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山茶树下》认真大尾巴鱼

16、第十六章：一个拥抱

　　宋清辉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他实在不会哄人，但听茶这语气，似乎他只要想起来了，就不会再生气了，便承认道：“嗯，我想起来了，之前是我做得不对。”

　　听茶犹豫片刻，但想到这个人是宋清辉，又不再犹豫了，“你只是生病了，忘记什么，丢失什么，都由不得你选择，所以不存在什么原不原谅，你能想起来，我很高兴。”

　　宋清辉觉得这时候的听茶很可爱，“茶茶，我可以抱抱你吗？”

　　听茶愣住，心跳得很快，她点了点头。

　　宋清辉抬起手，搂住身前的姑娘，他闻到听茶身上淡淡的香气。他意识到自己欺骗听茶的行为有些恶劣，而她竟然这么轻易地就原谅了他。

　　“你等一下，我进去收拾一下，你再进来。”

　　宋清辉把床单拿到厕所里，想着还是等晚上交给周姨处理比较方便。

　　听茶走进病房，找了张凳子坐下，“昨晚你睡得还好吗？有没有再失眠？”

　　宋清辉待人，总体而言是温和的，但表面的温和，也只是用于掩饰他内心的冷漠，他本质上，是一个冷漠的人，对人对事都是如此，昨天他对听茶展示了自己的真面目，是想让她离开自己。

　　“没有失眠。”
　　“对了，上次你发病被带走，陈医生找我去心理诊室，问了一些你的事情，我说了一些你的情况。”
　　“我这样做是有原因的……”听茶担心宋清辉生气，解释道。

　　她解释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宋清辉打断，“我知道，不用解释。”

　　宋清辉挑了柜子上的苹果，问听茶，“要吃苹果吗？”

　　不待听茶同意，宋清辉便自作主张，去护士站借了削水果的小刀，回到病房时，特意挑了个最大最红的苹果。

　　他的手很好看，削苹果的时候，手背上的青筋很明显，指节修长，很好看。

　　不过手好看也不能弥补削苹果时的笨拙，听茶在一旁看得惊心动魄，生怕宋清辉下一个步骤就是削到自己的手。

　　宋清辉看着自己手里坑坑洼洼的苹果，也是一笑，“这个留着我吃，我再削一个。”
　　听茶，拦住他，“我来吧。”

　　宋清辉想了想，削苹果这件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练成的，也就没有再逞强。

　　听茶拿了个苹果，刀刃在她手里，很自觉地工作起来，很快，一长串的果皮绕着她的手腕落下，果皮映衬着那一片雪白的肌肤，有种触目惊心的美丽。
　　直到听茶削完苹果，果皮也没有断过。

　　“好了。”听茶有些得意地道。

　　一人捧了一个苹果，面对面地吃着，听茶莫名觉得这场面看上去有些傻，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宋清辉也跟着笑了。

　　两人说着话，病房的门突然开了。

　　穿着红色风衣的女子从外面走了进来，她戴着墨镜，一头浓黑的卷发披散在腰间，一举一动都尽显风情。
　　“有人在？”
　　梁潇摘下墨镜，露出一张大街小巷都认识的脸。

　　宋清辉的亲戚居然是影后梁潇，听茶下意识站起来，脊背绷直，站在一旁。
　　梁潇朝她伸出手，友好一笑，“你好，小姑娘。”

　　听茶有些拘谨，从来没有人给过她如此正式的会面，手上的甜腻来不及擦，慌忙地握住梁潇的手，“您好，我看过您的很多电影，《南北桥》《岁城》。”

　　“需要我给你签名吗？”梁潇好脾气地问道。

　　听茶算不上梁潇的粉丝，只是看过她的电影，但人家既然已经问上门了，她也就跟着点头了。

　　问宋清辉借了纸笔，她突然发现，宋清辉脸上的表情很僵硬，梁潇进来到现在，他不仅没和梁潇说过一句话，就连看梁潇一眼也没有。

　　听茶从见到梁潇的惊讶中抽身，主动拿了凳子，招呼梁潇坐下。
　　“您坐这里吧。”

