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川录·长安月》花朝叶暮

4、我的西汉男友（四）

　　十八.
　　谅在他诚心悔过，我就‘原谅’了他。
　　看见他的衣服破了，问他也不说，便让他脱了拿回去给子夫补补。
　　我回到子夫的房间的时候，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本以为子夫不在房中，谁知一踏进门就听见一阵啜泣的声音。
　　房中坐着两个女子，一个是子夫，她正忙着给另一个煮茶，而另一个粗布罗裙，面有些苍白，正坐在我平时最喜欢窝的矮榻上。
　　“子夫姐姐，这位姑娘是谁？”我将衣服放在几上，忙问道。
　　“回来了？这是我二姊少儿，在东院做事，小香你还见过的啊……”子夫笑着将已经泡好的茶端到那女子身旁。
　　“少儿？”原主或许见过，我是千真万确没有见过。不过她来找子夫做什么？而且怎么还哭了？
　　我认真打量了一下那个女人，卫家的人长得都不错，这女子看上去比子夫稍显年长一点，可能是坐惯了粗活，手上也有茧子，最醒目的还是额头上的一道疤痕，那道疤痕从额角延伸到眼角，生生让一个妙龄女子破了相。
　　“你应该叫姐姐。”子夫嗔了我一眼。
　　我摸了摸脑袋，怎么到了这里，任何一个女人都比我大？明明我比她们大不知道多少。
　　“子夫啊！我也是不得已来找你的，我不方便出府，你能不能帮我寻一名医者？”卫少儿泪眼汪汪的已经开口了。
　　“寻医者，二姊你可是身子有何不适？府中的季医者不是亦可查看？”子夫有些诧异。
　　“子夫，我……我可能怀上了仲孺的孩子……”少儿的嘴唇有些颤抖。
　　“什么？”
　　“已经有一月不曾来月事，我担心是有孕，所以让你帮忙找个医者，若是此事让公主知道，我与仲孺皆难自保啊！”少儿说到此，突然噗通跪了下来。
　　子夫吓了一跳，连忙拉住她，似又想起什么。
　　“二姊请稍安勿躁，霍大人知晓此事么？”
　　“他——我还不曾告知。”少儿垂下了眼，轻声道。
　　诶，为什么我总觉得有点古怪呢？仲孺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很耳熟的样子。
　　“香儿，你过来，与二姊进里屋换衣裳。二姊，你带着这个牌子出府去看看吧！勿忘了在日落前回来。”
　　“换衣裳？”
　　“是啊！医者不能入府，只能让二姊你出得府去。”
　　我被子夫拉着进了里屋，三下五除二地被她扒掉衣裳，心里却还在努力想着这个名字到底在哪里听到过。
　　“二姊你快出府去吧！这儿有我与香儿。阿姊千万不要与府中任何人说话！”子夫已经地给卫少儿换上我的衣服，还拿了罩笠给她蒙住脸。
　　少儿点了点头，匆匆出了门。
　　“子夫，那个霍大人是不是和卫青很要好？”我突然想到了买鱼那次遇见的那个男人，问道。
　　“是啊——香儿你这般问可是见过他？”
　　姓霍，这便不由得让我想起一个很有名的人物来。
　　霍去病，卫青的侄子，不会就是这个霍仲孺和卫少儿的儿子吧！悲催的，又是一个私生子！
　　也是一个历史上名声显赫，最后都超过卫青的少年名将……
　　“我想，少儿姐姐是真的怀上了孩子，而且还会是一个男丁……”我喃喃道。
　　“若是如此便麻烦了。以少儿如今身份……唉。”
　　她的身份怎么了？

　　十九、
　　直到吃晚饭，我与子夫都未等到少儿回来，这下子夫有些急了。
　　想打发我去听听消息，奈何‘我’如今已经出府，如何还能在府内走动，正急得慌，忽见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地跑来，“子夫姑娘，不好了，出事了！”
　　我心里暗自叹气，头皮一阵发麻，出事，恐怕就是被人现抓了吧！
　　“出了何事？”
　　“卫……卫仲卿与霍大人打了起来，被家仆抓住送到公主那里去了！”
　　什么！怎么卫青也搀和进来了？这中间又发生了什么事？
　　“可有少儿消息？”
　　“少儿……少儿姐姐亦同去了。”
　　“香儿，赶紧随我去见公主。”
　　“哦，哦……”我连忙跟上，心里却不住地七上八下地，有些惶恐，卫青打架了，不会有事吧？

