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山茶树下》认真大尾巴鱼

15、第十五章：孺子可教

　　听茶站起来，眼眶热热的，眼泪就这样滚下来了，她摸了摸脸颊上的泪水，就这么直直看向宋清辉。
　　压下上涌的情绪，让自己看起来更平静些，“好，我明白了。”

　　她走了几步，又停下，转头道：“宋清辉，我会主动来你的病房，关心你，是因为过去的你也同样关心我，我知道你忘记了很多事情，所以没有生气，我不能要求一个完全忘记我的人和我做朋友。”

　　宋清辉看到听茶脸上的泪水愣住了，心里边莫名有些难受。

　　听茶说完那番话就离开了，回到病房，她疲惫地靠在墙角，突然庆幸钱金梅离开了这里，没人能看到她此刻的狼狈。

　　门关上了，发出碰撞声，手触到脸上，才发现眼泪早已布满脸颊。听茶很难控制住情绪，实在控制不住的时候，就会找个地方躲起来，一个人默默地哭一会儿。

　　——

　　傍晚，周洪燕提着饭盒进到宋清辉的病房。
　　看到中午的饭盒洗得干干净净，心里有些奇怪，因为往常都是她带回去清洗的。

　　“清辉，你今天怎么把饭盒洗了，我拿回去洗就好了。”

　　宋清辉看了眼柜子上的饭盒，想起听茶收拾地上饭菜时的模样，小小的脸紧绷着，似乎下一秒就要爆发，最后却什么都没说，还给他送了饭菜。
　　“不是我洗的。”

　　周洪燕眸光一转，瞬间明白过来，“是那个每天来看你的小姑娘给你洗的吧。”

　　宋清辉夹菜的手一顿，偏过头看：“周姨你见过她？”

　　“自从你治疗昏睡后，她每天都来病房看你，我给你送饭的时候，就看见了她，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
　　“这小姑娘对你还挺关心的。”

　　周姨的话盘旋在脑子里，宋清辉放下筷子，脑子里闪过听茶抹眼泪的画面，道：“周姨，我吃饱了，你带回去吧。”

　　周洪燕不知道自己那句话惹宋清辉不高兴了，收拾好饭盒准备离开，离开前，她停下脚步，想了想道：“清辉，难得有这么关心你的朋友，什么事情，不要憋在心里，我看听茶挺好的，你心里有什么事，可以和她说一说。”

　　宋清辉站在窗口，听到周洪燕的话，转过身，“知道了，周姨，天黑了，你回去的路上小心些。”

　　夜里宋清辉靠在床上，拿起一旁的书正准备看，他明知看不进去，依旧强迫大脑去接受它，他不喜欢被身体掌控的感觉，他更喜欢自己能任意地操控身体。
　　刚翻开书本，掉出一张纸条。

　　他打开纸条，看到上面整齐的字迹。
　　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走到了那盏红色灯笼前。

　　昔闻洞庭水，今上岳阳楼。

　　字迹与字条上的字迹一模一样，他想起白日里，听茶随意说起的，他遗忘了的记忆。

　　灯笼在指尖打着转，他看向另外两行。
　　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

　　——

　　次日一早，吃过早餐后，四楼所有患者再次集中在活动室，这次的集体活动是健身课。听茶出门的时候，隔壁的房门也刚好打开。

　　宋清辉内里穿了黑色的T恤，外头搭了同色系的外套，裤子也是黑色的休闲裤，显得人高腿长，气质卓越。

　　两人的视线对上，听茶率先移开视线，越过宋清辉，快步往前走去。

　　楼春红站在台上，“这次我们特意请到了毅能健身房的教练，为我们上健身课，大家掌声欢迎一下。”

　　台下的掌声稀稀拉拉的，患者打量着舞台上突然出现的外来者，新来的健身教练也观察这个受世人远离的地境。

　　“好，现在我需要大家两两组成一组，完成接下来的锻炼。”

　　上一次，听茶很顺利和宋清辉组成了一组，但这次，显然不可能再与宋清辉组队。

　　她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但很遗憾，大家都很快地找到了合意的搭档，听茶又转回了原来的位置，现在队伍中只有三个人没有找到搭档，除去听茶，一个是宋清辉，一个是做早操时，在走廊胡乱冲撞的肥硕男子。