　　梁潇道了声“谢谢”，旋即坐下，也没有主动找宋清辉搭话，而是问起听茶来。
　　“小姑娘，你很漂亮，叫什么名字？”

　　听茶还在猜测宋清辉和梁潇到底是什么关系，宋清辉说是亲戚，但亲戚有很多种。
　　听到梁潇的问话，她回过神来，“听茶。”
　　她有些不习惯地偏过头去，不习惯陌生人这么长久地盯着她看。

　　梁潇拉过听茶的手，在她手背轻轻地抚摸着，“我一直想要一个你这样的女儿，真漂亮，你也是这里的病人吗？”

　　听茶不喜欢这样亲近的举动，特别是由梁潇做来，透着疏离和审视，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又不想落了梁潇的面子，只能作罢，“是。”

　　“可怜的孩子。”
　　梁潇又拍了拍她的手，“你是什么病症？”

　　一旁的宋清辉终于看不下去了，语气疏离道：“她不是你的犯人，你没资格这样审问她。”

　　听茶诧异地看了一眼宋清辉，除去宋清辉状态不好的那几天，他待人从来都是温和有礼的，从未像今天这般刻薄。

　　听茶站起来，顺道从梁潇手里抽回自己的手，道：“既然有客人来探望你，我还是先回去吧，你们好好聊。”
　　说罢，听茶便匆匆离开了。

　　听茶进到病房，意外看到了钱金梅，她看上去比上个星期憔悴了许多，但精神状态却是好的。
　　此刻，钱金梅伏在柜子上面，拿着笔，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听茶猜测应该是日记一类的东西，因为从她住进来的那一天开始，钱金梅每天都会抽出点时间，拿笔写东西。

　　“你回来了？”听茶问道。

　　钱金梅抬起头来，“嗯”了一声，“二十号是探望日，到时候我儿子和孙子都会来看我。”

　　这是钱金梅第一次在清醒的时候，提到她的家人，但据听茶从护士们的讨论中得知，钱金梅的儿子，自从把老人丢进了精神病院，就开始对老人不闻不问，一年才来看老人一次。

　　听茶并不想打破钱金梅的喜悦，或许钱金梅的儿子当天真的来看她也未可知。

　　“你现在好些了吗？”
　　钱金梅点了点头，道“我儿子来看我，我当然要拿出最好的状态去见他。”

　　听茶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拿了从活动室借的几本书来看，忽然想起自己身上还带着梁潇送的签名，便从口袋里拿了出来，夹在了书里。

　　梁潇来探望宋清辉的事情，就好似春日里的一阵风，吹过了也就过了，并没有掀起惊涛骇浪的一幕，之后的几日，宋清辉和听茶又恢复到了一块吃饭的状态。

　　只不过最近查房的小护士有些奇怪，因为十五号病床的病人，每天晚上都会送给她三个削好的苹果。
　　刚开始这苹果削得十分丑陋，可以用不忍直视来形容，不过后来，她发现送给她的苹果削得越来越好了，但是十五号的病人也就不再送了。

　　送药的小护士有一次还特别问了宋清辉。
　　宋清辉仰头吃下手里的药，嘴角勾起一个很淡的笑，“苹果最近涨价了，家里人没有买。”

　　小护士觉得不能相信，听医院的人说，宋清辉来头不小，怎么会在乎这一个小小的苹果涨价。
　　不过人家这样说，小护士也只好淡淡一笑，没再说些什么。
　　只是有些惋惜，再也吃不到帅哥送的苹果了，她还等着靠着帅哥的力量，减减肥呢。

　　——

　　陈务期则找了个时间，特意给梁潇拨打了一次电话，想了解清楚宋清辉的清辉。
　　“你好。”
　　“梁小姐，我是宋清辉的主治医生，陈务期。”

　　即使知道电话对面的人，身份不一般，陈务期依旧拿出对待病人家属的态度。

　　“我知道，陈医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发现宋清辉上一次发病，似乎与你有关，心理治疗时，他很抗拒和医生交谈，所以我们想从你这里了解一点情况。”

