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第 19 章 ...
-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起来时,屏幕上“夏雨彤”三个字正闪着光。
接起视频,那头立刻传来好友咋咋呼呼的声音,背景里是夏雨彤堆满玩偶手办海报的卧室,粉色头发的棉花娃娃靠在枕头上,明星的海报挂在床头,而她怀里正抱着一只崭新的草莓熊,粉白相间的绒毛看着就软乎乎的。
“悠宝!快看我刚拆的快递!”夏雨彤把草莓熊举到镜头前,声音里满是雀跃,“这手感!软到能埋脸!送给你,等你回自己家,第一个给你rua!”
黎悠看着屏幕里那团蓬松的粉色,又想起方才抱在怀里的泰迪熊,嘴角不自觉地弯起,是这段时间以来最真切的笑容:“好啊,那我可等着。”
“对了对了!”夏雨彤忽然话锋一转,眼睛亮晶晶的,“栖霞寺偶遇厉云野那事儿,没后续了?我还等着听八卦呢!”
黎悠无奈地摇了摇头,指尖轻轻敲了敲茶几边缘:“真没什么后续,就是刚好遇上了。”
她顿了顿,目光又不自觉地飘向卧室的方向,想起那只永远安静等着她的泰迪熊,语气里多了几分认真,“而且说真的,我现在觉得,毛茸茸的小家伙,可比男人可靠多了。”
夏雨彤在屏幕那头立刻疯狂点头,甚至把怀里的草莓熊抱得更紧了些,声音响亮得像在宣告真理:“简直是至理名言!你看啊,男人会变卦,会走散,会把你丢在原地,但毛绒玩具不一样,不管你什么时候回来,它永远都那样,安安静静地等着你,把最软的怀抱给你!”
挂了电话,黎悠的心情轻松了些。
她对厉云野,抱有的是一种混杂着感激,感谢他图书馆借笔和清吧外的陪伴,还有就是好奇,不过这不奇怪,学校许多学生都对高领之花产生过好奇,但绝无半分暧昧。
她甚至觉得,厉云野那个人,冷硬得像块棱角分明的石头,和“毛茸茸”“柔软”这些让她感到安心的词汇毫不沾边。
与此同时,山林院落的风里,已能嗅出月圆将至的紧张。
檐角的月亮一天天变圆,清辉落进庭院时,连石缝里的草叶都似在轻颤。
厉云野体内的力量正跟着躁动,像地底奔涌的岩浆,隔着层薄薄的地壳,随时要冲破束缚。
从前只需凝神片刻便能压下的冲动,如今要攥着拳、指甲掐进掌心,借着皮肉的刺痛才能勉强维持表面的平静,连呼吸都比平时沉了几分。
狼性在血脉里翻涌,尤其到了深夜,指尖常不受控地泛出冷光,利爪几次要冲破皮肤,他只能攥紧拳头,任由指腹被划破,借着刺痛勉强维持清明。
直到某次烦躁登顶,半兽化的冲动几乎要撕裂理智,掌心已渗出细密血珠时,黎悠的身影却毫无预兆地撞进脑海——她抬眼时清澈的目光,说话时温软的语调,还有周身那缕像雨后松针般清冽又安宁的气息,竟比任何意志力都管用。
沸腾的血脉像是被注入一汪清泉,瞬间平复下去,连紧绷的脊背都缓缓放松。
石叔将一切看在眼里,更没忘了那日在栖霞寺,厉云野望着那女孩时,眼底难得松动的光。
这天对练结束,厉云野正俯身捡地上的木剑,汗水顺着下颌线滴在青石板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石叔忽然开口,声音像院角磨得光滑的老石凳,带着岁月沉淀的沉稳:“那日寺里遇见的女孩,气息很干净。”
厉云野的动作顿了顿,指尖攥紧了木剑的剑柄。
石叔上前两步,目光如炬地落在他脸上,语气里多了几分郑重:“云野,别忘了你的身份,还有身上担着的责任。人类世界不比山林简单,陈景明像条毒蛇似的在暗处盯着,你身上任何一点软肋,都会变成他捅向你的刀,任何过深的牵绊,到最后都会变成别人拿捏你的弱点。”
他怎么会不懂?可黎悠于他,早已不是“能安抚气息”的偶然存在,她是烦躁时想起便心安的锚点,是看着月光就会不自觉牵挂的人。
如今他满心思绪,都绕着两件事:怎样在不打扰黎悠平静生活的前提下,护她避开暗处的风险;又该怎样压制住体内越来越强烈的、想要靠近她的渴望。
“我知道。”厉云野直起身,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动作没停,声音却压得很低,带着刻意维持的平静,“她……只是以前的同学,没别的。”
这话落了空,石叔却忽然松了语气,嘴角甚至牵起丝浅淡的弧度,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你有喜欢的女孩子,是好事。咱们这族,若有心意相通的伴侣在身边,月圆夜的躁动能少大半,总好过你每次独自关在房间里硬扛,次次都弄得满身是伤。”
厉云野握着木剑的手紧了紧,耳尖竟悄悄泛了热,方才压下去的躁动没冒出来,反倒涌上股说不清的沮丧。他垂着眼,声音轻得像被风吹散:“可她不喜欢我。”
石叔闻言,倒笑出了声,语气里带着点过来人的通透:“不喜欢就去追啊!那小姑娘看着文静,眼神却亮,是个优秀的姑娘,你总躲着,难不成要等她主动来找你?”
