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光同伴》紫双爻

10、移居

　　当天下午，紫姨太母女三人从榆园搬往藕香舍。

　　　　因路途较远，吴管事调了辆九人座的游园车来接她们，刚好前一排坐人，后两排放行李。

　　　　车辆缓缓驶入内宅，相比“木”字园的清冷素雅，“果”字园完全是另一派热火朝天的盛景。

　　　　阳光洒在繁花硕果的枝头，浸得一株株的鲜果晶莹剔透，一簇簇的花团娇艳欲滴。

　　　　夏嬉嬉敞开肚皮吃了一上午，实在有点撑，但不妨碍她两眼放光地欣赏不断掠过车窗的各类水果。

　　　　“阿姊！那是梨子吗？！阿姊你快看！还有橘子！”她忍不住摇了摇一旁的夏盈盈。

　　　　“嗯，好，明天再看。”

　　　　夏盈盈似是困了，眼皮耷拉着，有气无力地靠着椅背打盹。

　　　　紫姨太瞧着嬉嬉，忽地有些心酸，柔声道：“嬉嬉，这些果子都是有主的，看看可以，但不能摘。你想吃哪几样？我差人去外面买。”

　　　　“噢，我还以为能随便摘呢。好多熟透的落在地上烂了也没人捡！太浪费了……”夏嬉嬉瞬间兴致减半，小声咕哝了几句。

　　　　“既入了金家，就要守宅子里的规矩。”

　　　　紫姨太莞尔一笑，指着窗外道：“方才经过开红色石榴花的院子，叫天浆苑，里头住的孟姨太，白天在宴会上跟你讲过。种有梨树和橘树的地方分别是雨梨村和仙橘林，住着安姨太和余姨太，二少爷金元思是安姨太的儿子，二小姐金迎雪是余姨太的女儿。以后你碰见这些少爷小姐，一定要用尊称敬语……”

　　　　夏嬉嬉一听到园子的规矩还有人物关系就头大，尤其是记各姨太的姓氏，以及不同姓氏所生少爷小姐的排位和名字，总容易弄混捋不清楚。

　　　　困扰之际，一股清新的荷叶香扑鼻，车子戛然停在一栋精巧的三层木屋门前。

　　　　七八个老妇进进出出地忙碌，显然还没收拾妥当。

　　　　“紫姨太，稍等片刻，马上就好。”

　　　　吴管事的声音适时出现，她身后随着两位样貌十三四岁、皮肤黝黑、体型厚实的女——壮士。

　　　　“之前说过的，给嬉姑娘配两个女保镖，这是金叮、金铛。”吴管事一一介绍。

　　　　“紫姨太好。”两位新任女保镖抬手作揖。

　　　　“嗯，好，”紫姨太笑道，“二位就把嬉嬉当自家小妹看待，不必见外，需要哪些吃食、物件，直接告诉我便是。”

　　　　正说着，一领事婆子立在大门前报：“一到三楼的卫生全部做完！紫姨太和姑娘们的行李也抬到房里了！”

　　　　“行！你们都出来吧！在门口集合！”

　　　　吴管事下令，转身对紫姨太说：“天色将晚，请姨太早些休息。”

　　　　紫姨太微微点头。

　　　　吴管事稍站了会儿，等人数齐了，才领着一众粗使婆子们离开。

　　　　“嬉嬉，盈盈乏了，我先安顿她休息。你去选一间中意的卧房，我待会儿派人来布置。”

　　　　紫姨太话音刚落，夏嬉嬉一跃蹦起来冲上台阶。

　　　　因荷塘边较潮湿，木屋的地基很高，一楼只有饭厅、厨房和茅厕，就寝的睡房均在二楼和三楼。

　　　　蹬蹬蹬！

　　　　夏嬉嬉跑到三楼，东张西望一阵，抬眼发现有一方天窗嵌在屋顶，天窗下是一张罗汉床。

　　　　窗外，落日余晖染红了半边天。

　　　　她倏尔来了兴致，躺到罗汉床上看夕阳。

　　　　那一朵朵晕染的云彩倒映在眼里，如同一团团火焰，燃尽的斑斑点点落入心湖，漾开一圈圈金光闪闪的涟漪。

　　　　夏嬉嬉弯起嘴角，莫名所以傻乎乎地笑了半天。

　　　　翻身拿枕头时，瞥见床头刻着行小字：春朝东、夏朝南、秋朝西、冬朝北。

　　　　“春朝东？为什么要朝东呢？”

　　　　她皱眉思索，继续望向落日，眼皮眨呀眨，渐渐地，合上不动了。

　　　　无尽的黑暗里，一缕缕白烟由远及近，盘桓缭绕，迷雾中影影幢幢地现出一座长满青苔的石庙，庙堂内空洞洞的，门楣上挂着一个奇怪的八边形铜盘。

　　　　夏嬉嬉望着那铜盘出神，一个苍老的声音突而袭来：“你是谁？从哪里来？”

