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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枫有灵兮祈神归(终) ...

  •   温扇羽见一孩童被挤的团团转,而车马将行来,眼见就要撞上他,她思绪飞转,用灵力恐怕会冲撞游神队,情急之下闪身上前抱住小孩,身形翻转落地。人群此时开始移动,脚下被挤得一个踉跄就要倒下。
      只见队伍中的一位祭祷少年抓住了她的小臂,将她从人群中拽出来,轻柔的扶起身。

      扇羽松了口气调整内息,随即向这人道谢:
      “多谢。”
      白衣少年松开手,抬头露出半张隽秀的脸。
      小孩在温扇羽怀中瑟瑟发抖,她拍背安抚,解开腰间安神定气的香囊塞到他怀里。

      此时车架已经过了大半,之后是长长的端着各类器具的侍者队伍,少年不得不离开。他似乎很高兴,唇边一直挂着笑意,浑身都是轻快的气息,将一支水碧挽花玉簪放到她手中。
      “这?”温扇羽一怔,见人已经转身,“等一下!”
      少年摆了摆手,随着队伍离去。

      “师姐,做什么呢?”周裕从身后拍拍她的肩,疑惑道:“怎么不说话,呦,这是谁家孩子?”他蹲下身左看右看,歪着头看。
      温扇羽道:“路上捡到的。”
      小孩挣开她的怀抱,一转身便跑进巷子里不见了。
      周裕笑道:“跑得挺快。”

      温扇羽将玉簪拿起仔细看了看,没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仅仅是一支普通簪子。
      “这簪子不错。”应暄和江兰弦也过来了,他们恰巧看见了全程。
      温扇羽道:“长老,这是方才花车队伍中一个少年给我的,我还以为他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应暄略含深意的看了一眼她,笑道:“我曾在别处听过关于祈神节的一个古俗,在节日之期,若有心仪之人,可送她一根簪子,若是接受了,那二人便有受到枫神庇佑的缘分了。”
      他喉间溢出一声轻笑:“年华灼灼艳桃李,结发簪花配君子。”分明是故作深情,可对着他的脸只会觉得是真的。

      扇羽蹙眉,她不喜轻浮之人,却也不知该如何处理。
      兰弦温声道:“无需太过在意,他既没留名姓,想来也并非重要之物,天下之大,若是能碰见还也不迟,碰不见就算了。”
      温扇羽想了想是这样:“您说的是正理。”

      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的周裕话题一转:“长老,您二位知道方才那笛声是从何而来的吗?我听着有些奇怪。”
      应暄眼神微妙:“奇怪?”

      见他们误会了他赶忙解释:“不是,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没有在笛声中感觉到有灵力存在,可它出现的时机又太过巧合,我担心别是什么邪修想趁机生事。”
      应暄笑而不语,江兰弦伸出手,白光乍现,一支通体青蓝色的玉笛浮在掌心,笛身泛着透亮的光泽,触手温润:
      “是它。”

      “哎?这是江尊者的灵器吗?竟然是乐器!”周裕嘴上说着,盯着玉笛两眼放光。
      “您居然是乐修吗?”温扇羽也甚是诧异,这一路来他从未将灵器拿出来过,用的术法也与寻常乐修不太相似。

      这话倒不是猜测,灵器通常与修者本身修习道法相合,剑修的灵器是剑,乐修自然是乐器,丹修多是鼎,而问天算命一脉也常是罗盘铜钱一类能够进行卜卦的器物。
      江兰弦握住它,在手中挽了一圈置于二人眼前:“我并非乐修,只是一寻常散修罢了,它叫时沉,是我的灵器。”

      “时,沉,”应暄低声复念,这名字倒是有趣。
      灵器于不同修者而言重要程度也不同,譬如一些丹修、器修等等,灵器便是消耗品,自然不需要取名。但像他们剑修,剑是与自己同等重要的东西,名字自然需要慎重思考,要么是与主人有关,要么是与自身效力有关。
      应暄回想起先前的场景,笛声起,飘荡的信仰之力就被指明了方向,齐齐冲向古枫树,是它的能力吗?

      顺着人群走动,不一会儿来到了城中河处,大片垂柳碧绿结丝,桥上桥下行人来来往往,河面上飘着数盏彩灯,多数是枫叶式样,也有花儿小动物。
      “我们也去放河灯吧!”周裕手指着前方摆了一排的摊贩,很是兴奋。几人走过去,长长的木架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彩灯,看得人眼花缭乱。

      不远处还站着几人,衣着打扮不凡,是修士,他们原本已经选好了正准备离去,看见江兰弦后为首那人顿住脚步,又装模作样的挑选起来,余光时不时撇来一眼。
      江兰弦自然察觉到了,但他不在意这些,看周裕在那里左挑挑右挑挑,提着一盏孔雀衔花道:
      “这个好看,”眼睛又看见了青龙扶摇,“哎这个寓意好。”
      他陷入了两难,纠结万分,于是苦恼的向师姐求助。