　　二十、
　　“子夫。”少儿在门外看见子夫和我，忙泪汪汪地迎上来。
　　“青儿与霍大人呢？”
　　“在屋里——被公主问话。”
　　“此事原委如何？为何青儿亦牵扯进来？”子夫皱眉，问道。
　　少儿连忙一一道来说与子夫和我听。
　　原来，少儿的确去了医馆，诊断是真的怀孕了，一时之间，少儿慌了，便自主去找霍仲孺问该怎么办。
　　谁知霍家人说他未归，还不让少儿进去。少儿回了府，想到卫青与霍仲孺要好，便想去找卫青问问仲孺在何处。
　　卫青知道此事后，便拉着少儿一起去找仲孺，问他如何处理此事，谁知霍仲孺却不愿意做少儿腹中胎儿的父亲，一时不和，卫青便狠狠地揍了霍仲孺一顿。
　　而这事立刻有人禀报了公主，因此都被带到了前院来接受公主的审问。
　　天呐！真没想到老实巴交的卫青居然还有如此英勇的时候，真可惜我没看到他拳打负心汉的场景。我心里不禁默默为卫青骄傲，果然是老娘看中的人！
　　很快卫青与霍仲孺便出来了，走在最前面的居然是一个衣着淡素的女子，这应该就是那个历史上著名的平阳公主，刘彻的姐姐了吧！叫什么来着？
　　由于刚死了老公，公主还穿着丧服，白色的底绣着黑色的花纹，身上也没有我想像中那种摆架子的气势。反而很平易近人，让人有些莫名的心安感。
　　“公主殿下——”子夫忙着下跪，我便也跟着大伙儿一起跪了下来。
　　“不必拘礼，你们都进来罢！”声音很平和，却有着不怒自威。
　　卫少儿，子夫也忙站起来跟了进去，而我由于是一个丫鬟，又不是当事人，便也排除在‘你们’一列，只能在外面干等。
　　这就是跑龙套的待遇啊！呜呜……
　　就在我快睡着的时候，大伙儿都出来了。
　　我看见子夫，眼睛一亮，要上前问屋内的具体情况，却听得公主又道，“子夫，你留下，本宫有事与你说，其他人各自离去罢！”
　　或许是我的错觉，看见她的眼扫过卫青时，居然有一丝的温柔。
　　我不由地一阵警惕，悄悄走上前拉了拉卫青，卫青转头看见是我，没有表情的脸上顿时一喜，他悄悄朝我比了个动作，示意我他没有事。

　　二十一、
　　卫子夫随着公主再次进屋，我连忙跑到卫青面前。
　　“仲卿，你有没有事？有没有受伤？”
　　“没有。”卫青摇了摇头。
　　“刚刚里面都说了什么？”
　　“天色已晚，明日我再与你说吧！”卫青看着我那急猴儿的样子，温和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我的头。
　　“你不说，子夫等一下也会告诉我的！”我嘟着嘴道。
　　“香儿。”卫青的眼睛清澈宛如皎皎明月一般，突然抓住我的手，认真地看着我，“香儿，我一定不会负你……无论什么也不能改变。”
　　我知道他是想到仲孺辜负少儿之事，一时有点儿感动，吸了吸鼻子，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天冷冻着了。
　　“那少儿孩子应该怎么办？公主怎么处理的？”
　　“我已禀明公主，既然霍仲孺不愿意要这个孩子，那孩子以后便是卫家人。”
　　“对啊……孩子都是无辜的，卫青，你也应该高兴啊！做舅舅了哦！或许他不但能给卫家带来幸运……还会给整个大汉朝带来惊喜呐……啊且！”
　　“怎么？冻着了？”卫青皱了皱眉，“怎么穿得如此少。”
　　“你不也穿的那么少么？”
　　“我与你不同，我是男子，自然不畏冷，回去让三姊多给你做几件衣服裳吧！”他说着，脱下外衣让我穿上。
　　我心里暖暖的，伸手拉住他，“我手也冷，你给我暖暖！”
　　他眼中笑意温暖，“好。”

