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变》阴天失格

5、第五章

　　夜幕低垂，弦月高挂。

　　01捂着脖颈和腹部潺潺流出的鲜血，疼痛密不透风地包裹着他，一时不察，他被崎岖不平的地面绊倒，脱力般跪在布满沙砾的街巷。

　　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失，过量的疼痛让他神志不清，凭借着求生欲，他挣扎着站起，步履蹒跚地追随着熟悉的信息素。

　　小巷的地面上血痕蜿蜒，影子忽明忽灭。

　　江郁正在客厅翻阅书籍，突然，门被轻轻撞响，他走到玄关处，透过猫眼探望，地面像是被泼了腥红油漆，即使隔着门，他也能闻到血腥气。

　　江郁推开门，视线撞上被蝶翼紧紧锁的01，一时间，他像被人攥紧了心脏。

　　01已经疲累交加，不堪重负的晕了过去。江郁赶忙将他扶进屋内，从茶几下翻出药箱，轻车熟路地替他止血，地毯被血迹沾染，江郁看出那伤口只能是异能者所为，不由得提着一口气。

　　翌日，基地出台新政策。

　　无条件开放基地一层供新婚夫妻居住。

　　实验室的最新研究显示，普通人孕育后代异能化的概率为50%，占据首位。政策背后的意蕴不言而喻，尽管如此，基地一层依旧拥有无可睥睨的吸引力，完备的医疗设施和服务体系是无数人趋之若鹜的，没有人不想占据一席之地。

　　最近几年，新生数量骤减，庞大的人口基数被砍掉一半，按照趋势，人类灭绝指日可待。生死攸关，基地似乎放弃了异能高尚论，朝普通人抛出橄榄枝。

　　基地门前，新婚夫妻们紧紧相依，脸上装点着对新生和未来的期盼，渴望大于对未知的恐惧，笑意晕染在脸侧。

　　江郁来时就看见这幅场景，尽管前科累累，但基地这一步确实无可指摘，不留破绽。他收回目光，朝研究室走去。

　　目前看来，地下一层应该是除了最高层外戒备最森严的地方，异能者持枪列队，轮番巡视。通过搜身，江郁来到长廊，经过分岔口时，他不可避免地碰见了新上司。

　　乾川一袭军装，欣身玉立，下属自他两侧站开，虽然先前从未见过，但能在基地有这架势的，只有乾川一个了。

　　领导层的明争暗斗江郁无从得知，就连上司换了人也是同事告知，以前可以不管不问，但现在站了队，他需要敏感些。

　　乾川似乎在找人，而且多半没找到，是以面色不善，下属的头低得更甚。

　　思忖间，江郁到达研究室。

　　实验台上放着三份变异株样本，江郁回想着书上的记载，基因组不稳定时，细胞会出现重复无效变形，二次变异几率增大。

　　劣性变异千千万，这是其中一种先发状态。尽管那个人类敌过重金属，拥有了伴生能力，但也不过是空中楼阁，届时二次变异来临，谁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样。

　　虽然已从事研究多年，江郁依旧有无可奈何的挫败感，他想异能或许不是上天的馈赠，而是惩罚。

　　时间转瞬即逝，江郁急着回家照看01，他负伤过重，即便伤口被处理过，也依旧昏迷不醒。

　　01被他安置在卧室，江郁只能暂住客厅。这也无形中增加了和陆让尘的相处时间，对方好像很喜欢看电视，总是待在客厅。

　　江郁顺势告知他基地的新政策，因为心里藏着事，他说完就陷入思绪中，直到眉心传来轻柔的触感。

　　两人距离很近，江郁抬起头，感受到陆让尘正抚着他的眉心，认真地说“不要皱着。”

　　安慰技巧很烂，但出乎意料的有用，江郁于是重新展颜。

　　隔天，基地一层已经满员，它承载着希望，被誉为人类温床。每个家庭都拥有一组编号，享有权利取决于新生儿数量。乾川确实不是慈善家，所有基地一层出生的婴儿都必须由基地管控，亲情关系保留，人身自由剥夺。

　　基地最高层

　　执行任务的04和07被召回，两人面面相觑，站在门口犹豫不决。

　　“不进去是因为做了亏心事吗？”陡然响起的声音让他们回过头来，本该在屋内的乾川此刻正站在几米外，周身散发着戾气。

　　下意识地，04开始释放示弱信息素，忙不迭的摇头。

　　只是解释的话还没说出口，乾川就启用伴生能力，朝他腿上开了一枪，几秒后，子弹炸开，04重重跪在地上。

　　看见同伴的惨状，07立刻就要求饶，但子弹却已经进入他的额心，随后血肉模糊。乾川朝04走过去，淡声询问道“01在哪？”