      江兰弦的目光却被角落里一盏不起眼的蓝色花灯吸引,看不出是哪种花,烛光也不比其他精致的灯耀眼。
      应暄提起来:“你喜欢这盏?”
      兰弦从他手中接过,指尖碰到了他的手,一触即分,若不是还残留着微弱的凉意,应暄或以为是错觉。

      “我记得砥山时,有一年除夕你自己做了一盏灯,半夜偷偷去溪谷中放,后来我告诉你,灯被下游的小孩儿给拿走了,你红了眼憋着泪的模样可把我吓坏了。”
      他的声音泠然清冷,素白的手被烛火照亮,与周围的热闹喧嚣格格不入,他分明就站在眼前,却好似下一秒就要离去。

      这种不确定感使得应暄无由来的烦闷,他厌恶这种不受控的感觉,更不喜被别人随意调动情绪。从与江兰弦重逢之日起,遇见的每一件事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月霞境,浮环卷,紧接着便是四圣物的踪迹现世,他一路追寻来到枫城,那块玉从出现起他便知是四圣物之一,传闻可令人死而复生的江川玉。

      这其中千丝万缕的联系,直觉告诉他一定和自己有关,而江兰弦就是知情人,他也从未想要遮掩,甚至,应暄怀疑江兰弦就在等着自己开口询问。
      矛盾来源于信息不对等,应暄此刻并未粉饰太平与他回忆往昔。

      江兰弦似乎也没有想要听他回应的意思,自顾自道:“我从未养过小孩子,也不知该如何弥补,于是下山去找匠人定做了十盏灯,想让你选一个自己最喜欢的。可我回去后才发现你自己又做了一盏,这次你还嘱咐小藤帮你看着,做了万全的准备,那十盏灯我便没有再去取走。”

      应暄听懂了他的未竟之言。
      你不需要我想送你的十盏灯,因为你无需我为你做什么,无论过去还是未来。
      他道:“所以,你这次回来是为了和我道别吗?”

      “公子,你也喜欢这盏灯吗?”在一旁偷偷瞄了他们许久的修士走近,并未察觉二人之间不寻常的气氛,他酝酿许久,前来搭话。
      “我方才也看中了它,不过弟妹不喜,嫌它太暗了,我这里有枢机的灵火折子,我也用不上,你若需要我将它拿给你。”

      这一番话既道明他同伴的关系免得被人误会,又在不经意间秀了财力,这人穿着打扮低调中透着奢华,金丹初期的修为足够他骄傲,长相算得上英俊,在外人看来也确实有这个自信的实力。
      江兰弦只觉莫名其妙,意味不明地看过去。

      见美人看过来了,他深觉受到鼓励,又凑近一些,露出腰上佩戴的刻有九厄荧仙蝶家纹的玉珏:“在下是蝶城秦家秦展昆,勉强在《九州英杰榜》留了姓名,与阁下一见如故。我在泓澄馆设下了宴席,都是各大门派家族的修者,公子可要前来聚一聚?”

      注:《九州英杰榜》是一不入流小门派为了噱头弄出来的只记录世家大族子弟的有钱就可上的野榜。

      他自认为有风度极了,蝶城秦家身为四大家族之一,在修真界的名号不可谓不响亮,看见这人时秦展昆终于懂得什么是一见钟情。
      他可是有备而来,在一旁观察许久确定从未在修真中见过这一号人,身上也没有标志门派家族的信物。

      要知道,枫城祈神节入城修者都要有备录,表明自己身份的信物必须时刻佩戴,有城主府军随时巡查。这几人既没有信物,也看不出修为,那就是普通人了。
      另一种可能他想都不想便排除,天枢出品的各个榜单他都烂熟于心,这一行几人总不可能一个都没有出现吧。
      于是放下心,挂着英俊又不失风度的微笑,等他回应。

      见他如开屏孔雀一般,周裕已经快憋不住笑了。温扇羽本还想提醒他一句,但看太上长老好像有些不耐烦——她又看了一眼,真是不耐烦了。要知道长老在外可从来都是温润如玉的模样,从不冷脸。
      就在温扇羽讶异时,江兰弦道:“蝶城,秦家,是四大家族之一吗?”

      秦展昆以为是在问他,心中先是感叹一番美人的声音也这么好听,矜持道:“是,就是天下七大——”
      “行了,”应暄面上平静无比,但若是熟悉他的人已经知道,此时这位天下第一剑修已经没有耐心了。

      秦展昆不知是天生神经粗感受不到危机,还是感觉到了只是不当回事。
      他心中想到,这人虽长的也不错,但看着便知不是个好相处的,他阅人无数,什么人是真的纯一眼便能看出。不过既然他和美人认识,也不好表现太明显的不满。

      秦展昆是秦家家主的小侄,他的同伴可不是什么弟妹,都是旁系子弟,唯他马首是瞻,如今自家老大不方便,自然就到他们出场,于是一人道:
      “我家兄长办的宴席上请了许多修真界有名号的修士,谈的也是道法修行,阁下既然是公子的友人,自然也可一同去听听,便是用不上也能长些见识不是?”

