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变》阴天失格

3、第三章

　　凌晨，阳台的玻璃发出阵阵规律的敲击声，陆让尘睁开眼，缓步走向阳台，拉开窗帘，就看见一张脸挤在玻璃上，脸颊肉因为外力而变形。

　　陆让尘面无表情地比了一个“去楼顶”的手势，对方会意，“咻”的一下消失不见。

　　楼顶，两人悬空而坐，风过发梢，陆让尘略带困意地开口“怎么样了？”言寂颇为自豪，他道“除了老大你，其他人都顺利在仓库集合了。”

　　其实当时的准备工作早已就绪，监控被人提前拆除，铁门也做了手脚，但没想到陆让尘因药剂失去了意识，等言寂他们赶到时，他已经不知所踪。

　　“嗯”。

　　熟悉的回答让言寂心安，他感性地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然后开始汇报目前的情况。

　　基地被四个高层把控，他们分庭抗礼，相互制肘，但近年来权利倾移，目前是乾川占据话语权。余下三人将势力外扩，权利盘根错节，秋桐掌控制药，玄沨垄断经济，这三人都是异能者，剩下一个普通人，掩盖很深，几乎从不露面。

　　基地的研究室由秋桐一手创建，但自从她离开基地，研究室的处境就大不如前了。

　　尤其是乾川有自己的管事制度，地位和能力直接挂钩，异能者需要接受任务来维持现状，但研究室大多是普通人，因此遭人睥睨，水深火热。

　　基地一直以创立伊甸园，庇护人类，福泽济世自居，生态破坏后天灾频发，很多人死于辐射病和极端灾害，联盟军铸造的屏障也确实保护了很多幸存者，不过这都是过去式了，基地这些年居功自傲，阶级斗争纷纭，早就不再是庇护所了。

　　言寂他们还查到，实验室和基地有地下交易，但是具体是哪几个高层尚未得知，不过乾川绝对脱不了干系，他手下的异能者刚因哄抢任务而在基地门口大打出手，再加上遇袭的普通人骤然增多，其中关联可见一斑。

　　人体实验逆行倒施，一向受人诟病，如今实验室和基地一定是有了嫌隙，否则基地不会自乱阵脚，做出当街虏人这种不齿行径。

　　本该是反击的绝佳机会，无奈的是，背后之人十分谨慎，基地和实验室又牵连太深，关系千丝万缕，想弄清其中缘由，揪出主谋，需要一个引线人。

　　“我看楼下那个人类就很合适，”言寂跃跃欲试，想说服江郁为己所用。

　　陆让尘看了他一眼，淡声开口“他不喜欢豹子。”书上说，人类是很专情的生物，根据江郁之前的表现来看，他喜欢的应该是白狼，蓝眼睛那种的。

　　被攻击的言寂莫名其妙，“……”。

　　最后这个任务还是落到了陆让尘头上，临走时，他提醒言寂“下次来用信息素传声。”

　　自然界的动植物都擅长用信息素传递消息，融合这部分基因的异能者自然接替了这一能力，但信息素极易被同类捕捉，出于安全考量，言寂选择了最古老的通信方式，不过老大既然说了，就证明附近没有危险。

　　两人挥手道别，言寂的身影很快隐匿于夜幕。回到客厅的陆让尘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不同于他的满腹心事，江郁这一觉睡得极好。

　　清晨的餐桌上，两人相视而坐，若有若无的视线飘在江郁脸上，陆让尘试探道“我可以自由化形。”江郁迟疑地点了点头，如果不是手不得闲，他想自己应该竖个大拇指。

　　······□□失败。

　　解决完早饭，江郁就匆匆赶往研究室，留陆让尘一个人在家，昨晚那三个异能者应该从属于基地，早点去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于此同时

　　01刚回到基地就收到了乾川的命令，知道他一向耐心有限，01只得放弃包扎伤口的想法，无奈地走向基地中心层。

　　刚推开门，就看见乾川正望着屏幕，眉目间一片冰冷，01停住脚步，神色纠结。

　　“今晚去哪了？”乾川分出眼神，看向他。

　　01知道屏幕上是监控视频，他没办法撒谎，半晌才嗫嚅道“抱歉。”

　　见他这幅模样，乾川突然有些烦躁，他冷声道“自己去禁闭室领罚吧。”

　　和基地其他散养的异能者不同，带有编号的是乾川的心腹，他们级别更高，伴生能力也更强，除了01。作为乾川培养的第一个异能者，他给所有人的印象都是——一个废物。本体是娇弱的蝴蝶，伴生能力是无用的破茧化形，除了自由掌控的丝带，01很少能决定什么，甚至大多时候，他都是以别人的面貌活着。

　　……

　　今天的基地异常平静，地下室的长廊里，江郁碰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头上缠绕着丝带，只有一个眼睛露在外面，奇特的打扮让江郁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了？”

　　那只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尽管隔着丝带，江郁仍然能感觉到，对方在笑。

　　“没事的，我习惯这样。”

　　01生涩的朝江郁摆了摆手，随后消失在长廊尽头。回到研究室的江郁盯着面前的药剂，昨晚那个小孩的身影和01重叠，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江郁知道，长廊尽头是禁闭室，犯错的异能者都会去那里领罚，他带着再生药剂，悄悄靠近了那间大门紧闭的房间。

