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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一章 ...

  •   前一夜的落雨并未妨碍翌日的艳阳高照,阳光铺洒在整个白芒山脚下。

      羽毛呈金丝色的雀鸟从竹林间掠过,扬着小翅膀在风里头欢快地飞着。

      林茉初站在廊檐下,沉静于眼前这番景色。此刻,她已换上了备好的白色衣衫。昨日竖起的长发散落下来,用青竹的那根绿色丝带轻轻挽起了个发髻,一时间英气顿消,唯剩娇柔清雅。

      待青竹收拾妥当,二人谈笑着向白芒山脚的西面而去。青衣白衣衬着这如画风景,确是平添几分灵动欢快。

      见青竹与茉初走远,兰草方从屋内走出,目光随着那远去的身影渐渐飘到了林子的尽头。她想起自个儿应当有许多话要和青竹交代,这会儿却是一句也没有说出口。那些个梦境里的忧虑已经折磨得她好几日未能安稳入眠,回忆汹涌地在脑里澎湃。然,面上兰草却依然是安宁平定的,像是生怕岳青竹瞧出个什么不同来。

      青竹边走边折了片灌木丛间的绿叶子,含在口中,轻轻一吹竟能成曲。茉初好奇更浓,非要青竹说说这是个什么叶子,为何能吹出优美的曲子。岳青竹玩心正盛,径自吹着手里的绿叶,叫林茉初好生着急。

      二人一路走一路闹,茉初手里拽了大把相似的绿色叶子,放到嘴边却是一点声音都吹不出来。那憋红了小脸,逗得岳青竹哈哈大笑。

      说话间已过正午,却是到了西面的地界。

      竹林早就被抛在了身后头,眼前寂静更甚。低矮灌木围绕一汪清澈的湖泊,湖水晶莹透亮。阳光照耀在湖面上,反射出七色的光芒,煞是好看。

      林茉初被这景色惊呆了,一时屏气凝神不再跟岳青竹打闹,只细瞧着少见的美景,呼吸之间都是幽幽草香。

      “来,摸摸这湖水!”不知何时青竹已至湖边洼地,正蹲下身子手捧着透明湖水照着自己的影子,回头朝林茉初叫道:“茉初,你不碍事吧?”她见得林茉初的眼神有些散,像是受了惊吓,却更像是被美景迷住了。

      经岳青竹的一唤,茉初的神志方才清醒,小跑到青竹身边,脸色绯红,涩涩道:“这风景我从未见过,竟真的是看呆了,让青竹笑话了去。”言毕,学着岳青竹的样子蹲下身子,伸手去捧清亮的湖水,指尖刚一触及湖面就惊地缩了回来,转头讶异道:“这,这水是热的?”

      青竹用水湿了湿脸颊,眉目间也含了几分水汽,笑道:“这是白芒山的温泉水形成的湖泊,当然是热的。白芒山虽是雪山,这山里头的水可是热水!”说话间将手里头的几滴温水轻轻擦到了林茉初的脸颊上:“是不是很舒服?”

      茉初的脸唰的就红了,拂袖擦了擦脸,嗔怒:“我都摸得是热的,你还作弄我!”一边朝岳青竹瞪眼,一边以手为瓢,舀起水就往岳青竹的身上浇。水温恰到好处,淋在身上只觉得舒爽。

      “看你还敢不敢作弄我!”玩得兴起,林茉初用指尖将温热的湖水轻轻带起,尽数落到了那席青衫上头,不一会儿岳青竹就成了个落汤鸡,脸上却依然挂着微笑,恰似湖水般温暖。

      林茉初盯着岳青竹那被水淋湿的长发和脸庞良久,想要移开视线,却无论如何都挪动不了。这寂静的山林里,只有鸟雀虫鸣细琐的声响,茉初恍惚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不觉脸上绯红更盛。

      岳青竹的玩心才被林茉初的勾起,乘茉初走神偷偷捧起湖水就往茉初的衣衫上洒。不消片刻,二人贴身的衣裳在阳光的照耀下显露无疑。待青竹与茉初面面相觑之时,均是羞恼地偏开头去,不敢再看。

      然,淋湿的衣裳一时无法干燥,日头顶在中空,这透露出来的身形就越加明显了。

      岳青竹抿嘴细想了半晌,索性起身将外衫褪下,惊得林茉初一愣:“青竹,你作甚?”她眼睁睁地望着岳青竹一件件退掉了衣衫,直到唯剩内衫方才停手。然,在光影里头这内衫仿若无物。林茉初一时只感脸上烧得厉害,眼睛却又挪不开的注视着岳青竹的一举一动。