　　宋清辉看见剩下的人，这个胖胖的男人他知道，总是在医院里惹事。

　　宋清辉朝听茶走了过来，“和我一组吗？”
　　听茶想到宋清辉昨天说过的话，偏开头，没有答话，而是径直朝那个肥硕的男子走去。

　　教练打量着下面组队的众人，瞧见他们三个人还没有组队，正准备指点江山，宋清辉出声道：“教练，我和她一组。”宋清辉目光看向听茶道。

　　教练笑了笑，道：“那也要看人家小姑娘愿不愿意。”
　　听茶愣在原地，没想到宋清辉会主动和教练说，或许他只是不想一个人，又不想和那个胖胖的男人组队，才选了她。

　　宋清辉听到教练的话，快步走到听茶面前，挡在她面前，问道：“听茶，你我一组可以吗？”
　　宋清辉话里带了请求的意思，听茶看了他片刻，开口要拒绝。

　　宋清辉突然凑近她，道：“他会打人。”
　　宋清辉说得很小声，除了听茶没有人听到。
　　脱口的话压了下来，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听茶答应了和宋清辉组队。

　　教练听到听茶答应了，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开始领着大家做热身运动。
　　“先把外套脱了，跟我热身。”

　　听茶知道今天要运动，特意换了比较宽松能遮掩身形的衣服。她人虽然很瘦，但该长肉的地方一点也没少长，过去每到夏天或是体育课，听茶都会选择穿上大一码的校服。

　　教练站在舞台示范动作，底下的人跟着练。

　　“现在需要和你的搭档相对平躺在地上，做仰卧起坐，起来的时候，手要碰到一起。”
　　教练走下舞台，指着听茶和宋清辉，“你们给大家做个示范。”

　　教练突然走下来，对着他们道。

　　听茶只能按照教练的指示躺下。
　　教练满意地点头，“开始，一！”

　　两人脚顶着脚平躺坐仰卧起坐，这个动作不难，但对于没有任何运动细胞的听茶却难如登天。
　　宋清辉起来了，听茶还在垫子上挣扎。

　　好不容易起来，手掌碰到宋清辉的手，很凉很冰，不像她，因为一个仰卧起坐，弄得手心全是潮湿的热气。

　　教练在一旁揶揄道：“小姑娘缺少锻炼啊，一个仰卧起坐就喘成这样。”

　　教练再走到舞台中央，“好，现在我们进行比赛，两分钟倒计时，哪个小组做得多，哪个小组就赢。”

　　“你的搭档就是我吧。”教练拍了拍那名壮硕男子的胸膛。
　　男子竟然也没有反抗，反而是十分顺从地答应了。

　　教练将计时器交给楼春红，让楼护士帮忙倒计时。

　　听茶躺在垫子上，没想到逃离了学校的体能测试，在医院里也要运动，她无声地吐出了一口气，“我可能有些慢。”她在心里补了一句，不是可能有些慢，是很慢很慢。

　　宋清辉盯着听茶红扑扑的脸蛋，道：“按你的速度来，不要勉强。”
　　听茶心想，除开和她划清界限，宋清辉看上去还是和过去一样温和。

　　哨声响起，比赛开始。

　　听茶躺在瑜伽垫上，就像是案板上的鱼，动弹不了半分，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垫子上起来，起来的时候，却瞧见宋清辉早已坐在位置上，恭候她多时了。

　　两人掌心相贴，宋清辉凑过来，听茶累得不行，身子往前靠，就这样，宋清辉的嘴唇凑巧擦过听茶的额头。
　　听茶的额头出了不少汗水，但宋清辉的反应不是觉得恶心，反而是觉得有点咸。

　　宋清辉有些尴尬，他无意识地抿了抿唇，开口道：“其实我们可以不用这么诚实，有时候做做作弊，成绩就不会那么难看。”
　　听茶看到宋清辉抿唇的动作，整个人可以说是石化在了原地。

　　瞪大了双眼呆呆地看向宋清辉，脸“噌”地一下就红了。
　　宋清辉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动作，尴尬停留在脸上。