　　那里很黑，江郁只能凭借触感前行，禁闭室的门上没有锁，他摸到门把手后推门而入，里面是极致的黑，能将一切光源吞噬殆尽，江郁呆站在原地，他甚至不知道该去那个方向，直到一条细丝带缠上了他的手腕。

　　江郁心领神会，跟着丝带找到了01。他将手里攥着的药剂递给01，温声开口“这个可以治你的眼睛。”

　　01不奇怪江郁能认出他，他知道，面前这个人类很聪明，他也没问江郁为什么来找自己，他只是拒绝道“不用了，这样我以后就不用扮成别人的样子了。”

　　江郁不知道说什么，最后，他在丝带的引导下离开了禁闭室。有人因伴生能力自傲，随意草芥人命，有人为伴生能力所累，不得解脱。

　　研究室外，众人乱作一团，江郁刚走到跟前，就听见有人嘲讽道“人体实验，乾川疯了吗？研究室可不是他的地盘。”

　　然而不管他们这些研究员是何心情，命令已经下达，乾川向外界声称，研究室会和实验室一道，共同研制出将普通人改造成异能者的药剂。

　　此举无疑将人体实验合理化，普通人早就不堪忍受屈居于异能者之下，如果真的有异能药剂，他们同样可以成为社会的主宰，不再需要忍气吞声。

　　江郁感觉头脑失重，今后人口交易会被无限放大，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异能药剂。他穿过人群，向基地外走去。外面人山人海，从前畏手畏脚的普通人此刻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欣喜，他们欢呼着迎接着那个通天的世界，仿佛只要有了伴生能力，世界便会合拢于他们的掌心。

　　基地重新拥有了人们的拥护，一如它诞生之初，但最终迎来的到底是新生还是毁灭，没有人知道。

　　从前大街上的死气被点燃，瞬时之间，弯了的脊背重新挺直，但江郁不知该作何表情，于是他选择旷工回家。

　　此时陆让尘正在江郁家看动物世界，外面的巨变仿佛丝毫没有影响他，听见开门声，他立马扭过头，隔着不远的距离和江郁对视。明显感觉到江郁的垂头丧气，陆让尘关了电视，开始悄悄观察江郁。

　　在看到江郁准备绕沙发第四圈时，陆让尘主动询问道“怎么了？”

　　“基地已经向外界宣称要制造出异能药剂，”江郁语气温吞。

　　陆让尘听后有些错愕，虽然早就料到基地会设法将人体实验合理化，但他还是低估了基地高层厚脸皮的程度，眼珠子一转就是一个故事。

　　既然如此，陆让尘只好顺势抛出橄榄枝“你要和我们合作吗？”

　　“你…们？”江郁以为他指的是之前那个一模一样的人，但陆让尘却带着他去了一个地方。

　　实验室和基地相对而建，像两个磁极，但在与两者呈对角的地方，一个圆形仓库屹立在荒野上，自生态破坏后，荒原随处可见，不足为奇，但这里却有些不同。江郁看到仓库一周居然长着鲜花绿草，很不对劲。

　　两人向仓库走去，刚过半程，一只黑鹰朝江郁俯冲而来，宽大的翅膀卷着风，鹰爪锐利。江郁刚想躲避，那鹰却侧身飞过他头顶。手上传来温热的触感，陆让尘将他圈在怀里，不悦开口“够了。”

　　感受到空气中带着警告的信息素，那只黑鹰立马落在地面，化成人形。“我还以为你要一直住在那个人类家里，”商砚戏谑地说。他好像直接无视了江郁一般，旁若无人。

　　陆让尘带着江郁往仓库走，不欲搭理商砚。

　　自讨没趣一番，商砚撇撇嘴，跟在两人身后。言寂早就收到消息，此刻正在仓库门口等着陆让尘，待两人一走近，言寂就拥了上来，眨巴着眼看江郁。

　　江郁“……”，怎么一个个都奇奇怪怪的。

　　进入仓库之后，江郁有些惊讶，虽然在外面看就像一个弃置很久的仓库，可里面却是另一番天地，虽然没有基地齐全，但基础设施完善，运作流畅。

　　江郁反应过来，这里应该就是和陆让尘一样的异能实验品们所创建的居所，分营而设，交错相织。

　　其实这里更像早期的人类集市，个体化很强，自由度也更高。除了实验品外，大多是被救助的异能者和普通人，这也导致营地的整体实力偏弱。

　　在大致了解仓库的分布构造后，四人坐定。江郁斟酌片刻才道“我可以帮你们传递消息。”多一方势力对基地和实验室来说也是多一道牵制，至少为当前困境提供了另外一种可能。

　　为表诚意，江郁还给其他三人介绍了异能药剂的原理，想要创造非自然的基因变异很简单，但制造定向性变异的困难程度呈指数增长，生态污染的影响呈两极化，对于异能者而言，异变让他们更为强大，与之相反，普通人变得更加脆弱，身体细胞，尤其是神经元的活性显著降低。

　　江郁猜测，只要能使细胞活性增强，异能药剂就成功了一半。

　　其他三人“······”听不懂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