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子龙椅吻神》黑金钻石

18、恶灵登门掀起风波

　　晋楚卿把七弦琴往红漆木桌上一摆，戏幕已落，他一贯冷面，但此时的冷不是淡淡的，是夹着雪籽带着寒霜的，不似寻常。
　　晋楚卿寒着脸，盯着台上。
　　隔着戏幕，台下的戏客看不到红布后的情形，只知道戏幕落了，今日，角儿戏唱得好，有个姑娘勇气可嘉，两人正迎上，那姑娘投下银子进玉带。
　　旁人都在笑，但晋楚卿不同，他未隔着戏帘，看得清楚更甚。
　　晋楚卿绷着脸，直直地盯着台上的两人。

　　唱戏这行干干净净，又不做卖身的勾当，偏要挨得这般近。

　　“融隋，戏落了，走！”晋楚卿挺了背，银袍飘飘，仙风道骨，他一把拽起搁在桌上的琴，朝戏台上的戏装最为华丽的那人喊道。
　　“来了，仙师。”宣融隋闻声，朝晋楚卿点了点头，他神色自然，朝祝羲凰道，“姑娘，我先走一步了。”
　　“我很喜欢你的戏。”祝羲凰毫不生疏地拽了拽宣融隋的青绿色的戏袍。
　　宣融隋怔愣，旋即反应过来，扬唇一笑，手指在腰间玉带上一绕，道，“我知道了，我生平也是头一回领到赏钱，还是姑娘给的，很是欢喜。”
　　宣融隋眉梢带笑，语气温柔地续道：“若是姑娘得空了，可以常来，。”
　　说完，宣融隋朝祝羲凰轻点头，转身，朝戏台旁的那道银袍走去。
　　“仙师，等久了吧。”宣融隋道。
　　晋楚卿语气干巴巴的，道：“我瞧你跟那姑娘聊得挺投机的，也挺欢喜的。”
　　“嗯。”宣融隋垂眸，盯着身侧的银袍，比月光还圣洁，他淡淡道。
　　晋楚卿面上带了点古怪的愠怒，但还是压了下来，语气低沉道：“嗯？”
　　宣融隋自然道：“嗯，头一回。”
　　“怪不得。”晋楚卿眸光淡漠，但仔细看去，就能辨出他眸底翻上来的红，这红与他周身圣洁的白完全不合。
　　宣融隋侧眸，抿了抿唇角。
　　“怪不得，见着姑娘，便是仙师站在戏台子上喊一万遍，”晋楚卿无奈一笑，伸指在宣融隋的额上点了点，“啊，我也是喊不回来了。”
　　宣融隋瞪大眼，顿住了脚，“仙师！”
　　“怎么？”晋楚卿也停了下来，回眸，看着宣融隋，续道，“怪不得那日我说了那般多的话，也不愿搭理为师，原是见着姑娘才欢喜。”
　　“仙师！你这说得是什么话啊。”宣融隋急着辩解道，“我是欢喜，但我欢喜的是——今日儿，头一回收到了赏钱，来的人不管是姑娘，还是公子，我都是欢喜的，都是意外的。”
　　因为这是赞许。
　　“不用姑娘，公子也行？”晋楚卿像是听岔了些什么，或是只捡着自己想听的听，他立即道：“为师也算得是公子，所以，融隋见我也欢喜。”
　　“融隋见我欢喜，那我也不算多想，先前说了这般多的话，也不至于是我一人作了自是多情的浪荡子。”晋楚卿说着，肯定地点了点头。
　　晋楚卿点头点到一半，对上宣融隋那哀怨的眼神，不免别开头笑出了声。

　　“仙师自是公子，更是我师父。”宣融隋听到晋楚卿说到后头的半句话，又闻见晋楚卿的笑声，一时间，明白过来，无奈扶额道，“仙师又胡言了。”
　　“我可没胡言。”晋楚卿驳道，他伸手，想去够宣融隋的肩，最后，意念微动，手一顿，最后落在宣融隋微微褶皱的戏袍上，他垂眸，耐心地替宣融隋理了理。
　　宣融隋脑中满是圣贤书中的师徒之谊……仙师屡屡同他讲起这些，他回去后不是没想过，正是想过了，他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仙师圣洁，不可逾越。
　　晋楚卿理好宣融隋肩上的褶皱，又拍了拍，见宣融隋面未露异色，这才借势，将手臂搭在宣融隋的肩上，“你慢慢想，让为师靠会儿。”
　　“嗯。”宣融隋没有犹豫。
　　晋楚卿嘴角滑过一丝邪笑，他道，“仙师不是说过上了台，戏服就不能给旁人碰，腰带也不可的。”
　　“仙师未曾说过啊。”宣融隋一本正经道，说着，还偏了偏头，意识到晋楚卿靠着他，刚动的下颚又偏了回来。
　　晋楚卿正色道：“仙师说了……方才说的。”
　　宣融隋：“哦，明白了。”
　　百花街上行人少，宣融隋同晋楚卿坐在路边的石墩，月光往下倾泻，两人一并圣洁。

