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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血铜子-梦游海境 ...

  •   云野行端来一盆凉水,拧毛巾给叶娘子擦去额头的的虚汗。另一边蒙面女看着小炉子煮水,煮好就倒在壶中,快要冷了就再煮一壶,以便她醒了之后,随时随地有温水喝。
      人还没醒,夜已过半,房间里只有水壶发出噗噗的轻微声响。
      云野行侧坐在搁脚上,趴在床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昏睡的叶娘子,每隔一会儿就用手去探探她的气息。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猛然一抬头,突然发现床头窗子被打开了,有夜风吹了进来。
      这怎么成?谁开的窗子?
      云野行起身去关窗,忽然余光扫到个绿莹莹的东西,侧头去看,那居然是……
      居然是一尾小鱼!
      小鱼长着夸张的两对胸鳍,飘逸拖长,在半空飘飘忽忽地飞着,全身发着绿光,一会儿凑到窗前,一会儿又飞远。
      云野行从未见过这等奇物,忍不住伸手去摸,可小鱼一下躲开,不多时又飞回,就在手掌前方两三寸,似乎有意和人玩耍。
      “你是小鱼还是小鸟?”
      这句话当然不可能有回应,然而在昏暗前方,各处都亮起了绿光,那是更多的小鱼。
      小鱼飞在半空汇聚,如同一条绿帛,在夜空中上下翻飞。
      云野行不自觉迈出去一步,接着是第二步,他不可自控地前行。
      鱼群绕在他的周身,冰凉舒爽像是山间清风。
      云野行痴痴笑起来,在鱼群的簇拥之中,身子变得无比轻盈。甚至他真的看到自己飞了起来,民房越来越矮,房顶落在他的脚下,而天空越来越近,一弯残月似乎触手可及。
      不对!这不对!
      他猛然惊醒!
      房间还是那个房间,窗子也并没有打开,只是油灯熄灭了。
      有轻轻的流水声,似是泉涌。云野行追着声音过去,居然有水从门槛缝隙涌了进来。
      难道发水了?
      他推开门,巨浪一下涌入!
      千钧之势将他整个人击倒,接着又将他卷起,裹在乱流中从房间一涌而出。
      云野行双手双脚拼命挣扎,怎么也摸不到顶,可是他并不觉得胸闷气憋,他张了张嘴,感觉自己竟然是能呼吸的。
      汹涌的波涛之下,非常黑暗,然而水流平和温暖,人如同回到了最初状态,身体悬浮于空,也清空了心中所有混乱念想。
      纯净如婴儿。
      前方有一灯如豆的绿光!
      云野行大为好奇,双手划水游过去。
      那绿光也在向他靠近。
      马上就要汇聚了,就在眼前了。
      云野行伸出手,几乎能碰触到绿光的实体。
      一张血盆大口突然咬来!那满嘴的尖刺乱齿一下冲到脸前!
      云野行猛地窜起,拼命游,拼命游。
      “哗啦!”
      随着水波翻滚,他终于浮出了水面!
      他似乎漂泊在汪洋之上,前后左右只有波涛缓流的黑水,天空挂着一轮皎皎明月,稀薄的流云如轻纱缓缓从月轮前方拂过。
      这不对吧?
      云野行浮在水面上,四面八方去看,忽然,他感觉到水里有巨大的力量涌动,水波卷起,他整个人跟着荡上了半空!
      就在此时,有一庞然巨物从水中跃起,似巨鲸,又似神龙!
      庞然大物跃水而出,自他头顶掠过,遮住了整个天空。自鸿蒙初始的嘶吼神秘空灵,穿透人心,万物同悲。
      巨鲸带着毁天灭地之势落入海中,浪涛入山。
      云野行的身体瞬间被撕碎了,化作水滴、尘埃,世上再无我,却又处处有我的存在。
      他猛地睁开眼睛!
      叶娘子偏肘支着下巴,趴在床边,正笑吟吟地看着他,见他醒来,伸手成爪,在他脸前抓了一下。
      “啊呜,你怕不怕?”
