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运野行》七王夜寻

18、第十八章、血铜子-小仙女的陨落

　　彩衣仙女剑舞完美收招，从宫墙上飞身而下，欢欢喜喜蹦蹦跳跳来到一个灰袍淸隽的中年人面前。
　　“我自创的剑招，厉害吧？”
　　中年人含笑看着她：“谦虚敬慎时常念啊。”
　　“好歹我苦思冥想了好几个晚上呢，夸夸我嘛。”
　　中年人欣然一笑，竖起两根大拇指：“你是最聪明的，最厉害的小乖乖。”
　　小仙女这才满意，拉着师父的手讲笑话，却见师父肩膀上挂着个包裹。
　　“你又要离家出走啊？”
　　中年人眉头有点发皱，放下小仙女的小手，好声好气地说：“我终究不属于这里啊。如今你剑术已成，再也没人教得了你，将来的路，自己好好走吧。”
　　“不成！我不准！”
　　小仙女来了蛮横劲头，就算要走，也不准这样凄凄凉凉地走。
　　“我要在春风沈廊给你办谢师宴，我要遍请天下高人，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师父，你背后有我，有风神宗，从今而后，谁也别想欺负了你！我还要造一艘大船送给你，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就是不可以回师门，他们冤枉你，他们不是好人！”
　　如此这般要几年光景？
　　中年人理理小仙女被夜风吹乱的留海，柔声道：“等你出嫁，我一定回来看你。”
　　“那太容易了。”小仙女伸腿踹一脚旁边斜插玉簪揣手望月的少年郎君：“沈玉辰，咱俩明天就成亲。”
　　沈玉辰潦草拱手：“多谢垂爱，我还想多活两年。听说剑神最近打败了天下第一，你俩蛮可以试试。”
　　“试试就试试！”
　　小仙女口出狂言，把中年人气得要命。
　　“这是你小小女娃能随便说出口的话吗？羞不羞？”
　　一个持剑少年大步而来，他身着黑衣，头上用各色珠玉丝线编成许多辫子，圆圆的一张小脸，十分讨喜，却绷紧面容，极力做出沉着稳重大人样子。
　　“似乎有人在讲我的坏话？”
　　沈玉辰轻咳两声，装作无事发生。
　　“是我说的！”小仙女高高举起龙临，摇头晃脑地显摆：“从前我打不过你，不是我武功不如你，是因为你有圻光。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有龙临，一定把你打趴下！”
　　黑衣少年瞬间破功，哈哈大笑。
　　“你若打败了我，你师父那艘大船由我们五通圣教包了。可若你输了呢？”
　　小仙女叉腰思考一下：“如果我没能打败你，我就……”她猛然往黑衣少年面前一窜：“我就嫁给你！我天天打你！”
　　黑衣少年忽然一怔，看向沈玉辰。
　　“我要去玄元派探一探，父亲叫我拿一样东西回来，当做是历练，这样他才肯放我自己走江湖。”
　　小仙女一下护在中年人身前：“哎哎哎，圣主怎么专戳人家伤心事啊？”
　　黑衣少年抱拳向中年人，眼中有勃勃野心。
　　“前辈可有什么提点的吗？”
　　小仙女更是不乐意了：“不让你说，怎么还没完没了呢？”
　　中年人拍拍她的小脑壳，笑着道：“无妨，都是旧事了，我没那么脆弱。”
　　他想了想，玄元派掌门人单独住在万古明灯别院里，院中有数之不尽的天下奇珍花卉。只要能闯入别院，随便折一枝花朵回来，肯定能过关。
　　小仙女忽然眼珠一转，踮起脚尖凑到中年人耳边讲小话。中年人笑了起来，也扣住小仙女的耳朵，告诉她一句话。
　　小仙女当场从沈玉辰身上搜出纸笔，写了个条子。
　　那是一则谜语：帝君红颜遥相见，宛在水中央。
　　黑衣少年接了纸条，看一眼收入袖中，有点嗔怪的语气轻声说：“明知道我轻功不好，你又给我加码。”
　　“哎哎哎，我是在帮你啊。”小仙女神神秘秘眨眼：“你去玄元派取这样一件东西回来，我就承认你厉害。若到那时圣主还不同意你闯荡江湖，我是法王，我同他说情，保管让他同意。”
　　这名黑衣少年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剑神，风神宗最强大的盟誓门派—五通圣教的圣主之子。
　　他仅用了七天就从玄元派全身而退，折回一支金丝红莲。
　　十二京大开盛宴，教主亲自给剑神斟酒，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他身上，庆贺之声不绝于耳。
　　五通圣主雄心大振，展袖揽着教主的肩膀，举杯敬剑神。
　　“吾儿成材，将来五通圣教在吾儿手中必然能发扬光大，威震九州、横扫天下、一统江湖！”
