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变》阴天失格

6、第五章

　　房间号固定不变，一行人在01的指引下来到117。

　　休易在江郁的示意下前往总闸室，那里管控着整个交易所的供电设施，他隐了身，将交错的电线尽数剪短，交易所顿时陷入一片昏暗当中。

　　管理员紧急封闭进出口，开始检修电源，排查原因。

　　117门前，01对信息素进行感知，确认房间只有实验室的人后推门而入。

　　桌面上，临时照明的蜡烛随风摇曳，盛决的大半个身影都隐藏在黑暗中，听见开门声，懒散低垂的头终于抬起，静静凝望着化形后的01，以及他身后的江郁和陆让尘。

　　盛决并未多想，他清楚玄策的少爷习性，走哪都要跟俩手下。

　　三人落座，盛决把装着药剂的恒温箱向前轻推，脸上堆砌着笑意。

　　姿态做的很足，但无人在意。

　　伪装成玄策的01将身体后仰，眼含轻蔑地鞭挞着实验室的毫无作为，先前的数次交易都成了慈善，药剂迟迟没有作用。

　　说到最后，01清了清嗓子，道“要是只有这点本事，就趁着开春土松，早点走吧。”

　　至此，盛决被气的面目扭曲，如果不是玄策这幅高高在上的态度，他也不可能将其反手卖了，暗地供给基地高阶药剂。

　　但生意场总要有人低头，他赔着笑，一字未言。

　　见激怒不成，信息也套的七七八八，陆让尘直接起身将药剂接过，而后捏着桌沿，片刻后，整张桌子碎成齑粉。

　　挑衅的动作燃烧着盛决为数不多的理智，他气急却又无可奈何，对方身边有异能者，他没有胜算。

　　忍气吞声只是徒劳。

　　在他惊诧的目光中，陆让尘慢慢踱步到他面前，朝着他脆弱的脖颈伸出手，力度之大，生生将他从椅子上带离，悬在空中。

　　气血上涌，盛决徒然地用手拨弄着颈侧的手，他眼前发黑，呼吸不畅，求生的本能让他向陆让尘示弱，几秒后，他被甩在一侧的墙壁上，刹那间头破血流。

　　血流进他的眼里，一抹蓝色反复刺激着神经，开合间，他终于想起眼前人是谁。

　　锈迹斑斑铁笼内的血色身影，渐渐和眼前宛如罗刹般的陆让尘重叠，几年过去了，他变的更加强大，那双狠厉的眼睛却依旧如初。

　　凄然的一声笑盈在室内，盛决彻底失去了呼吸。

　　清理好现场，三人从交易所后门离开，和休易会和。等玄策赶到时，只剩墙角的一滩血迹和燃尽的蜡烛。

　　阴雨如注，狂风怒号。

　　书房内，临时撑开的床侧亮着一盏暖黄的台灯，陆让尘躺在柔软的床铺上，双目紧闭，脸上久违地出现了病弱之态。

　　从交易所回来后，陆让尘脸上一直持续着红色的潮意，神情恹恹。

　　江郁一摸，发现他俨然成了一个火炉，全身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气，动作也懒懒的。拿不准到底什么情况，江郁只能让他去休息，然后时不时观测他的状况。

　　眼下已经是第三次查看，热意愈演愈烈，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物理降温和化学降温用了个遍，江郁坐在床边，一筹莫展。

　　深思熟虑后，江郁去了仓库，那里异能者居多，应该知道原因。

　　仓库里，江郁绘声绘色地描述着陆让尘的情况，言寂在一旁静静听着，情绪随着他的话而起伏，眉头打结。

　　商砚默不作声，他想说要是那么容易死，陆让尘也活不到今天。

　　但看着两人宛若复制粘贴般担忧的脸，他最终改口，提议亲自去看看陆让尘。

　　外面的雨早已停歇，三人并肩走在长街上。夜色如水，地面蓄着几个低浅的水洼，倒映着空中弦月，一片祥和。

　　临近目的地时，前方浓稠的夜色中走出一群人。

　　几人已是蓄势待发，就连伴生能力都早已激发，言寂一看，悄悄将江郁护至身后，视线飘向右侧，商砚早已变化出浅金箭矢，瞄准面前几人。

　　人数悬殊，江郁明白他们正处于劣势，还未想好对策，身后就传来一股力量，将他从两人身边带离。

　　再一转眼，他就出现在百米高楼上，隔着雾气，他甚至看不清地面。楼层之间只有破旧的铁质窗栏，江郁用手紧紧攥着铁栏，窗户不堪重负地发出“吱呀”声，螺丝也在外力作用下崩开一颗。

