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木晴空》渡边一木

4、神迹

　　“我来找你了，彩彩。”
　　少女惊讶得瞪大眼睛，不知为何，只要少年与自己出现在同一空间，气氛就变得如梦如幻。还未回过神来，彩彩就注意到少年身后的井盖。
　　她还含着泪珠的眼就弯成一道桥：“你干嘛带着个井盖乱跑。”
　　“你说这个啊，因为每次打开通道都要重新用一遍那个魔法，我就干脆把它保存在井盖里，用这个当一个暗门。”
　　“暗门？”
　　“嗯，你看就像这样。”少年把井盖虚掩上，紧接着又向左转了半圈，当再把井盖移开时，井底就又闪出彩色的光圈。
　　少女捂住嘴巴，那彩色也映在她的眼睛里。“等等，你说留下来当做暗门，是这么说没错吧？”
　　“是啊，怎么了？”木木呆呆地看着她。
　　“不不，等下，一般来说，暗门是人们为了方便自己常常使用才特别留下的东西对不对？就像在正常的门上特别留下小狗方便进出的小门那样。”
　　“什么啊，彩彩又不是小狗。”木木歪着脑袋。
　　“举个例子啦！总之...”彩彩的脸通红的，“这不是以后我们会常常见面的意思吗？”
　　少年像静止似的看着彩彩，彩彩咬着轻颤的嘴唇。
　　“难道原本不是这样吗？”
　　“你怎么就知道我想见你呢？”
　　“因为你上次问了我呀——还能见面吗？这么说的。”
　　“你...哼！”她扭过头，耳梢也渐红了。
　　“是我会错意吗，那我关掉好了...”
　　“不行！”彩彩又急又气，不自觉锤了下这个木讷男孩的胳膊。“绝对不行！”
　　木木一脸震惊的看着她，随后又哈哈大笑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捂着肚子说：“这就是这个世界的问候方式吗？好好，我知道了，不关。”
　　“那个...”彩彩怯怯的说。“能再带我去一次吗？那边的世界。”
　　“你很想去吗？”
　　彩彩点头，“想知道更多，好多好多事情，我都很好奇。”
　　木木看着那双因渴望而透亮的黑色眼眸，微微一笑：“当然可以。”
　　少年拉起少女的手，并肩站在井口前。“准备好了吗，要抓住我噢。”
　　“嗯！”
　　随着二人一跃而下，井底的光芒在瞬间的绽放后，归于虚无。
　　巨大的树叶穿行于云层之间，云被夕阳染成一片粉红，彩彩下方是瑰丽壮观的峡谷，遗迹样的石块在谷底散布，零星的植被闪着星星萤火。
　　没一会儿，视线被较低的云层挡住，那云扑在彩彩脸上，湿湿的，从身边擦过时，接触的地方就变成彩虹色，从鼻子嗅进去，舌头感到隐约甜味儿。
　　他们飞跃云层之上。树叶划出棉花糖似的尾线，头顶深蓝色的星辰，星星也眨着眼冲他们问好。不远处赫然出现一个漩涡形的云洞。
　　“我们要进去，抓紧我。”
　　“好！”彩彩双手抓住木木的肩头，躲在他的身后。
　　小舟冲进云洞的内部，清凉透彻的风卷起少女的头发，少年的衣裳也呼啦作响，彩彩下意识将手抓得更紧。她探出头来想窥探隧道的尽头，只见洞口外的夕阳将整个云洞照成一片翻卷着的霞红，鲜艳的玫瑰从云壁中陆续探出头来。