这话像颗小石子,投进厉云野沉滞的心湖。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觉得喉间发紧。
石叔不再多劝,只是拍了拍他的胳膊,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有了然,有期许,还有点“年轻人该主动些”的无奈,最后转身进了屋,留厉云野站在庭院里,手里攥着木剑,望着檐角的月亮,久久没动。
夜里又一次压下躁动后,他坐在书桌前,指尖无意识地划开手机屏幕。
如果黎悠此刻在旁边,一定会为他的搜索记录惊讶,页面上全是“治愈系毛绒玩偶推荐”“软毛公仔排行榜”的链接。
他盯着图片里蓬松的小熊、圆滚滚的兔子,指尖轻轻点在屏幕上,仿佛能触到那柔软的质感。
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黎悠抱着它们的模样或许会把脸埋进绒毛里,嘴角带着浅浅的笑,眼神该是放松又柔软的。
光是想象这画面,他紧绷了一整晚的心弦,竟也跟着松了几分。
这是属于狼的笨拙本能,明明渴望靠近,却怕锋利的爪牙惊扰了对方,只能借着这些柔软的事物,悄悄安放那份不敢宣之于口的牵挂。
檐角的月亮已近满圆,清辉泼在山林院落的青石墙上,连空气里都飘着若有似无的压迫感——厉云野指尖刚压下一阵泛痒的兽性冲动,转身却看见沃夫靠在院门边,朝着山路口的方向挑眉,还吹了声轻佻的口哨。
“云野,看看那是谁?”沃夫朝那边抬了抬下巴,语气里满是调侃,“你上次在山里救的‘小画家’,找过来了。这魅力,可以啊。”
厉云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看见山道旁的老松树下,站着个纤瘦的身影。
是苏念晴,她穿着件浅蓝的连衣裙,手里紧紧抱着个画板,帆布包带子斜挎在肩上,风吹得她额前的碎发飘起,却没敢再往前踏一步,只远远地望着院落大门,眼神里掺着点倔强,又藏着不易察觉的期盼。
一瞬间,厉云野的眉头狠狠拧了起来,心底像被扔进颗石子,瞬间搅乱了本就紧绷的情绪。
月圆将至,他体内的狼性一天比一天难压制,昨夜甚至在石室里失控抓裂了石壁。
陈景明还在暗处盯着,黎悠那边他尚且要小心翼翼护着,生怕牵连她。
这时候,苏念晴的出现,无疑是个意外的麻烦,他从一开始就没想和这个陌生女孩有过多牵扯,可现在,她却主动找到了这里。
“我去处理。”厉云野的声音冷得像院角的石板,没再看沃夫,脚步沉沉地朝着山路口走去。
每走一步,都觉得体内那股躁动又往上涌了几分,他必须尽快让苏念晴离开,绝不能在这个敏感时期,再添任何不必要的牵绊。
苏念晴似乎铁了心要“感谢”他,这次甚至带来了一幅装裱好的画,画的是他那日救她时的背影,虽然只是匆匆一瞥的想象,却捕捉到了几分孤狼般的冷峻与力量感。
“我只是……想谢谢你。画送你,我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了。”苏念晴放下画,红着脸飞快地跑了。
厉云野看着那幅画,眉头紧锁。
沃夫在一旁看得直乐:“啧啧,人家小姑娘这是情根深种了啊。”
厉云野冷冷瞥了他一眼,转身就将画随手放在了院角的杂物堆里——那里堆着几个旧纸箱,还有一把生锈的铁锹,画框靠在纸箱上,画面朝下,恰好被阴影遮住,再没了半分存在感。
“多余的事。”他低声吐出三个字,声音里带着几分厌烦。
这种带着明确心意的“感谢”,于他而言就是累赘,他的世界里从没有多余的位置,用来盛放这些无关紧要的牵扯,画随手放在院角的杂物堆里,没有再看第二眼。
这种不必要的牵扯,让他厌烦。
沃夫识趣地闭了嘴,却看见厉云野走到院中的银杏树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和黎悠的聊天界面,那还是期末考试之前,他给黎悠发的一篇香料研究资料,黎悠回了两个字“谢谢”。
指尖在屏幕边缘摩挲了两下,厉云野最终还是按灭了屏幕。
他现在所有的心神都用来压制每月月圆时,体内那股几乎要破体而出的躁动,还要不动声色地周旋陈景明的试探,那些藏在暗处的阴谋,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正慢慢向他收紧;可他的心神却不受控制地系在了黎悠身上。
那个他一直记在心里的姑娘,刚刚经历了一场狼狈的情伤,而黎悠对他,从来都是带着客气的疏离,连一句多余的关心都没有,全然不知自己早已成了他这摊浑水里,唯一能让他心绪微动的光。
他只能按下心中翻涌的、属于狼的笨拙而炽烈的关切,将所有情绪死死压抑在那张冷峻的面孔之下。
黎悠在父亲家,偶尔会想起厉云野,但也仅限于“他怎么会出现在那个寺庙?”“那个石叔看起来很不一般”这类浮光掠影的念头。
她像一只受伤后缩回壳里的蜗牛,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刚刚结痂的心。
她不知道,在远方,有人正因她而经历着另一种形式的煎熬与守护。
黎悠只是在这个闷热的暑假,努力地,一点一点地,拼凑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