      “你……”云野行一下滚倒在地,又赶紧爬回来,抓着叶娘子的手,盯着她的脸:“我……”
      外面已天光大亮,窗子半扇开着,丝丝缕缕的光束间纤尘翻飞,到处安安静静。
      云野行稍稍躲开些,让阳光投到叶娘子身上。
      这位昨天瘦如饿殍,血脉干枯的重伤女子经过了仅仅一个晚上就恢复了意识,非但如此,还颜面光洁,散落的乌发顺滑清爽。只是她整个人瘦了两圈,过去的雍容富态一去不复返,倒颇有些翩然掌上的轻灵之姿。
      云野行舌头打结,半天说不出话来,勉强憋出一句:得罪了。
      上手就掀开叶娘子的后领!
      叶娘子毫无反抗之力被按趴在云野行腿上,愤怒震惊有点懵。
      “……放肆啊。”
      可惜她没力气挣扎,声音也软的毫无杀伤力。当然,云野行确实也是真没听见,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伤口上。
      昨天,她的身上到处都是利器伤口,背后肩胛处最严重,斜斜的一道,深可见骨。但此时此刻,裹伤白布上的血痂犹在,可底下的肌肤却是一片光洁莹白,完整无损。
      窗外有人咳了两声,蒙面女露出半个身子:“若二位存在着某种我不知晓的关系,请现在告诉我,我并不想做护花使者的护花使者。”
      两人赶紧松开,一个跳下床,一个盯住窗口。
      叶娘子扣好衣襟:“林燕呢?”
      蒙面女看好戏的笑料更多了些:“显而易见,他没来。”
      在回凤岭的路上,云野行一直紧紧握着龙临宝剑,夜半时分,船到江心,他看师兄睡着了,翻身起床,悄悄走去船尾,一手握住剑鞘,一手握住剑柄,一把拔出!
      宝剑的剑身居然是白色的,如贝母一般泛着珠光,十分不像杀人凶器,倒确实漂亮如玩具。
      就在此时,晴朗夜空突然响起炸雷。
      瞬间乌云蔽月,闪电劈向船舱!
      云野行和师兄搭了一艘小乌篷船,其余几位女子在后面大船上,可天雷无情,直接砸进水中,将水面掀起滔天巨浪。
      两艘船就如两片枯叶。
      云野行只觉得自己全身酥麻,看着天穹闪过紫光,他有一瞬间的胆寒,感觉下一刻就要被天威碾碎了。
      就算如此,他并不想放手。
      他自小长在兵器门,见识过的名剑宝刀不知道有多少,然而现在他才明白什么叫做神器,才第一次感受到神兵利器之威。
      就在此时,林燕撑着船舱飞身而出,一把夺了剑,如离弦之箭一般将其掷入水中!
      天雷围着水面密集劈下!
      云野行被师兄牢牢压在甲板上,雷电之光、霹雳之怒他都感觉不到,他紧紧盯着水中的龙临。
      宝剑如游鱼穿梭,渐渐变得透明,再也找不到了。
      天雷停了,大雨没有落下,浓云被夜风一吹而散,皎洁月光投射到大地上,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父亲一生钻研兵器,师兄其实是得了他真传的,他恐怕早早就明白龙临属水,入水而化。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叶娘子微笑看着他:“比起虚无缥缈的念想,在林燕心里,小师弟的性命更重要。”
      虽然答非所问,可云野行还是控制不住唇角上扬。
      “他为什么不来呢?”叶娘子一下变脸。
      “人家得武林盟主召唤,有正事要做,才不同你闲游。”
      云野行有扳回一城的快意,哼哼,我不是你对手,你也搞不定我师兄,咱俩依旧八两对半斤。
      叶娘子有点生气地看向蒙面女:“你怎么来了?”