      他们在这暗戳戳贬低,周裕用灵力传音师姐道:“你说这是不是就是话本中写的‘一佳人灯宴展仙姿,两才子高台竞相思。”
      温扇羽以肩抵了他一下,传音回道:“谁的热闹你也敢这般放肆。”

      这里的动静已经引起别人的注意,应暄没有理那几人,点燃灵火并指一挥便没入兰弦手上花灯中,一瞬间烛光明亮,将其他的灯都比了下去。
      “???”

      灵火是点燃灵力而来,说的简单,但这可是只有炼虚真人之上才能使用的能力。这花灯只是普通油纸糊的,怎可能经得起灵火燃烧,秦展昆先前说的话不过是当他们不知道罢了,想来也不会对一盏灯较劲。
      可应暄不仅能使用它,且随手就放进了花灯里,他是什么人?

      应暄似笑非笑:“看清楚了,我当年做的灯是这么亮才对,你拿的是什么玩意。”
      他的话毫不客气,可江兰弦听后唇边带了清浅的笑意,那一刻身后这繁华盛景都黯然失色,比之天边月还要温柔半分。

      可秦展昆已经没有那个心情去欣赏,秦家可不会为了他去得罪一位修为高深的真人,他的同伴也都如此,想到这个后果不禁冷汗流了满背:
      “您,不知您是哪位尊者?如此低调,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
      秦展昆小心翼翼问道,不复先前的意气风发,他还抱有一丝希望,若这人只是炼虚期的话,那便有救。

      应暄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敢在他面前拿腔作势的人,若放在平常他觉得有趣或许还会陪他们演一演,但现在一点心情都无,他只对江兰弦道:
      “不得不说当年你不告诉我灯的事是对的,我一直以为你没有凡间通行的钱币,于是经常为生计发愁,结果你随手就定制了十盏灯,把我耍的团团转。”
      江兰弦没料到他会对这个发难,于是再次:“抱歉。”

      眼见着注意到他们的人越来越多,温扇羽走过来温声道:“什么十盏灯?长老,你们瞒着我和师弟讨论什么呢!”
      江兰弦晃了晃手中的花灯回道:“在说,你们长老做的灯要比这些好看。”

      “原来是这样——”周裕拖长尾音,身子一转看向秦展昆,露出个自认为亲切的笑容:“你放才说的宴席,我也想去看看,不过我们长老没有登上《九州英杰榜》,《天下至尊榜》可以吗?”

      注:《天下至尊榜》是问天出品,记录天下渡劫和大乘尊者的名榜,共录有二十人,其中,剑阁占据唯二两位大乘及四位渡劫,而秦家唯一的渡劫长老于百年前陨落。
      注注:榜上并无画像。

      秦家几人原本听见‘长老’二字,心已经凉了半截,如今是彻底僵住了。
      秦展昆张着口,磕磕绊绊道:“您,您”
      温扇羽无奈:“你别把人吓出个好坏,到时候要赔的。”

      整齐的脚步声响起,一队城主府军浩浩汤汤到来,隔开人群威严站立,紧接着恭敬低头——温溯游从中走出。
      秦展昆如同见到了救星,还未来得及求救,听见他道:
      “城主听闻几位遇见了麻烦,特命我来相助,便是他们惹事吗?”
      温溯游眼神冰冷,看他们如同死物,也将秦家几人的希望彻底碾碎。

      “没有,”应暄却否认了,一群纨绔子弟罢了,还不值得大动干戈,“我们想买花灯,却发现没有带钱,可我身边这位就非要放灯不可,正拉扯着呢,这几位小修士说他们来付,可真是好心人啊,是吧。”
      他是对温溯游解释,一旁几人不敢置信居然就这么饶了他们,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秦展昆连忙将钱袋拿出来奉上:“对,对,我们是要付钱来着,我来付钱的。”

      应暄从身旁架子上随手拿下一盏,对周裕道:“你们的灯呢?还想挑到何时。”
      这事情反转之急,周裕都没回过神来,闻言也不挑来挑去了,赶忙提了两盏道:“好了好了。”

      就在他们以为要结束之际,应暄留下一句如晴天霹雳的话:“秦,展昆是吧,我记住你了,这钱我会还的,你放心。”。
      独留秦展昆撕心裂肺:“不用,真不用还——”

  • 作者有话要说:  年华灼灼艳桃李,结发簪花配君子。 出自《虞姬怨》
    还剩下一点放到下一章,这一段也算是写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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