　　不经意间，云层陡然散去，像幕布被一把拉开，彩彩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瞪大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有小镇几十倍大的恢宏建筑群，一眼望不到尽头，它们密密麻麻，却井然有序，街道宽敞整洁，纵横交错，百川到海似的往同一个方向汇去。视线随之移动，墙面反射暗金色的城堡群巍然屹立，而被城堡众星捧月的至高处，一座多层蛋糕塔似的圆柱形巨物傲然居中，那建筑大概三到四层，修在山丘之上，可把一切都尽收眼底。
　　“这里就是王都。”木木的嘴角不自觉上扬，眼神里又再绽放出那时的神采。
　　彩彩像被这重合的一幕提醒似的，问出了那个已猜了无数遍的问题。
　　“你之前说你有一个梦想，那是什么？”
　　木木略显惊讶地看了看彩彩，随后释然一笑，又将视线转向这壮丽的国度。
　　微风吹过，世界上所有的声音便钻进沙子缝里，夕阳描绘的昏黄世界中，少年头上的那抹莹绿如丝巾般随风飘动，他嘴唇开合，如在她心底的池塘投入石子，那困惑便随波澜晕开，随着她的眸子一并张大。
　　呼啦啦的风声重回耳畔，少女微张着嘴巴，呼吸略微局促。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神采奕奕的少年，许久未能平复——多么出人意料的答案啊。
　　“还是来了呀...”木木喃喃道。
　　“稍微闹过头了吧？木木。”降临在眼前的，正是名为空空的精灵。
　　他身穿洁白的披风，头戴三角魔法帽，领口两侧与帽檐处皆有深蓝色的菱形标志，披风后有类似魔法杖的图案，状态与那天散漫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悬在空中，单手压住帽檐，被风拨动的白发下，蓝宝石样冷峻的眼睛紧盯着二人，那冷白色的十字光辉在眼中闪烁。
　　“这幅装扮，你今天去了克罗索学院。”
　　“是啊，作为‘传奇一届’第三名的荣誉毕业生，受邀回学院参加交流会。虽然觉得麻烦，但因为家族的关系不得不去。果然像我们这种平常人眼中的天才也不能为所欲为啊，你说是吧？第一名。”他刻意在最后一句放慢了语速。
　　“哈哈，你确实是不好不去，不过，怎么到这来了？”
　　“回来的路上感受到了点熟悉的气息，设想了一些担心的事情。”空空把视线转向人类少女。
　　木木用手护住彩彩。“这件事我刚好想和你说，我们换个地方讲吧。”
　　空空叹了口气。“好吧，去哪。”
　　“风铃谷。”
　　“那可有点远吧？”空空露出无奈的表情。“这种时候选址还这么在意观赏性啊......”
　　木木嘿嘿一笑，回头用眼神安慰着不敢说话的彩彩，她似乎很害怕这个叫空空的精灵。
　　“嘛，不过那种地方就得你搭把手了。”空空伸出手来，木木将其握住，魔力就从他的手中涌出。
　　忽地，空空眼中的银白色骤然闪耀，一股小型的龙卷将他们包裹在内，他们在龙卷的内部飞速移动，忽上忽下，而彩彩却并未感到失重的不适，低头一看，她才发现木木也握着自己的手，而自己的身体表面也覆上了一层莹绿色的薄膜。
　　片刻功夫后，他们缓缓降落在一个巨大山谷之间，山上长着绿油油的草，山下开着白灿灿的花。这些花白色黄蕊，在山谷中开得成片成片，风从山谷中吹过，在远处传回风铃似的回响。
　　“抱歉，彩彩，我能和空空说几句话么？”
　　“嗯嗯...没关系的，我要去那边看看。”她临走看了看两人，随即往花田方向去了。
　　待到彩彩走远后，空空率先打破沉默。
　　“把人类带到王都正上空，怎么看都闹太大了吧？最近是什么关头，你应该不需要我提醒吧？要是被发现了会有什么后果...”