      “昨晚若不是我将你从阁楼带出来,此刻恐怕你已经变成腊肉干,被光头填灶头了。”
      叶娘子面色一僵。
      金法寺的人确实是没管她,当然,这不能算是见死不救,能容许她藏身于大雄宝殿之中,已经是僧众能给出的最大慈悲了。
      “多谢姑娘大恩大德。”
      “你我两清。”
      蒙面女转身躲开窗口,背靠住墙,望着隆冬灰蓝的天空。
      有风吹来,掀起她面上的黑纱,那本来布满刀痕的右半边脸颊平复如初,宛若新生。
      药庐不提供饭食,两人把叶娘子严严实实裹住,依旧由云野行背着,出去街上找好吃的。
      可惜,瀛洲饭菜滋味清淡,叶娘子什么也吃不下,只捧着一碗粥,叼着勺子发呆。
      难道师兄不来真的让她很伤心?还是他俩约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行动?
      云野行给她的白粥里夹两个虾仁。
      “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迟到?”
      叶娘子把虾仁挖出去,不要吃。
      哦,原来是生气了。
      云野行指指蒙面女:“这可不怪我,你该审问她。”
      原本的计划,云野行他们一行人并不回兵器门,而是去凤岭。凤岭就在金陵附近,距离玉江镇路途并不十分远。到达之后,由凤岭安排人将三女一娃送去兵器门。
      把一个完好无损的师兄还给掌门人,把几位新朋友交给老爹,他任务完成,就可以起身去瀛洲了。
      算算时间,是很充裕的。
      甚至他还有空和凤岭掌门人学了一套进阶剑法,大约十五六岁弟子学的那种。
      可是,蒙面女突然间被一个凤岭的小弟子认了出来!
      那个人是兵器门收留的孤儿,养了几个月,云铎看他天资不错,送去了凤岭学武。
      这个孩子恰恰就是蒙面女那负心汉的儿子!
      这孩子认得蒙面女,当面就喊她狐狸精,喊出她杀了自己父亲,气死自己母亲,害自己成了孤儿。
      蒙面女原是峨眉俗家弟子,十七八岁闯荡江湖,好心救了个受伤的江湖人,两情相悦,许下终身。跟人家回家,还以为能成亲拜堂,结果没想到,这人已经有了老婆孩子,是让她做妾的。
      她断然不肯,却被一群人按住,生生毁了一张脸。
      那男人把玩沾满鲜血的匕首,狞笑着:“你已经变成了这副丑八怪的样子,再没男人肯要你了,乖乖跟了我吧。”
      男人把蒙面女锁在密室里。
      蒙面女装出乖顺的样子,以免受更多折磨,苦苦等待机会。主母忽然生了重病,男人几天不来骚扰她,她硬生生掰断了拇指关节,这才脱逃。
      这种事情如何同一个小孩子讲说?
      小弟子不依不饶,放下话说将来必定要杀蒙面女报仇。
      蒙面女自觉没脸见人,也不要兵器门收留了,宁愿自己一个人漂泊江湖。
      她改了主意,那花魁和肥娘子如何肯留下?
      她们要走,小金英更是不肯独活。
      正赶上掌门人和几位师叔急着要外出办事,将门派事务统统交给林燕处理。
      云野行和林燕劝了这个又安抚那个,按倒葫芦起了瓢。
      武林盟主又来信紧急召唤林燕,云野行死死拖住他,他自己可搞不定这些。
      直到云铎来了,压制住小弟子,让他明白真相,认了错,大家才得以脱身。
      饭桌上,蒙面女大大摇头。
      “这点陈年旧事竟然无穷无尽、没完没了了,我当时杀了那个人之后,就应该横剑自刎,落个干净!”
      “砰!”
      叶娘子把粥碗重重撂在桌上,眼神冷冽肃杀。
      蒙面女一下被镇住。
      云野行有点担心,帮叶娘子把披风往肩膀上拉一拉。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接连问了好几声,叶娘子才总算回过神来,好像刚才那个不是她似的,眼神无辜看着他俩。
      “我怎么了?”
      “你刚才好可怕哦!”
      蒙面女急忙起身去拦,可云野行嘴巴太快,把方才那一幕添油加醋、噼噼啪啪说出来。
      叶娘子低头扣手指的老茧,好半天才咳了两声,露出个歉意的笑容。
      “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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