　　04此刻清楚地明白，乾川没杀他是为了听到回答，如果他真的说出来，下一秒子弹就会穿过他的心脏。01受了那么重的伤，早晚会死，自己不能成为他的陪葬品。

　　于是他再次摇头，那一瞬间，他感受到空气中数十倍的暴戾信息素，心脏不可抑制地收缩。结果如他所愿，乾川收回枪，叫来两个下属，一字一句地吩咐道“把他的骨头全部抽出来。”

　　很快04就被人带走，消失在乾川面前。

　　在角落旁观了一出好戏，盛决嘴角挂着戏谑的笑容，随即又不要命地问道“你这么关心他的下落，是因为他是你的垫脚石，还是因为私心？”

　　乾川没有理会，推开门就要进去。

　　“实验室跑了一批实验品，派你的人找找，”盛决补充完就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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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的大街上，路灯斜照，风声攒动。

　　地面投射着一道身影，陆让尘独自行走在灯光下，耳边却传来另一个人的脚步声。几秒后，他对着面前的空气忍无可忍道“你还要跟到什么时候？”

　　空气怪力扭曲一下，休易眼看被识破，索性收回伴生能力，现了身。

　　他哼笑一声，开始细数陆让尘的“累累罪行”。

　　休易和陆让尘不是同一批实验品，但出于人道主义，陆让尘出逃前找过他，询问他是否有意愿一起离开。

　　但自尊心作祟，他不愿意受恩于别人，拒绝了，结果陆让尘他们走的时候还真没叫上他。后来实验室乱成一团，他也趁此机会离开了。

　　听着他的长篇大论，陆让尘连表情都欠奉。休易盯着他冷漠的脸，几乎想抓着陆让尘的衣领问他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要让自己像个自言自语的傻子。

　　但他没有，他怕被打。

　　胡乱发泄一通，休易赶在陆让尘动怒前停下来，说起正事。

　　“你想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实验室吗？”尽管是问句，但休易语气笃定。

　　一阵寂静中，陆让尘淡淡“嗯”了一声。他只记得自己从幼时起就因为异能被转卖各地，最后怎么到实验室的他确实不清楚。

　　闻言休易露出得逞的笑，他神神秘秘道“是中心区的地下交易所，他们常年给实验室输送实验品。”

　　地下交易所位于基地西南方位，货物昂贵，应有尽有。

　　后天实验室会和地下交易所进行下一场合作，届时贩卖异能者的那批人会再次出现，无论从那个角度而言，这都是铲除他们的绝佳机会。

　　仇敌见面分外眼红，休易知道陆让尘一定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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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他如期见到了陆让尘。

　　休易踮脚朝他身后看去，一番张望，最后确定他是一个人来的。想起他的伴生能力，休易把心放了回去。

　　地下交易所是隐蔽性极强的格子间，卖家和买家约定好房间号，自主交易。休易一进去就愣住了，他僵着头，不敢看陆让尘。

　　看着休易紧张的后脑勺，陆让尘就明白他肯定不知道房间号，罕见地，他叹了口气。

　　现在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他转过身，却在氤氲光影中看见一个人。

　　空旷的走廊雾气深重，顶端巨大的屏幕上指示灯滚动，江郁的脸隐匿在暗红光线中，他身边还站着一个眉目张扬，盛气凌人的年轻人。

　　等距离拉近，江郁猝不及防地和陆让尘对上视线，他好像呆住了，整个人石化在原地。见状，陆让尘直接走到他面前，略微低头和他对视。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郁终于找回声线，他期期艾艾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之间好像生出磁场，将其他人隔在外面。休易硬生生挤进去，三言两语交代了前后因果。只是话音刚落，江郁明显更吃惊了。

　　两方都是为了实验品而来，江郁身边站着的赫然是重伤初愈，经过化形的01。

　　七年前，他在执行任务时得知，基地和实验室长期进行着地下交易，基地提供异能者，实验室研究如何催生高阶伴生能力。

　　他们两手买卖做的起色，先是和玄策交易异能者，后又拓展业务，和乾川交易普通人。

　　不仅如此，实验室还把单主两头卖，暗地把高阶药剂卖给基地。

　　为测试成果，乾川将它们注射在手下身上，直到今天，沉寂多年的试剂在01身上发挥作用，甚至恢复了他坏死的眼珠。

　　01醒来就一直盯着墙上的日历，在注射半年后，两方会再次交易，今天就是交易日。

　　药剂成功的后果不言而喻，如今脱离基地，他也没了掣肘，所以醒来后就化形成交接头目，想借机拦下药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