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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将军上台赏赐银两 ...

  •   万殇华嘴角微勾动。
      人间姻缘,都是规定好的,自有定数,我只干涉人间姻缘,至于天上神明的姻缘嘛……非于我职责内,不关我管。
      但若真成了。角儿祝我,我亦祝角儿。

      从棠梨园二楼的长廊往后通,宣融隋走得极快极快,戏祖师爷的观在一众神佛观宇在哪儿,宣融隋很清楚,他瞄准方向,直往最里边走。
      站在香火萦絮里,看不清神佛最真实的模样,宣融隋仰头间,风起卷帘,戏祖师爷眼角如梅的红痣比神像更有冲击力,直扑向他。
      宣融隋在殿外拿了香,朝戏祖师爷的神像敬了香火。等他把香插回到香火炉中,他的心有过那么一刻的安逸。
      香火添给戏祖师爷,也是添给他仙师的。
      香火炉里头几乎没空位再插香了,还有多数的香,散着未燃尽的余香,线香上的灰一截截地往香火炉底坠,看着安心。
      宣融隋盯着神像,笑了笑,他嘀咕道:“这儿的观宇背靠着棠梨园,梨友看完戏,要是天还早,基本上都会来此地拜拜,此处的香火应比旁处戏观的要旺一些。”
      “那旁处也不能冷清了。”宣融隋想着,虽然戏祖师爷的信徒不算少,香火也不少,但是,他一想到,因为香火,仙师有陨落的可能,他就不敢松懈。
      “看来,我日后得天天来添香,各地各处的戏观,只要有戏祖师爷的神像,都得去添上很多香。”
      宣融隋凝视着神像,‘仙风道骨’四字不为过。他虽不及戏灵与仙师在天上的交情,没见过仙师在天上仙风道骨的模样,但他见过仙师更多面。
      宣融隋想起晋楚卿,又不免想到了戏灵。脑中的恶念嗡嗡嗡地紧随而来——
      “宣融隋,你不再是仙师唯一的徒弟了。戏灵是于戏最有灵性的,仙师既已找到了戏灵,也就不需要栽培你了……宣融隋。”
      宣融隋的心明显咯噔一声,他惶恐了,朝着那脑中挥散不去的声响喊道:“什么东西!!!”
      “啊哈啊哈啊哈哈,你当真不怕吗?”诡异的笑在顷刻间,好似发疯地涌进宣融隋的整个身体里,“我使点手段,哦不,那是个扫把星,我不用使手段,就那扫把星的厄运,我炸了他人间的观宇,遣走信徒,他迟早也得陨落。”
      宣融隋:“扫把星也好,戏灵也罢。那不关我的事,也与你无关。”
      “啊哈啊哈啊哈哈,我是你的恶念,你的事,就与我有关。”诡异的声音再次凭空响起。
      宣融隋笑道:“恶念?我是你主,你不过是受我思想驱使的一个可有可无的杂念罢了,你快走吧,少来恶心我!!!”
      “啊哈啊哈啊哈哈,我的主啊,我恶心?那也是随主儿意念而动的。话不多说,我就是来助主儿一臂之力的。”
      宣融隋用尽气力奉劝道:“扫把星君已经厄运连连的,他既是戏灵,对戏有深造,那也是他和戏的缘分,和仙师的缘分,按资历,他于天上就得戏祖师爷的教导,那也算是我师兄。即是师兄,又有什么好计较的。”
      “你甘心吗?啊哈啊哈啊哈哈,有了戏灵那样资质极高的,戏祖师爷迟早弃了你。”
      宣融隋回怼道:“戏艺就是反复的练习,我只要勤于练习,努力努力,迟早能够上戏灵的天资。”
      宣融隋:“恶念啊,我今日得了个道理。诸天神佛会陨落,一是天资不及后来者,二源于人间香火不够,但还有一点最为重要——他们飞升成了神官,若荒废修行,也会被后来者挤下去,一味计较天资,没准问题出现在己身惰性上。天道酬勤,勤能补拙,我多练练,天资自是能跟上。”
      “诸神佛信徒多,香火旺是因为他们得人心,这才能受人养。你呢?戏灵才是真得戏祖师心的那位,你比心比不过,戏灵也是天资最佳的那位,你比天资也比不过。啊哈啊哈啊哈哈!!!”
      “你不过是我一丝恶念。我与你费什么口舌。”宣融隋说完,关上戏观的大门,试图将一切恶念拒之门外。
      不知道是他心理作用还是得了戏祖师爷的庇佑,关上门后,脑袋里嗡嗡嗡的声音在电光闪石之间消失个彻底。
      宣融隋在合上门的那刻,眼底的坚定和强硬瞬时消失了一半,他往前绕了几步,凝视着神像鬓角眼尾的红痣,想了好多好多。
      宣融隋仰着头,好像在问那尊神像,又好像只是在问自己,他喃喃道:“我努力努力,真能追得上戏灵的天资?”