　　二十二、
　　时光总是过得很快。
　　在几场雪过后，新年终于来了，我也‘十三’岁了。
　　这是我在西汉过的第一个新年，居然还是和那么多古人一起过。
　　其实身边安静下来的时候，我也会和电视小说里许多穿越女一样，不由得想起在现代的亲朋好友。每逢佳节倍思亲，过年了，还不知道妈妈在老家会不会做我最爱吃的鸡蛋饼？
　　以前总觉得她做的饼的口味很怪，可是人就是贱，吃不到的，就会特别的想念。
　　在平阳公主的安排下，卫少儿暂时不用做事，搬离出东院，和子夫住一个房。
　　幸好古代的床都很大，少儿和子夫睡一张床也睡的下，只是因为少儿未婚先孕，流言蜚语也纷沓而来。
　　尤其是那些嫉妒卫子夫美貌，视她为眼中钉的那几个女人，每每都会在一旁指桑骂槐地说一些难听的话。一般这种情况下，子夫都会自动把她们当成空气，当真有‘走自己的路，让狗叫去’的风格。说什么清者自清……
　　有时候我都不禁怀疑她是不是也是现代穿越过来的？每当这个时候，我自己是受不了的，于是，互掐的事频频在我身上发生。
　　幸好这群女人因为不喜运动，即使我比她们小，掐架也掐不过我。
　　而我，偶尔挂个彩，也只是被卫青警告几句，过耳即忘。
　　穿上府中新发的红色袄子，我让子夫给我扎两个包子头，用红绳绑着，然后屁颠屁颠地跑去王大娘的厨房讨红包。（装嫩的老女人……）

　　二十三、
　　按照惯例，接过王大娘偷塞给我的包着一只鸡腿的帕子，我甜甜地道了谢，便跑去看我那小男朋友了。
　　卫青也换上了新衣，新衣似乎不是子夫做的，想着应该是府中分发的。
　　“仲卿！王大娘给我的酱香鸡腿！”我向他摇了摇手中的一小团帕子，这可是我的老公养成计划，每天都要补些有营养的东西，以后才有精力建功立业是吧？
　　否则如果他还没当上大将军就挂了，那我岂不也成了寡妇？（想得真久远……）
　　仲卿凭着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领，已将我买来的兵书全都看完了，最近也不知道在做什么，鬼鬼祟祟的，这不，一听到我的声音，连忙将什么东西藏入袖中。
　　“香儿，你来了。”他倒是对我的鸡腿没啥兴趣，看到我，笑道。
　　“你在做什么？”我狐疑地瞥了一眼他的袖子。
　　“没……没什么。”他道，似这才看见我手中的帕子，“这是什么？”
　　“是鸡腿啊！”我当下也忘了去追问，忙兴致勃勃地打开纸包，“吃吧！看你也瘦瘦弱弱的，多补才能健康嘛……”
　　“香儿，今日我与掌事申请，可以准假一天。你想去哪里，我陪你。”他突然想起什么，微笑着道。
　　“出去玩啊……”我想起前几天曾经说过他什么时候能有空，其实当时也只是随意说说而已，因为像他这样的骑奴是不得随意出府的，真没想到他把我的话都听进去了。
　　“听说城西的梅花都开了，子夫很喜欢梅花，但是城西太远了，我不敢去，要不你陪我去折几支吧？”
　　“嗯。”他点了点头，“外面更冷，你去多穿几件衣服，然后在府外等我。”

