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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遇见厉云野 ...

  •   厉云野站在不远处的放生池边,身姿依旧如松般挺拔冷峻,周身那股沉静的气场,在略显喧嚣的香客中显得格外突出,像一块浸了寒的玉,与周遭的热闹格格不入。

      他不是孤身一人,身旁立着位穿素色中式褂子的老人,头发花白却梳得整齐,脊背挺得笔直,眉眼间藏着岁月沉淀的威严,精神矍铄得很。

      厉云野微微侧着头,正低声与老人说着什么,声音压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池中游动的锦鲤。

      厉云野此刻的样子,褪去了校园里的孤高和疏离,更像一个陪伴长辈的、沉稳的晚辈,这种反差让她一时有些怔忡。

      男人脸上带着敬重的温和,连眼神都软了几分,耐心得像是在听长辈细说家常。

      他左手自然垂落,手里稳稳攥着老人的枣木拐杖,右手则提着一小袋鱼食,指尖还沾了点细碎的饵料,模样竟有几分难得的烟火气。

      许是黎悠的目光落得久了,厉云野忽然转过头,深邃的目光像精准的箭,瞬间穿透攒动的人影,捕捉到了银杏树下的黎悠。

      四目相对的刹那,两人眼中都清晰地闪过一丝讶异。

      黎悠心头猛地一跳,完全没料到会在这里生活了以这种方式遇见他。

      他此刻的样子,褪去了校园里的孤高和疏离,更像一个陪伴长辈的、沉稳的晚辈,这种强烈的反差让她一时有些怔忡,指尖无意识地攥了攥衣角,竟忘了移开视线。

      厉云野眼中的惊讶也只是一闪而过,快得像被风吹散的烟,随即又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似乎比平时多了点什么。

      他没有立刻移开目光,而是隔着来来往往的香客,对着银杏树下的她,微微颔首,动作幅度不大,却足够清晰,算是无声地打过了招呼。

      就在这时,奶奶拜完佛走了出来,顺着黎悠的目光也看到了厉云野:“悠悠,是遇着同学啦?”

      黎悠回过神来,忙上前扶住奶奶的胳膊,声线轻得像被风拂过:“嗯,是同一个学校的同学。”

      话落,她还是牵着奶奶往池边走,那样清晰的身影,哪能装作没看见。

      “厉云野,好巧啊。”走近时,她的问候比平日多了几分紧绷,连垂在身侧的手都悄悄攥紧了衣角。

      “黎悠。”厉云野的回应依旧简净,目光却在她和奶奶之间落了片刻,才转向身旁的老人,语气自然地介绍:“石叔,这是我同学黎悠,还有她奶奶。”

      被称作“石叔”的老人目光扫来,锐利得像是能看透人心,黎悠下意识地挺直脊背。

      下一秒,老人脸上却绽开温和的笑,对奶奶颔首:“老人家好福气,孙女这般标致懂事。”

      奶奶笑得眼角堆起细纹,连连摆手:“哪里哪里,这孩子就是性子乖。”说着又转向黎悠,声音里带着赞许,“你这同学也是一表人才,还这么孝顺长辈。”

      厉云野没接话,只将手中的鱼食递向石叔,颗粒落入池中,引得锦鲤翻着金红的鳞争食,水声簌簌打破了短暂的静。

      檀香裹着钟声漫过来,四个人的身影映在池面上,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你们……也是来上香的吗?”黎悠攥着衣角,试图打破沉默,话出口又觉得傻气,耳尖悄悄热了。

      “陪石叔来见位故人。”厉云野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像是在细细打量她这几日的模样,气色比之前好了些,可眉梢那点淡淡的落寞,还是没藏住。

      “哦。”黎悠轻轻应着,一时没了话。

      倒是奶奶和石叔聊起寺庙的历史与佛法,两位老人竟格外投缘,絮絮的话语裹着檀香飘远。

      厉云野趁机往她身边挪了半步,清冽的雪松气息瞬间漫过鼻尖,比檀香更清晰地缠上感官。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你……还好吗?”

      黎悠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扫过,漾开一圈软绵的涟漪,她没料到他会直接问起,只轻轻点头,垂着眼睫避开他的目光:“嗯,我还好。你呢?怎么会来这里?”

      “族里有些事。”他含糊带过,显然不愿多提,转而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等会儿就回了。”她老实回答,指尖的紧绷渐渐松了些。

      他点了点头,没再追问。

      短暂的沉默在空气中漫开,厉云野的目光始终落在池中争食的锦鲤上,尾鳍划开碧水的细碎声响里,他用像是在说“今日风暖”的平淡语气,状似无意地开口:“前几天好像见江烁在群里组织聚会。”

      话音稍顿,他像是忽然才想起这茬,缓缓侧过头看向她,眼尾微垂时,恰好凝着一丝不重不轻的“疑惑”,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问:“你没去?”