　　江郁有些欲哭无泪，那人将他带到这里后就早早离开，不给他留一丝活着的机会。

　　肌肉开始酸痛，起初还能咬牙坚持，到后来江郁的双手已经麻痹，痛意如蚂蚁侵蚀着神经，巨大的痛苦生生将他逼出眼泪，眼前模糊一片。

　　他先是松开一只手，窗栏粗粝的表面使手心通红发麻，死亡之际，他还想着恒温箱内未来得及研究的药剂，脑海出乎意料的清醒，五脏六腑都一同感受着死亡的每一秒钟。

　　认命一般，江郁松开另一只手，整个人在重力作用下快速坠落。

　　风声呼啸在耳边，但接住他的不是水泥地，而是一个透着热气的怀抱。

　　另一边，言寂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陆让尘，面露喜色。他的到来瞬间扭转了局势，陆让尘脚步很沉，似乎还带着病气。

　　他的手径直穿过其中一人的心脏，行动间带着狠意，出手也更加利落，几个异能者顷刻间倒了一地。

　　等他转过身，言寂就发现了他的不同，眼睛变得更加剔透，像剥除了杂质，整个人也比以往更生硬，不近人情。

　　那场高热使陆让尘的伴生能力得到强化，和之前实验室反复注射的药剂有关。

　　百米高楼下，江郁还窝在陆让尘怀里，他全身僵直，眼中盛满惊魂未定，只有重重跳动的心脏提醒他自己还活着。

　　过了很久，江郁如梦初醒般后退几步，他抬眼望向陆让尘，视线交错，对方好像读懂了他眼中的疑惑，温声解释道“戒指。”

　　江郁抬起手腕，银戒正浅浅溢着光，还带着灼人的烫意。

　　戒指和陆让尘的分身相连，时刻感知着江郁的心脉，坠落时强烈的惧意使分身激发，及时救下了江郁。

　　再次抬头时，分身早已消散，江郁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处在废弃农场，曾经的粮仓。

　　为了高效生产，基地曾采用垂直农场，增大种植面积，因此这也成为屏障内最高的楼宇，能这么精准地把他带到这里，那群人十有八九就是基地的异能者。

　　眼下应该是实验室向乾川报了信，江郁有些苦恼，这下不好办了。

　　他拧着眉，直到视线中出现一只挥舞的手。

　　言寂有些着急，好不容易解决了敌人，等一转身，就发现江郁消失了，他急的乱窜，试图寻找江郁的身影。

　　眼看陆让尘就要消失在视线里，商砚忍无可忍，一把抓住言寂，抬脚跟上对方。

　　等终于找到江郁，却发现他愣在原地，言寂一阵心惊，以为他被吓傻了。

　　受人干扰，江郁回过神，率先对上言寂探索的目光，视线自然右移，陆让尘在一旁静静看着他，看样子已经从高热中恢复。

　　他松了一口气，顺便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三人倒没怎么意外，被发现是迟早的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更何况现在实验室也自身难保。

　　……

　　01目前仍不知所踪，派出去的人到现在还未复命，本改入库的药剂也迟迟没有出现，一桩桩事堵在乾川心头，夺权时落于下风的感觉再次浮现，种种前者尚且可以容忍，但这绝不包括在基地见到玄策。

　　甚至没有下属通知，玄策就直接出现在乾川面前，他额角的青筋隆起，面色不善道“你来做什么？”

　　玄策恍若未闻，他环顾着房间，仿佛在回忆，良久才抛出一句，似揶揄，却饱含轻蔑“鸠占鹊巢了几日，就真把这里当成自己的了。”说完就朝着一侧的皮质沙发走去，而后顺理成章地坐下。

　　“盛决将药剂转卖给你的事我都知道了，”多亏今天出了意外，否则他还不知道自己被卖了，末了又可惜道“他死了，不如送你们俩团聚吧。”

　　当年众多对家里，乾川最恨的就是玄策，尽管知道对方只是口嗨，他还是被挑起情绪，甚至觉得盛决死得过于容易，把烂摊子留给他。

　　彼时两人还不知道高阶药剂起了作用，玄策自以为警告到位，施施然离开了基地。

　　实验室

　　陆让尘循着盛决临死前给的线索，顺利找到了高阶药剂的存储室，他拿出江郁制好的干扰剂，分散倒入其中。

　　盛决一死，实验室忙着推举出下一个牵头人，至此彻底炸开锅，陆让尘看着慌乱的众人，脑海中却回忆起当初被关实验室的日子。

　　穿着白色实验服的人面无表情地将一管管药剂注入他体内，手套上沾满他的血迹，然后露出厌弃一般的表情，为了抑制伴生能力的激发，他长期处于半死亡状态，整日浸在血里。

　　然后他又想起江郁，陷入高热时，他清楚地感觉到江郁一次次把手放在他的额头，好像在那一刻，他才真正长出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