      “我幼时常在此处沐浴,今天天气刚好,正是洗身沐浴的好时节。”青竹抬脚慢慢踩进水里头,暖暖的湖水一下子将她包围:“这水还是如以前一般舒适。茉初,你要来试试吗?”说着话,一边朝岸上吓得深深埋着头的林茉初招手,一边迎着暖风甩着沾湿的长发:“衣衫一时半会儿干不了,坐在那儿定会受了风寒。这里从来人迹罕至,莫要担心。”

      岳青竹猜到了林茉初的顾忌,她与她不同。她只是隐居山林的无名小卒,林茉初却是名扬四方的江南才女,在这荒郊野外更衣沐浴却是不妥。望着不远处的林茉初,青竹卡在喉咙的话生生咽了回去,闭着眼睛径自享受湖水的安抚。

      哗哗——

      清亮的水声传来,平静的湖面荡开涟漪。

      岳青竹慢慢睁开眼睛,模糊中就见得林茉初着一件淡色内衫,一只脚已经落到了湖水里头。白皙的皮肤在阳光的抚摸下散发出晶莹,漆黑的长发彻底散落了下来,披散在肩头,那双清澈的眼眸仿若湖泊一般明亮而深邃。青竹惊呆了,她从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风景。而现下,这绝美的景色正一点点地靠近过来,随着水波点点荡起。

      不远处的林子里倏地飞出两只金色翅膀的雀鸟,岳青竹的眼神一下子不晓得该往哪里放了,只得假寐似的紧紧阖上了双眼。

      两三滴温水撒到了岳青竹的脸上,她心知这是林茉初在靠近自己的地方甩着那如瀑般的长发,她想立即睁眼去瞧,却怕唐突了茉初。青竹不晓得她此刻的神情都写在了素净的脸上,看在了林茉初的眼睛里头。

      微风拂面,温泉水暖,山林空阔,鸟语花香。

      林茉初原本以为这都是臆想,真真切切地领略这番风景时恰如陷入了长久的梦境。她伸出左手,任由光线从指缝间穿透,含着水汽的眼眸停驻在那道已淡化的伤痕上良久。青色的发带被系在了手腕上,贴合着茉初白皙的肌肤,映衬的如此鲜亮动人。

      “青竹,你的伤痕还在吗?”林茉初轻声问道。

      岳青竹的眼睛随着问话微微颤动了下,慢慢睁开,从湖水中抬出左手,伸至林茉初的眼前,道:“看不大清晰了,时日过的真快。”说话时眼睛仍不敢多瞧林茉初,犹疑地偏开视线望向远处的碧绿。

      湿漉漉的手心一经触碰,岳青竹惊地收回眼神,最终目光落到了林茉初的脸上,定定凝视,一时竟有些恍惚,幽幽声道了句:“你的眼睛,真像。”

      “像什么?”林茉初接口问道。岳青竹眼里闪过的慌张和那久久不敢正视她的犹豫叫茉初有些难过,而此时青竹盯着她的眼睛,仿佛要看穿她似的,看得她无端的紧张。

      岳青竹轻轻笑出了声,缓和了一番如此的尴尬,继而从林茉初的手心里抽出了自己的左手,慢慢覆上了林茉初睁得大大的眼睛,遮住了这眼里透露出来的倔强骄傲的目光。

      “你的眼睛很像我师父。”岳青竹如是说,顿了顿继续道:“初见你时便觉几分熟稔,现下想来,茉初的睡颜和眼睛当真与家师有几分神似。尤以眼神为甚,一样的清雅和倔强。”

      “她是个怎样的人?你怕她吗?”林茉初将青竹温湿的手拉下来,握在自己的手心里头,身子往岳青竹旁边靠了靠,道:“跟我讲讲她吧。”尽管在岳青竹淡淡诉说的时候她没有瞧得见她的神色,但那一句“很像”却饱含了许多思量。林茉初有些吃味,就像吞下了颗青涩的果子,一口酸到了心里头,表面上却仍要云淡风轻。

      岳青竹闭眼深思了片刻,睁开时那漆黑黑的眼眸里水汽更浓。她偏转了身子,叹了口气:“算来师父已经西去五载有余了,那时候我还年少,不懂事的很。”谈到岳雪的时候岳青竹的眼神里聚起悲伤,一点点地回忆起来:“听兰草姐姐说师父是祖师的孙女,自幼研习医道。但少年时的师父聪慧好动,每每乘祖师炼药采药时节便偷跑出去游历山川,沿途记下见闻,特别是遇上的无名草药或是疑难杂症。故而,雪庐的藏书才如此丰厚。其中大多是由师父亲笔所记,内容详实。”岳青竹停了停,有些羞怯地瞧了瞧林茉初,道:“只这一点,青竹不及师父的十分之一。”