      “天道酬勤,人定胜天。我想,慢慢的,总有一天,我是能够上戏灵的吧。”宣融隋独自一个人讲着,一丝一毫都不见疲倦。
      他心不由地想起从前,从前,晋楚卿若是得空了,会同他提起戏灵。那时,晋楚卿说,戏祖师爷很偏爱戏灵,戏灵天赋极高,深得戏祖师爷的心。
      那时,他不知道仙师就是戏祖师爷,他还在想,戏祖师爷有戏灵,而仙师,有他。可如今想想,从头到尾,都像是他一人的自作多情。
      宣融隋无奈地撇了撇嘴,笑道:“我不是您唯一的爱徒了。虽然,按先来后到的序,戏灵比我来得更早些才是,他才是首徒。”
      “我嘛……”宣融隋没再说了。
      宣融隋靠到神像旁边,神像冰凉,他靠了上去,靠到神像的银袍上。
      “没天资的笨蛋也能加油。”宣融隋半倚着神像,神像眉眼透着高贵的气质,似是听到了身侧信徒的轻喃,动了动银光长袍,如月皎洁的袖摆轻拂,似在担心信徒倦了,要睡在此处,可夜深观子凉。神像不忍,动袖,欲遮下信徒。
      “……嗯?”宣融隋动了动身,抬眼,迷离中,火光微动,他窥不太见,疑是银纱将他的整张脸都遮住了,透不进风,但神佛在庇护他,他也不惧恶念,不惧鬼魂。
      宣融隋眯了眯眼睛,环视一圈,方才的银纱就如庄周梦蝶,消失得彻底。他呆呆地望向前边一排的长明灯,天光微亮,长明灯的灯油燃尽,想来,方才窥见的火光就是晃动的灯芯。
      宣融隋觉着倚在神像旁倚了一夜,背都有些酸麻了。他晃了晃手腕,刚撑上神像底座的手迅速一收,他抬眼,看向戏祖师爷那张比神祇都矜贵的脸,矜贵得清冷,拒人千里,这千里之内,却是法力醇厚的千里。
      千里之内,无尽法力,无人可敌,战无不胜。由此庇护万民,得信徒千年万年之久仰。
      宣融隋缩回那只右手,方才迷糊中,差点儿逾越了。
      宣融隋收回眼,抬手,打开了那扇红门。
      天光初见,又是一日,昨夜最后一炷香是我添的,今日的第一炷的香也得由我来上。
      宣融隋抬手,给香点上,朝戏祖师爷的方向拜了拜,他胸襟前往下垂的红锦带随着他一俯一仰,如灯芯般燃燃动。
      宣融隋再倾身之时,风一起,香火炉里的灰往外蹿了蹿,像是在给谁腾空地。
      紧接着,香火炉里边多了一炷香,一炷最红,最直,最高的香,因为线香刚燃上,所以灰还不多,宣融隋稍一俯身,这香火萦絮的味道便直直地闯进他的鼻息间,仔细嗅,有点刺鼻,但后调是清香又微甜的,离得远了,又让人想念。
      宣融隋离了香火炉,昨夜想着仙师的事,竟一时忘了给仙师的功德箱塞钱。
      信徒要多,香火要多,功德香里的钱也要多才是。
      宣融隋回到殿内,站在最正的方位上,神色镇定地看着受尽香火的那尊神,挪动几步,走到功德箱前。
      突然,他眉心一动。
      身上没带银钱!
