，我，洛秋水，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境，我都要好好的活着，快快乐乐的活！既如此，那就尽管来吧，让我看看这天的安排!”想到这里，洛秋水微笑，眼中隐约流光溢彩。
　　洛秋水保持这个姿势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咚！”的一声，好像有人推门。
　　洛秋水挪挪屁股，果见一人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哎哟，我的大小姐呀，你怎么坐地上了？”福妈惊叫一声，险些将手中瓷碗打翻，洛秋水忙抢过，二话没说，看也不看，一口气灌下。
　　“小姐，你——”
　　“这个是药对吧？我喝完了！”说着，将手中瓷碗往下一翻，一点残渣也未剩。福妈看着空碗怔愣了好一会儿，奇道：“小姐，你平日里最讨厌喝药，今天是怎么啦？”
　　“哦，以前我以为不喝药，病也会好！”转而又俏皮道，“福妈，乖乖吃苦药，有什么好吃的补偿么？”
　　福妈开心一笑，道：“当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