　　他轻咳一声，找回思绪，道：“我们作弊吧。”
　　说罢宋清辉蜷起两条腿，两人的距离一下子靠近了不少，似乎能听到彼此的喘气声。

　　听茶感受到脸上的热气，不断地在心里默念淡定两个字，试图让自己淡定下来。
　　听到宋清辉的话，她也强装出淡定的模样，淡淡地道：“好。”

　　侧头看见身边的人，见有不少人也都蜷起了腿，便没了顾忌，把脚往回缩了缩。
　　这一缩，起身的速度便快了不少。

　　倒计时结束，教练让他们按顺序报数。
　　到了他们这一组，宋清辉没有说话，而是让听茶说。

　　听茶对上教练的视线又移开，最后道：“八十个。”
　　教练嘴角扬起一抹淡笑，看了一眼听茶身旁的宋清辉，道：“不错嘛，有进步。”

　　宋清辉在一旁听到听茶的报数，眼眸中闪过一笑，“孺子可教也。”
　　听茶觑了宋清辉一眼，淡淡道：“我只是不想我们的数据太难看。”

　　谎报的成绩，只能排在中间的位置，不算输得太难看。

　　活动结束后，已是中午。两人先前的配合还算默契，但活动结束后，皆是再没有什么话可说，

　　宋清辉抱了一束郁金香，敲响了听茶病房的门。
　　听茶通过观察窗，看见了宋清辉，没理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宋清辉又敲了一下，听茶只能过去开门。
　　他怀里抱着郁金香，眉眼带着笑意。
　　“不请我进去做做？”

　　听茶瞟了宋清辉一眼，面无表情地道：“按我们的关系，不太合适。”

　　宋清辉一听，知道自己这是彻底将人惹毛了。宋清辉没有恢复有关听茶的记忆，但他后悔了，后悔就这么潦草地说要和听茶斩断关系。

　　余光看到听茶病房里摆的花束，宋清辉道：“周姨说，之前每周我都会送你一束花，这周忘记了，现在给你送过来。”

　　听茶冷冷瞟了宋清辉几眼，“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你也不需要送花。”
　　说话，一下把门关了。
　　宋清辉碰了一鼻子灰。

　　不过他也没有气馁，门没锁，他压一下，门就开了。
　　宋清辉进了，他把花瓶里半枯萎的花扔进垃圾桶里，给花瓶重新装了水，把自己带来的郁金香插进花瓶里，动作有些笨拙。

　　听茶就这么冷眼看着，没说一句话。

　　宋清辉做完以后，咳嗽一声，看了眼窗外的景色，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感叹道：“今天太阳挺大的。”
　　听茶就这样看着他，依旧没有说话。

　　宋清辉从没这么压低身段，他的身份，根本用不着压低身份，一直被听茶这么冷着，有些顶不住了，摸了摸鼻子，道：“我先回去了。”

　　宋清辉离开后，一股怒气蹭地一下从听茶心里升起，刚才明明没那么生气的，但宋清辉来了之后，这怒气就怎么也压不住了。

　　她翻出柜子里的手套，又拿起宋清辉刚插好的花瓶，敲响了宋清辉病房的大门。
　　之前借给她的手套一直忘记还了，这时候一起拿过去给他，刚好合适。

　　宋清辉看见门外站着的是听茶，步子快了些。
　　“直接进来就好。”
　　听茶直直地看向他，道：“不敢。”
　　宋清辉这下没话说了，昨天确实是自己凶了他。
　　“还是进来吧。”
　　听茶抿了抿嘴唇，道：“不合适。”
　　宋清辉听听茶一句不合适，想了想，还真不合适。他晒在房里的床单还没干呢，让听茶看见了，确实不太合适。

　　“这两样东西还你。”
　　听茶把花瓶放在地上，手套塞进宋清辉怀里。

　　宋清辉一笑，拿起地上的花，“手套我收了，你带着不合适，但花你拿回去。”
　　“不要。”听茶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她转头就要离开。
　　宋清辉赶忙捉住听茶的手，缓和了声音道：“茶茶，我头一次哄人，你太会了，我有些遭不住。”

　　宋清辉听到自己说出“茶茶”两个字，就连他也是一愣。

　　听茶眼中闪过一丝光彩，语气有些惊喜又有些克制，“你想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