      他伸手,在衣袖之下掏了掏,分文未有。
      宣融隋原本如春风的容颜,就算是不笑,也是极温润,但此时,这温润中夹杂着丝丝慌乱。衣袖翻飞,他心中暗言不妙。
      他往前,指尖搭在功德箱上,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赶忙收手,手腕一转,落到自己腰间绣云纹的玉带上。
      这里……
      宣融隋蹙着的眉突然一松。他手往里够,从腰带内侧摸索到两枚铜片和一锭银子,银子和铜片撞在一起,发出几道清脆的声响。
      宣融隋摸了摸银子上的纹理,想到了戏台子上的一幕,这银子还是一漂亮姑娘在他唱完戏,登台谢幕时,上来给他的赏钱。都给仙师吧。给了仙师,仙师一辈子……万万载都不要陨落。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抬手,就把手上的一锭银子投入功德箱子里头。只听得扑通一声,他的心偷摸安了点儿。
      右手上的银子是没了,铜片还在。宣融隋盯着眼前的功德箱,不自觉地捏了捏手上的铜片,铜片交在一起,叮噔叮噔,好戏开场……又入戏了。

      鸳鸯板来,三弦琴过。
      戏幕合。
      “那台上的角长得真俊俏,应当是个俏郎君吧。”台下一位穿着红衫的女子鼓着掌,言道。
      “羲凰,怎么觉得就是郎君,瞧着模样是个花旦,没准就是个姑娘。”华胥颜金倒了杯茶,不动声色地推到祝羲凰面前。
      “我看了这么多年的戏,是不是姑娘,我看得出来。”祝羲凰说着,指尖滑过杯口漂亮的花纹,脸色沉稳。
      ……
      台上是一出漂亮的“春山泣鞭”,近几天,点这出戏的梨友很多,宣融隋都不知道自己唱的是第几出了,但是回回演这戏,他总觉着那女将军可惜了点儿。
      沙场之上,那女将军应是个得军心,统领万军,金戈铁马,征战沙场的女将军。
      但……可惜了。

      宣融隋身上穿着的青色戏服就是一座青山,隔着云雾,让人觉得可惜,也心生敬畏,云山立于乱世,才晓得此山青。
      华殇颜金眸子一缩,金色的锦服穿在华殇颜金的身上,只是安静地坐在一众戏客之间,就好似有种君临天下的威严感。
      华殇颜金侧身问道:“羲凰,你说,那女将军如何心境,会恨吗?”
      “也许吧。”祝羲凰晃了晃手中的杯盏,容色淡定,一出戏将落,她脸色没有多大起伏,只是看着台上的角儿,微微挑眉,整张容颜都是说不尽的风情洒脱。
      “那……倘若你是那女将军……”华胥颜金看似淡定地问道,盏中的茶水轻晃,差点儿劲,就要不受控制地往外洒了。
      “我不会是她。”祝羲凰晃了晃手中的杯盏,待茶水温度降了些,她举杯,一抿而尽,神色自在又轻狂,感受到一滴水顺着下颚流到她玉雕般的脖颈上,她抬起袖子一擦,落手之时,从袖口掏出一锭银子,在虎口处盘了盘,她嘴角噙着风情万种的笑,眉眼处尽是放荡不羁的风流。
      旋即,脸上没有娇羞,祝羲凰起身一跃,在戏幕未合之时,跃至戏台上。
      “姑娘?”宣融隋不解。
      这会儿,鸳鸯板早已停了,周围看客沉浸在戏尾,还没意识到,但是,这红衣女子上台挡在众人眼前,台下戏客这才意识到没了板子声。
      同时,七弦琴声也是合时宜地轻了一轻。
      晋楚卿原本神色慵懒,撑在红漆木椅上的手一顿,七弦琴声轻下来,合了戏的时宜,但晋楚卿的神色古怪,不合他的时宜。
      “喏,角儿,这给你的赏钱。”祝羲凰脸上摇曳着万般风情,仿佛宣融隋要是不收,就是伤了姑娘的情。
      台下众人,除了一个金衣华服,雍容华贵的女子没有起哄,其余的人都是乐呵一笑,边笑边道,“角儿,这姑娘怕是看上你了。”
      “京城来的大角儿,就是非同一般,咱们羲凰姑娘这样对戏挑剔的人,都能上台赏戏钱,果真是不一般。”
      “大角儿就是大角儿啊。”
      宣融隋看着祝羲凰眉眼间的风流轻佻,这情形是他头一回撞上,仙师也没教过会如此,他一时间有些许不知所措。
      推了吧,驳了姑娘的美意,那属实是不好,便接下吧。
      宣融隋如此想着,抬眼望向祝羲凰眼底风流纨绔之下的真挚,点了点头,抬手道:“那便多谢姑娘美意。”
      祝羲凰朝宣融隋挑了挑眉,声音含笑道:“喏,角儿。”
      宣融隋一顿,伸出的手被祝羲凰捏住。从旁的方位,尤其是戏台旁看最为明显。
      瞬时,宣融隋腰间玉带的内侧便塞上了一锭银子,银子刚刚好能容纳,但被塞入的时候,跟他腰间的两枚鸳鸯板一撞,如闻仙乐。
      与此同时,那明显轻下来,如远在天边的琴弦声噔的一声,在顷刻间充满了奇怪的戾气,仿佛硬是要将所有人的思绪都拉回来。
      戏幕将合,琴弦声重,旁人没察觉出什么,但宣融隋极其熟悉琴声重轻,下意识往戏台侧的红漆木椅上望去。
      晋楚卿眉头蹙起,脸上的神色说不出好,也说不出是不好,反正就是有点不对劲。
      宣融隋偏了偏头,这时,腰间的银子有往外冒的倾向,于是,他抬手,碰到腰间玉带,把冒出来的银子往里塞。
      那神色像是怕被人抢去了似的。
      “融隋。”晋楚卿轻喃道,“还怕银子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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