　　二十四、
　　“你这匹马是哪来的？”平阳府外，我有些惊异地看着他从一匹马上下来，不会是偷的吧？
　　“借的，我有一个朋友姓公孙，他在军营做事，这是他的马。”卫青似看懂了我那点小心思，解释道。
　　额，是我想多了。
　　“仲卿，你也想跟你那个朋友一样吧……”想着他以后披着铁甲，带着战盔上战场，一定很帅。
　　“这种事以后再说——你先上马。”卫青淡淡一笑，伸手抱住我，将我放上马，然后自己一纵坐在我后面，“你怎么如此轻？最近可有好好吃饭？”
　　我不屑地哼哼，谁让这身体不是我的呢？不知道为什么，怎么都吃不胖。
　　想我在现代那个一百十来斤的身体，我就不禁有点儿纳闷。
　　不过也没等我纳闷，马就开始向前跑去了。
　　毛线！从来不知道骑马是这种感觉，耳边是微微风响，这速度有点骑摩托的感觉，就是这摩托一定是轮胎爆了的！
　　就在我被癫得七荤八素，差点摔下去的时候，卫青终于拉住缰绳停了下来。
　　“是这儿吧？”卫青先下得马来。
　　我也不知道，又没来过。
　　被卫青扶下马，我身形一个不稳差点摔倒，倒是让这个死小子平白看了笑话。
　　眼前是一片绯红外加地上厚厚积雪的景色。让我想到了以前最喜欢的一种奶油红豆雪糕……（就知道吃！）
　　转过身，却见卫青已经将那匹马拴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他深青色的背影在一片绯白的背景下有一种清逸脱尘的感觉，那沉稳的气质完全不像才十五岁的少年……
　　我和卫青都不是很懂浪漫的人，两人在一片梅园中走了一会儿，我指示着他随便折了几支觉得姿态好含苞待放的梅花，便打道回平阳府了。

　　二十五、
　　回府之前先见了卫青的那个姓公孙的军营做事的朋友。
　　那是一个稍稍比卫青年长的青年男子，也没我想象那般浓眉大眼，大块喝酒大块吃肉的蛮汉子样，倒真让我失望了一把，一直以为自己能见识到传说中的英雄魁梧人物，可是见到的都是这般普通人呢？
　　“仲卿，这可是你新娶的娘子？难得有兴致，带得弟妹来见我这个大哥。”公孙敖拍了拍卫青的肩，调侃道。
　　卫青也没有否认，笑道，“大哥在营中过得安好？”
　　“也就过得去吧！你呢？听说那马房真不是人呆的，真的过不下去，就来我这儿吧！”
　　“尚可。多谢大哥一番美意，只是不敢劳烦。”卫青道。
　　“敖儿，怎么有客人来也不叫进来，光在外面站着？”房内传来一个老妪的声音。
　　“瞧我，关顾着说话了，外面冷，快进来。”
　　“天色不早，我们须得赶快回府，有时间再来！”卫青笑着推辞道。
　　“哎……那好歹吃个鸡蛋再走，过年的。”公孙忙进屋拿了一碗煮鸡蛋出来。
　　“多谢大哥美意，这鸡卵大哥还是留着客人来再招待吧！”
　　“你不把我当兄弟是不？”公孙敖这一下拉下脸来，似乎有点儿生气了。
　　“不……不是，刚刚借了大哥的马，怎么好意思……”
　　我悄悄拉了拉卫青的衣袖，转头对这公孙敖笑道，“公孙大哥，我们要的，一个鸡蛋吧！祝大哥在新的一年心想事成！”
　　“还是弟妹懂事……”公孙笑着瞪了一样卫青，和蔼地道，“你这小子，傻兮兮的，娶个媳妇儿但是不错。”
　　“怎么不说话？你生气啦？”没有了马，我与卫青只得步行回平阳府，卫青一路闷闷不乐的，一直不说话。
　　我拿出怀中揣着还没有冷掉的那个水煮鸡蛋，“知道这个鸡蛋包含着什么么？”
　　“它包含着公孙大哥对你的关心。仲卿，他把你当成了亲人，你这样一直推辞，他也会难过的。”
　　卫青苦笑，“可是你也看见，大哥家里其实……”
　　“没事，等你以后成为了大将军不要忘了他嘛……他今日给你一只鸡蛋，你他日还他一个好前程嘛！”
　　“你这丫头，为何就这如此笃定我会成为大将军呢？”卫青微微叹了一口气，道。
　　“这个……是秘密。等你做了大将军，我再告诉你！”我朝他做了一个鬼脸。
　　“好了嘛！别愁眉苦脸的，大过年的多不吉利啊！来，笑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