      “雪庐不是有禁令吗?为何你不能游历山川?”林茉初不解地问道。然,岳青竹写在脸上的失落叫她心疼,茉初挪了下身子,靠的青竹更近些,思索了片刻所幸将下巴搁到了岳青竹的肩头,喃声自语:“现下游历,为时不晚。”

      经林茉初的一靠,岳青竹浑身僵直,脑袋里那些将要出口的话似乎瞬间就消散掉了,一丁点儿都记不得。然而,那温暖的肌肤间的触碰却是如此细腻而舒适,叫青竹不忍得推开。

      林茉初光滑的身子贴在岳青竹只着了件单衣的后背上,涓涓湖水从缝隙中穿行,柔软绵长的情愫不知不觉地荡漾着。

      “祖师的训诫是担忧雪庐为武林纷争所扰,师父一向闲散,并不在意这些戒律。而我,年幼时身体羸弱。少年时,师父过世前曾再三叮嘱过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离开绿竹林。故而,只有每年春秋两季,会出林子给山里村民探探病症,其余大半时间都在白芒山采药。这些戒律或许只是因为青竹无能罢了。”岳青竹迷蒙着眼睛继续说着往事,唏嘘之感不由而生。

      “她怕你的善良为江湖人所用,受不白之苦。”林茉初伏在青竹的肩上,低声说着,仿佛此刻她化身为了岳雪,正描绘着当时的心境。言毕,茉初才恍如惊醒般睁大眼睛,回想刚刚脱口而出的那一席话。也许她与岳雪一般对岳青竹的性子颇有知晓,方能够了然个中深意。

      “青竹为了区区茉初,就舍身医治,倘若当真要了性命,雪庐岂不是断后了?”林茉初伸手将岳青竹的肩膀扳正,四目相接,她瞧见那双漆黑的眼眸中有着无可言说的寂寞和哀伤,突生要去抚平的冲动。于是不待思量便将唇瓣送了过去,轻轻印在了岳青竹拧结的眉头上,渐而往下,落到了那双明亮的眼睛上头。

      岳青竹身子一震,不敢相信地往后退开一尺,惊惧地盯着面色潮红的林茉初。她猜不透是泉水太热方才叫茉初脸红,还是因为那轻不可感的亲吻。

      这山里太幽静了,此刻连彼此的鼻息都能够听个清楚,二人因慌乱而加速的气息,显得凌乱而撩人。

      林茉初那沾着水汽的长发乌黑的披散着胸前,那双桀骜的眼眸被薄薄的雾气笼罩,显得迷离而动人。岳青竹像着了魔一般慢慢靠拢过去,伸出手将林茉初拉近了自己的怀抱。

      在旷野中静静地拥抱,湖水的热度掩盖了彼此灼热的体温。林茉初羞恼地将头深埋进岳青竹的肩窝中,她不曾这般渴望拥抱过,也从不曾做过比这些更加逾矩的事情。只是紧紧一个拥抱已叫二人面红耳赤,鼻息紊乱。

      岳青竹学着林茉初的样子,轻轻将唇落到了那双极像岳雪的眼眸上,她看到茉初长长的睫毛不停地抖动着。

      凝视着林茉初粉色的唇瓣良久,渴求亲吻的冲动淹没了岳青竹的挣扎和思考,她伸出手将林茉初的下巴微微抬起,就瞧见茉初紧闭着双眼和纠结的眉头。那两条漂亮的眉毛拧在了一块,眉宇间竟显得如此痛苦。

      岳青竹颓然的退开了身子,捏着茉初下巴的手也随之一松。无着的感觉叫林茉初一愣,睁开眼才看到岳青竹与自己之间已经隔开了两三尺的距离。

      平静的湖水在中间穿梭,两人在傍晚的霞光里寂静地对视。

      “青竹为何不问我此行的目的。”半晌林茉初开口打破沉默,柔弱的声音在空空的山林间有些无助。

      岳青竹摇摇头,尔后又点点头,茫然地望着眼前的人儿,不知要如何应答。她在等,等林茉初说与她听。

      伸出左手,轻解丝带。林茉初将绿色发带送到岳青竹的眼前,定定道:“我与岑敬之有婚约在身,年后春季便会行礼。我此行央求敬之多时,一来谢以青竹救命之恩,二来当是邀青竹前来观礼。你从不问我,确是心知肚明罢了。如同你从不问你自己一般。”林茉初的眼神变得异常犀利,言语中未有半分余地,尽数将话说了个透亮,随后将目光投放到岳青竹那张写满惊愕彷徨的脸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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