　　“融隋。”
　　宣融隋立在戏祖庙间，想到了什么，迅速回头，是一身素袍的晋楚卿。
　　他没想过会在此处见到晋楚卿，虽然先前他也来拜过戏祖师爷，但那时不知仙师就是戏祖师爷，如今知道了仙师就是戏祖师爷，他还来拜了戏祖师爷，心上隐隐有了奇怪的波动。
　　像是……心思被来人看穿了，但是……他这算是哪门子的心思？
　　宣融隋在这沉默的半刻里，想通了，大概……就是他，害怕仙师会离开他，舍不得重要之人的心思。
　　“仙师。”宣融隋低声道，神色不自然。
　　晋楚卿眼睛直直地盯着眼前的人，温声道：“你来这作甚？”
　　“没干什么。”宣融隋见晋楚卿脸上滑过的一丝不信，指了指香火炉上的半截线香，改口道，“来上香，给祖师爷上香。”
　　晋楚卿别开脸，瞥了眼香火炉上那一缕还未消散的轻烟，若有所思，他收回眼，绕到宣融隋身侧，问道：“怎么突然想着来上香了，一待还待了一夜？”
　　宣融隋疑道：“仙师怎么知道我在戏观中待了一夜？”
　　晋楚卿摆了摆随风而动的袖袍，方才见了此地的香火，他才隐隐觉着昨夜的声响熟悉，昨日的信徒不及往日多，但总有一股有力又虔诚的力量，一直包围着他，寻常这种感觉虽少见，但也是有的，但是，却没有昨夜那力量来得亲切。
　　这亲切，仿佛是他梦寐之人为他而来。
　　晋楚卿想了想，看到宣融隋脸上的谨慎和不安，没有明说，自然地改口道：“今日大早，纳兰将军又来园中来找人，我去你房中找你，被褥未动，自然是你一夜未归。”
　　宣融隋的视线往上瞟，停在晋楚卿的眸子上，眸子幽暗，极尽幽暗之处，可见忧色。
　　宣融隋抬眸，仰头望着面前这尊神像，又垂眼，落在晋楚卿身上；“仙师。”
　　晋楚卿挨近些许，自然地‘嗯’了一声。
　　“仙师，你以前跟我说过，戏祖师爷很喜欢那戏灵，祖师爷戏艺修行极高，那戏灵也如此吗？”宣融隋紧紧盯着晋楚卿脸上的表情，续道，“戏灵也很厉害吗？”
　　晋楚卿空灵的眸子里载着不见底的深度，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如炬，他唇角微动，看向宣融隋，应道，“是，戏灵很厉害。”
　　宣融隋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僵立不语。
　　晋楚卿见宣融隋怔愣，素袍低下仰出来一只手，掌心朝上，带起衣袍，在不经意间，同宣融隋天青色的袍子撞到了一起。
　　宣融隋回过神来，蹙眉问道：“真有那么好吗？”
　　“很好很好，融隋来日便会知晓了。”晋楚卿仰着的手伸到了一半，又垂了下去，嘴角笑意浅浅，犹如在期待着什么。
　　宣融隋面上不及心里发冷，他又往回看了眼神像，跟着晋楚卿一同出了戏观。
　　“融隋，你为何要去月老庙上香？”晋楚卿和宣融隋出了戏观，又去了月老庙。
　　宣融隋面上挂着极淡的笑，这笑不入内里。听到晋楚卿的声音起，他脸上恢复往日的和煦温润，他讲，“来时，应了殇华姑娘的，去她观宇，替她上炷香。”
　　“我总觉着你今日反常。”晋楚卿盯着宣融隋脸上的和煦，压着声道,“到底怎么了？”
　　晋楚卿说着，扳正宣融隋，清冷如仙的面容不怒自威。他总觉着，今日有什么东西就在他眼前，但是他就是抓不住。
　　“没什么。”宣融隋笑了笑，淡然道，“就是听人提起一嘴，说神仙也会陨落，尤其是缺了香火的，更易陨，想着，我与殇华姑娘也相识，便来了。”
　　“仙师莫要多想。”
　　晋楚卿仿佛听出了弦外之音，讲道：“那……也不想要祖师爷陨？”
　　“不想。”宣融隋斩钉截铁。
　　他看着晋楚卿，不想让眼前人出现丝毫的意外。丝毫……都不想。
　　不管是仙师，还是戏祖师，总归都是一个人，所以不容许他绝对这种事情的发生。
　　晋楚卿眼尾往上一翘，以最快的速度翘起，他根本没想压，于是，缓了好一阵，眼尾翘起的弧度才算是平了下去。
　　宣融隋的胸腔沉闷，一与“仙师”挂钩，一与“陨落”联系起来，他整个大脑又是嗡嗡的。一股臭恶的念头充盈在他的脑子里面——“啊哈哈啊哈哈，都陨落，都陨落，全都给我死！都都给我死！”
　　宣融隋一想到这恶念由他心生，他就觉得自己恶心，便气得想要疯狂摆脱开。
　　他四指一曲，攥得掌指关节硬生生地往外鼓出来，仿佛要冲出皮肉，肆意生长。他的指尖往掌心最为娇嫩处，死死地戳，刺出丝血也毫无感觉。
　　一双雌雄莫辨的眼眸，硬是拽着他，坠入万丈深渊，压进深渊最暗的脏水里头。
　　晋楚卿瞳孔都变了个色儿。他见宣融隋的鬓角冒出层层冷汗，忙伸手，托住宣融隋往前倾的身体，“融隋！”
　　“嗯啊。”宣融隋闷哼一声，喉咙底部仿佛有尖锐的刀片，极其锋利的劲，一下一下地冲他来，仿佛要将他划烂。
　　宣融隋眼前是虚无的，听到耳畔仙师熟悉的声音，沉了沉声。
　　“仙师。”宣融隋整个头脑都被稳稳的声音给困住了，他抬手，前倾的身子找到最信仰的人，整个人就想烂了一样，挨了上去，
　　“仙师，脑子……呃……里头……都是脏……东西。”
　　宣融隋说完，下巴抵在晋楚卿肩上的银甲，两只眼睛就像是充了血一样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