　　“知道。”木木说。
　　“知道...你...”空空竟一时语塞。“你到底是怎么了，上次是意外的话，现在又为什么继续做这么冒险的事情？”
　　“因为她想知道关于这个世界的事情，我也想让她知道。”
　　“为什么？她到底是谁？”
　　“我的朋友，她想见我，我也想见她，这也是我再次打开通道的原因。”
　　“那警告怎么办？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你就一定要挑这个时候乱来吗？”
　　“抱歉，空空，这是我的选择，至于那个警告，我会注意的。出了任何事情，我来应变。”
　　木木与空空的眼神互相对峙，远处山谷的深处又从传来一阵风铃的脆响。
　　“唉...还是晚了啊。”空空叹道。“所以说，这就是你的选择了吗？”
　　“是。”木木回应。
　　“明白了。”空空甩甩头，眼神中的犀利也变得柔软下来。
　　彩彩正坐在花田中央，这些花儿味道清香，数量繁多，又开在山谷之中，风一吹过，整片整片的香味就被席卷其中，跟随几片花瓣飞向远处的山谷，在这坐上一会儿，自己的味道也好似要与这些花儿同化。
　　“你好，是叫彩彩对吧？”不知何时，白发的精灵走到她的身边，她回头看去，木木就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嗯。你们已经说完啦？”
　　“是啊，说完了。关于之前的事情，我要和你说一声对不起，我并不是讨厌你，只是有些情况...”
　　“没关系，我明白，能再次来到这里我已经很开心了。”彩彩说着。“这里真的很棒，我喜欢这里。”
　　空空蹲下身来，坐在她旁边。
　　“从现在开始我们也是朋友了，你是当真原谅我了吧？”
　　“我没有怪过你。谢谢你愿意和我交朋友，你今天看起来很酷。”彩彩说。
　　空空愣了一下，看看了自己的行头，也笑了。
　　“你觉得木木是个怎样的人？”空空问道。
　　彩彩沉吟片刻。“我觉得他很温柔，很善良，有时候呆头呆脑的，但感觉很可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莫名就会安心，什么烦心事都不见了似的。”
　　“哈哈，果然是这样吗，最后这一点倒是不出我所料。”空空笑着，这一刻他们的对话是如此轻松，彩彩也才重新注意到他的声音是十分清脆的，人好好打扮的话也相当帅气。“那家伙的能力和生命力息息相关，和他接近的人会自然而然感到舒适这一点，算是我们都知道的事情之一了。”
　　“咦？怎么会这样。难道木木一直在用这种能力吗？”
　　“不，那究竟是他自身的魅力还是魔力的外泄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绝不喜欢这件事带给他的麻烦，倒不如说他没法关闭这个效果才让他头疼。”
　　“怎么这样，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风铃谷传来回响，空空将视线转移至山顶。
　　“因为他的存在本身就已经足够瞩目了,十分瞩目......”
　　彩彩对这话摸不着头脑，只能静待下文。
　　“连身边亲近的人究竟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能力都分不清楚，是件很孤独的事。”说这话时，空空若有所思似的放空着。“他是个喜欢安静的人，别看他这样，他的精神世界其实并不强大，有时候只像个孩子。”
　　彩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嘛...这种事情以后相处中就会慢慢明白了。”空空回过神似的笑着说。“对了，你想更多了解这个地方是不是？”
　　“嗯嗯。”
　　“好，我们一块去山顶看看吧。”空空回头，对木木招招手。
　　三人行至山顶，这里的草青青葱葱，没过脚脖，它们随晚风静悄悄掀着清凉的浪，像小狗在脚边撒娇磨蹭。山巅的尽头，一个物体正在散发着金灿灿的光，是一座圆形的光圈，有两个人那么高，和之前见过的彩色通道很像。
　　“这就是这片无垠之地最重要的东西，承载着国土的轮廓，人们的生活与希望，我们的过去与将来。”空空介绍着。
　　“它就是光门，初代精灵王的能力。它还有另一个名字——神迹。”
　　看着眼前闪耀的光圈，以及好像在哪里听过的名词，彩彩回想着。
　　啊，是的，那个时候，在黄昏里俯瞰家园的少年那么说。
　　“我的梦想是有朝一日当上精灵王，成为深爱并造福着大家，也被大家拥护和爱戴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