      这问句太自然了,自然得像老同学碰面时问“最近忙吗”,可黎悠的心尖却骤然被轻轻攥了一下。

      她抬眼望过去,眼底没有他或许期待的躲闪,没有半分残留的悲伤或留恋,只有一片彻底的静,像深秋清晨未被惊扰的湖水,连光落在上面都没激起涟漪,甚至还裹着点对旧事的淡淡倦意。

      “我和他已经分手了。”她的声音压得不算高,却字字清晰,还带着一种斩断过往的坚定,在袅袅缠上梁顶的檀香里,竟显得格外有分量,“他后来怎么样,都跟我没关系了。”

      话落的瞬间,她好像看见厉云野那双素来像深潭般沉静的眸子里,极快地掠过一丝情绪,像是释然?又或是比释然更复杂的东西?快得像烛火被风扫过的一瞬微光,等她想再看清时,已经只剩惯常的平静,让她疑心是自己看错了。

      厉云野只极轻地应了声:“嗯。”

      他没有追问,没有说“可惜了”,连语气都没半点起伏,仿佛方才那句试探真的只是随口一提,翻篇得悄无声息。

      可只有厉云野自己知道,在听见“跟我没关系了”那几个字时,他胸腔里那头因不确定而一直低低躁动的狼,像是忽然被一只温软的手抚过脊背,所有紧绷的力道都瞬间松了,奇异地安定下来。

      横在眼前的那道障碍,终于彻底消失了。

      等两位老人结束谈话,石叔对厉云野递了个示意离开的眼神。

      “我们先走了。”厉云野对她们说,目光最后落在黎悠身上,深邃的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慢走啊。”奶奶笑着摆手,黎悠却站在原地,望着他扶着石叔汇入人流的背影,直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消失在山门后。

      “你这同学,看着冷,心倒是细的,看起来一表人才很有教养,想来是家里教导的不错。”奶奶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带着几分若有所思。

      黎悠没应声,只轻轻扶紧奶奶的胳膊,声音软下来:“奶奶,我们也回去吧。”

      回程的车窗外,风景飞速倒退。

      黎悠靠着玻璃,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池边的画面,厉云野低头对石叔说话时的侧影,落在她身上的沉静目光,那句裹着雪松气息的“你还好吗”,还有提到江烁时眼里闪过的琢磨不透的情绪,都像被檀香浸过,细细密密地缠在心头。

      自栖霞寺那回偶遇后,黎悠在父亲家的日子依旧循着平缓的轨迹往前。

      早起榨一杯豆浆,傍晚则常在阳台看见远处天际慢慢沉下去的橘色晚霞,一切都按部就班。

      至于和厉云野的那番交集,在她心里更像阵偶然吹过的风,—带着点不期而遇的奇特,却没在情绪里掀起多少涟漪。

      她太清楚,刚从一段满是伤痕的感情里抽身,此刻的心最需要的不是新的波澜,而是安安静静的沉淀,像被雨水打湿的土壤,慢慢等潮气散尽,重新变得坚实。

      ……

      这天客厅的空调似乎格外卖力,冷气裹着风叶转动的轻响漫在空气里,黎悠指尖触到玻璃杯壁时,竟觉出几分凉意。

      她起身想去卧室拿件薄外套,推开房门的瞬间,目光先落在了床头。

      那里坐着一只半旧的泰迪熊,米白色的绒毛边缘有些微微起球,圆滚滚的脑袋上,两颗黑色的豆豆眼亮堂堂的,像是从她推开门的那一刻起,就安安静静地凝望着她。

      那是妈妈在她五岁生日时送的礼物,小时候她总抱着它睡觉,一边说着悄悄话一边把脸埋进它柔软的肚皮里。

      后来长大些,考砸了试、和朋友闹了别扭,也会躲进房间,将脸埋进那团熟悉的绒毛里。

      此刻看着它,黎悠原本要拿外套的手顿了顿,转而轻轻将它抱进了怀里。

      泰迪熊的重量很轻,却带着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温暖,脸颊贴在起球的绒毛上时,一股踏实的安全感瞬间裹住了她,像回到了小时候被妈妈轻拍着后背哄睡的夜晚。

      她抱着熊在床边坐了会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它耳朵上磨得有些发亮的缝线。

      心底那片因失恋空出来的、又因在父亲家始终存着的几分疏离感而显得有些空落落的地方,像是被这团柔软一点点填满了缝隙。

      直到刚才被空调吹冷的身体渐渐被怀里的温度驱散,她才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泰迪熊放回床头,又轻轻抻了抻它有些歪的衣领。

      整理好情绪,她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薄外套,转身轻轻带上门,下楼时脚步都比刚才轻了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遇见厉云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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