　　　　“我……”

　　　　夏嬉嬉感觉喉头似乎被无形的力量掐住，说不出话。

　　　　忽然，狂风骤起，黄沙漫天，周围景物变换……

　　　　一个超级庞大、棕黑色长毛、无法看清全貌的野兽朝她飞奔而来！

　　　　压根来不及躲避，她被山似的野兽前掌踩进沙地。

　　　　啊！！！

　　　　虽然梦里感受不到疼痛，夏嬉嬉还是发出尖叫，吓醒了。

　　　　“嬉嬉？怎么了？”

　　　　紫姨太听到动静，进来查看，见她惊魂未定的样子，一下明白了，轻声道：“做噩梦啦？正好早上炖了核桃莲子羹，赶快起床下去喝一碗压压惊。你呀，昨天没打招呼就睡着了，我赶着让金叮金铛在天黑前把你抱到西宅的圆球屋，早晨天刚亮又遣她们将你抱回来了。”

　　　　“那她们不都知道了……”夏嬉嬉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察觉到四周陈设和阁楼不太一样，貌似是二楼的房间。

　　　　“她们是老爷培养的暗卫，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从派去海上救你的那一刻，就瞒不过去了。”

　　　　紫姨太说着，打开衣柜，抽出一个扁盒子，道：“那日张姨太拿来的洋装裙，你也就穿过一次。今天你入学面试，还是穿这件吧。”

　　　　她取出裙子放在床边。

　　　　原来那天飞来的两个黑影是金叮金铛！夏嬉嬉没想到，暗暗纳罕，继而一脸疑惑：“入学面试？什么意思？”

　　　　“就是入学堂前的一个测试，你知道就说答案，不知道就说不会，很简单的。”紫姨太神色淡然道。

　　　　“喔，阿姊去吗？”夏嬉嬉问。

　　　　“你阿姊过了年龄，不用去了，况且她身子也不好……”紫姨太垂眸，没继续往下说。

　　　　盈盈的身体状况也是嬉嬉心里的隐忧，虽然体内的虫子成功清理掉了，但后期恢复很慢，每天吃得少睡得多，靠汤药吊着。

　　　　她没再多问，迅速穿戴衣裙，下楼吃早餐。

　　　　金叮金铛在大门外打拳。

　　　　夏盈盈休息了一晚，看上去仍旧苍白无力，软绵绵地扶趴在桌沿，将大份食物分割成小块，装到嬉嬉专用的盘子里。

　　　　“阿姊，我自己来，你先吃。”夏嬉嬉按下盈盈手里的活计，另拿了副刀叉。

　　　　金叮和金铛练完功，虎虎生风地走进饭厅。

　　　　“叮叮，铛铛，快来吃，还有一刻钟就要出门了。”夏盈盈招呼她俩。

　　　　“我们去冲个凉，一身汗味怕熏着你们。”两黑脸憨憨笑道。

　　　　“叮叮铛铛？哈哈!噗！”夏嬉嬉觉着这称呼有趣，刚入嘴的山药红枣糕差点喷出来。

　　　　“她们的原名有点拗口，这样叫比较好记。”夏盈盈解释。

　　　　约莫五分钟后，金叮和金铛换了身清爽衣衫出来，站在餐桌边吃早点。

　　　　滴滴！滴滴滴！

　　　　一辆漆成艳丽桃红色的校车停在藕香舍院门外。

　　　　“金叮金铛！还有新来的夏嬉嬉！快点！要迟到啦！”一个羊毛卷短发、穿粉色套装的小女孩，从前排车窗探出头大喊。

　　　　“六姑娘！马上！”金铛应道，赶紧把最后半块糕塞进嘴里。

　　　　“嬉嬉第一天上学，阿姊送送你。”夏盈盈起身，把椅背上的厚绒毯披到肩上。

　　　　“阿姊！慢点。”

　　　　夏嬉嬉忙搀着她，回头寻了一圈，问收捡碗碟的婆子：“烟冉姑娘呢？”

　　　　“昨儿才搬进来，没来得及请她呢！”婆子说。
　　紫姨太走出厨房，挥挥手道：“出去转转，晒晒太阳也好！”

　　　　“是啊，今天有太阳，我来去都待在车上，风吹不着，散散心正合适，顺道看看你念书的学堂什么样儿。”

　　　　夏盈盈气息微喘，扶着嬉嬉缓步慢行，从前门上了车。

　　　　金叮金铛从后门上去，和另外几位小姐的保镖们挤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