　　电话那头梁潇眉头微皱，道：“陈医生，你也知道我的工作，常年不是在国内飞就是在国外飞，对于清辉我很愧疚，没有尽可能多的时间去陪伴他，但只要一有休息的时间，我都会坐最快的航班，飞回去看他，弥补对他的亏欠。”

　　“清辉自小也是个十分听话优秀的孩子，从来不给我们添麻烦，自小就非常聪明，成绩一直是班里的第一，十岁那年，就得了全国钢琴比赛的第一名，之后的成绩也没让我这个当妈的操心过，进的高中也是朔城最好的高中，我和他爸想帮他，最后却发现，没有一点能帮上他。”
　　梁潇说到这里，似乎叹了口气，“我们父母能做的，也只是尽量地陪伴他。”

　　陈务期从梁潇的话中，并没有获得过多有用的信息，照梁潇的话来说，宋清辉只是少了些妈妈的陪伴，还不至于构成这样严重的精神疾病。

　　“梁小姐，你在回忆会议，宋清辉是否在幼年时期，遭受过什么打击，或者什么严重的心理伤害，我怀疑他幼年存在严重的心理创伤。”

　　梁潇拿咖啡的手一顿，将咖啡放在昂贵的檀木桌上，“这个我倒是没有想起来，回去我问问照顾清辉的阿姨。”

　　陈务期对着纸上的问题打了个叉，又接着道：“那想问问宋清辉和他的爸爸，相处得怎么样？”

　　“他和他爸爸的关系很融洽，只是清辉长大后，每天都在学校，和他爸爸待在一起的时间少了些，但待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像朋友一样。”
　　“好的，我知道了。”

　　陈务期放下电话，眸光若有所思，想到梁潇是否存在撒谎的情况，随即他又摇了摇头，梁潇很关心宋清辉的情况，怎么可能在这方面撒谎。

　　很快就到了二十号这天，医院里涌进了大批来探望病人的家属，钱金梅更是一大早就起来了，翻箱倒柜了好一会儿，找出了一套最满意的衣服，换上去，头发束得整整齐齐，准备见儿子。

　　二十号这一天，医院会通知每位病人的家属，到医院来探望病人。昨天听茶被楼护士专门叫过去了一趟，说她妈妈怀着孩子见红了，这一次就不过来了。

　　听茶没有任何表示，面无表情地离开了，她一点也不想付静宜来看她，她害怕看到付静宜高高隆起的腹部，更害怕看到她和另一个男人恩爱的样子。

　　宋清辉对二十号这天也并没有什么表示，照旧和她去食堂吃饭。
　　二人坐在食堂的角落里，看着不远处强忍住情绪的家属。

　　“老太太的儿子居然来了。”不远处的一棵树下，钱金梅穿着红色的旗袍，外头披了件黑色的大衣，过多的生育，导致她的腰部严重变形，一团肥硕的肉积在腰侧。

　　钱金梅的儿子则很瘦，看上去就是普通的工人，穿一件黑色棉服，媳妇拉着钱金梅的手，笑意盈盈地把钱金梅往食堂引。

　　今天有许多家属都带了饭来，一群人聚在食堂，说话声快要将食堂的屋顶都给掀翻了。

　　听茶解释道：“和我一块住的老太太，她几天前，就开始念叨她儿子要来看她了，但是我听护士说，她儿子一般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来看她，没想到这一次居然来了。”

　　宋清辉顺着听茶的视线看去，只见钱金梅满脸堆笑，不住地喝着儿子递给她的汤。

　　钱金梅儿子在钱金梅耳边低语了几句话，钱金梅面色一变，手中的汤碗掉了下来，汤汤水水洒了钱金梅一身。

　　这一动静，惊动了围绕在钱金梅身边的人，钱金梅的媳妇见状，赶忙将包里的纸巾塞进钱金梅的手里，俯身去捡地上的碗。
　　转身朝众人解释道：“老人家太高兴了，手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