　　小仙女和沈玉辰并肩而立，共同见证好友光彩绝伦的时刻。小仙女眼中满是热切的光，沈玉辰抬手在她眼前晃晃：“你还舍得天天打他吗？”
　　小仙女梗着脖子偏过头：“哼！总有一天，我也会这样得意！”
　　就在那个夜晚，一切都变了。
　　一支正道的队伍杀来了！
　　他们什么时候来的，怎样来的，不得而知。他们闯入了十二京内城，大肆投掷烟火流星，搞得到处乌烟瘴气，被发现时并不恋战，大肆喊着剑□□号，说：多谢邀约，不虚此行，正道虚位以待。
　　虽则风神宗打退了他们，却是盛宴不欢而散。
　　十二京如此隐秘，路径究竟是如何被他人得知？进内城的机关又是怎么被攻破的？
　　那些人最后留下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众人眺望远方敌火，疑问连连。
　　教主摆摆手道：“轻身功夫究竟还有不足，遭人尾行未及时发现。”
　　所有魔头盯着剑神，各有心思，目光游移、交换，暗流涌动。
　　“或者许身易、许心难。”
　　教主叹一声，看向孤零零站在人群中央的剑神：“本座在意的是，玄元派之行，你除了去拿红莲，还结识了什么人吗？”
　　“五通圣教睥睨天下，我何须贪图正道的什么席位？”
　　剑神抵死不肯认错，竟然拔出圻光宝剑，挥向教主！
　　沈玉辰飞身去拦，被他一剑刺穿胸膛！
　　小仙女吓得发不出声音。
　　在场所有人痛心地别过了头。
　　剑神仓惶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好友，看着这些刚刚还举杯为他庆贺的前辈高人们惋惜又无可奈何的眼神，看着霍然而起的教主，看着无声跌坐的父亲。他回首望去，近旁是黑沉沉的大山，远方有街市灯火，头顶悬挂着灿烂星河。那是他向往的未来之路，可是已经没有未来了。
　　他横剑自刎，鲜血溅起丈高！
　　小仙女哇地一声哭出来。
　　五通圣主抱着儿子的尸身老泪纵横，仇恨的目光扫向所有人。
　　有人从剑神的房间里搜出一张字迹秀美的纸条：帝君红颜遥相见，宛在水中央。
　　就是这张纸条，使得小仙女成为了第二个被怀疑的对象。
　　她被反剪着双手，倒吊在十二京地宫之中。她拼命反抗，却换来一次又一次的加码。锁链越来越紧，铁锁越来越重。
　　小仙女再也挣扎不动了。
　　但任凭怎么逼问，她就是不开口。
　　直到，勾役司首座被人押着前来。
　　“女儿啊，你别怪教主无情。实在是，五通圣教是风神宗半壁江山，圣主白发人送黑发人，教主怎么也要给他个说法。”
　　说法，呵呵，原来我就是个说法。
　　小仙女低了头，好吧，我认。
　　是我让剑神去偷红莲，是我爱慕他，是我叫他结交江湖上的新朋友，是我是我都是我，你们说什么我都认下。
　　“赶快处置了我，我好去地府，抢在他喝孟婆汤之前，还要再比试一场的。”
　　可是峰回路转，有人出首认下了罪名。
　　那个人一身灰袍，面有风霜，他就是小仙女的师父。
　　他来自玄元派，那些杀上十二京的正道人士也是以玄元派为头领。
　　是他诱导剑神去探万古明灯，是他告诉小仙女出红莲的谜题给剑神，也是他与门派中人里应外合，趁着魔教总坛被水灾而毁，所有魔头躲避于十二京的时候一网打尽。
　　勾役司首座亲自审问了他，得此真相，竟然愣了半晌。
　　“我如此信任你，把唯一的女儿交托给你，十一年了，小女是在你的怀抱中长大的，她见你比见我这个爹爹还要亲热。十一年的时光，我何曾有一天欺辱你？你出身正道名门大派，你曾是天下剑术魁首，有多少风神宗子弟渴盼你指点教导？谁人不仰慕你？到头来，你想我们死？你要我们怎么做？怎么做才能捂得热你这颗证道之心？”
　　教主得知真相，亦是默默无语，最终大袖一挥，放他走吧。
　　能惩罚他的，只有苍天。
　　小仙女被放了出来，她被绑缚了太久，又剧烈挣扎，使得肩膀骨骼碎裂，明明看着龙临剑就在眼前，可是两手怎么也抬不起来。
　　她不能舞剑了。
　　以上这些，就是林燕潜伏于风神宗的十五天里，发生的一切。
　　金法寺山下的医馆里，叶娘子被包扎好，侧躺在床上，身前身后堆了好几个枕头棉被包，维持她的姿态。
　　她的血差不多流干了，利器伤口横贯脊背，全身十七八道伤口，道道深可见骨，能撑十天还没死真是奇迹。
　　蒙面女展开手心，露出一只小小的白银药瓶，里面涓滴未剩。
　　这是玉江镇临别之时，云野行留给叶娘子的疗养圣药。
　　大约她是靠着这半瓶药汁吊住了命。
　　虽然命还在，能不能醒，大夫实在是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