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热严寒》音妶

3、贵族登场

　　参加酒会并非云锦疏本意，毕竟除了北利陌桑家族那几张稍微熟悉点的面孔，其余人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

　　她不知道什么人值得结交，更不清楚哪些人需要小心。

　　比起在这种辉煌璀璨的大厅里看别人进行所谓的社交，她更愿意在北利雪原的城墙上吹吹冷风。

　　然而，作为北利陌桑家族的新秀，为了完成老爷子的要求，让这些人记住她这张面孔，她只有在人群里像一只翩飞的蝴蝶，一会儿优雅地停在这朵花上，一会儿又飞向别的地方。

　　好在她并不拙于点到为止的社交，甚至通过这种场面，察觉到一些有趣的现象。

　　作为酒会的合资创办人，四大家族的休息区并列于会场一侧。

　　在云锦疏正进行社交的时候，她偶尔会看到四大家族其中几位千金，她们都在为自己吸引到不少年轻贵族的目光而自豪，其实她们并不会喜欢上任何比不上自己家族的年轻男子，只是以这种方式，证明自己的魅力并不比其他女孩差。

　　这是女孩之间的比较，而她之所以率先看到这些，是她们为了自己也为了家族，难免会走到一起，明面上是寒暄说笑，实际上是在打探，谁过得更好，还有谁的家族更好。

　　作为北利陌桑家族的大小姐，加上云淳熙的傲气似乎只对家族里的人起作用，外人似乎并不放在眼里，云锦疏便不可避免地被她牵扯进去。

　　“这位便是云大小姐？”对面一名艳丽清冷的女性拿着一把折扇轻轻摇着，眯着双眼上下打量着云锦疏，“收拾打扮起来，果然还是一副好皮囊嘛。听说你被丢在外面很多年，最近才回到家族，要不要我教你一些贵族礼仪，免得在这种场合做出有失身份的举止来呐？”

　　她说着便捂着嘴笑了，顺便也带动了周围几个少女哄笑起来。

　　云锦疏看着她手里巴掌大小的小扇子，不太明白其存在的意义何在。

　　她在心里叹息一声，但为了融入这种环境，只有说道：“多谢这位小姐好意，我的确在外游历多年，近日才返回家族，对贵族礼仪的认识确实有所欠缺，姐妹们若是愿意相授，我自然是感激不尽。”

　　这话倒很得那位女子的心，同时也加剧了周围人的笑声。

　　云淳熙跺跺脚，扯了扯她的袖子，在她耳边低语道：“你究竟在干什么？她在贬损你，听不出来吗？你说的都是什么胡话。”

　　云锦疏没有理睬她的不甘，她知道，按照云淳熙的性子，但凡有点刺耳的声音出现，她必定会指着别人开口大骂。

　　但她不是云淳熙。

　　她也知道那位千金小姐话里包含有那样的意思，只是如果她也以同样的方式反驳，这些战争就永难止息了。

　　千金小姐们的争斗向来如此，贵族之间的争斗也同样，都是因为表面和平而私下里互不相让导致的。

　　或许是云淳熙过于气愤，她的低声提醒音量却不小，恰巧被对面的人听了去，那人直言道：“云二小姐这是什么话，俗话说得好，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朋友之间，自当和睦相处，宽以待人。云大小姐这才加入我们的圈子，我们自然是欢迎的。我也是好心帮忙，怎么会说我在贬损云大小姐呢？莫非，是云二小姐不想云大小姐加入我们这个小圈子，怕抢了你的风头去？”

　　果然。

　　如果刚刚云锦疏像云淳熙那样进行了反击，这个争风吃醋的名头可就安在她头上了。

　　而那人一口一个大小姐二小姐的，让云淳熙更是气不打一处，她的脸几乎气红了，“我生什么气啊？谁乐意加入你们的小圈子？我的风头，用得着她抢吗？她和我能比吗？”

　　气话脱口而出，然而当她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无法收回了，只有看着周围人讥笑和摇头。

　　云锦疏没有其中任何一种表情，因为云淳熙是她的妹妹，就算再知道她不对，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这个云淳熙，当真是没救了。也难怪这些人看不上她，不爱带她玩儿。

　　而云淳熙的脸红由气愤转变成慌乱，只好转身跑开，返回了休息区。

　　那位贵族小姐用扇子挡住脸部，却挡不住微微摇头的动作。

　　随即她收下扇子握在手里，向云锦疏走来，“你比她聪明得太多，务必小心。”留下这么一句话，与她擦肩而过，走向亚特安家族休息区。

　　周围人没有散尽，云锦疏随意向旁人问道：“这位小姐是……”

　　“你居然不认识她？”旁边的女子因为她的粗陋认识而发出讥讽的笑。“她就是亚特安家族的大小姐。”

　　云锦疏本来还以为她是与那些将攀比当□□好的普通之流没什么两样，可刚刚最后一句看似桀骜不羁的话，又显然是在提醒她什么。

　　真是有趣。

　　原来这些女孩子看起来总是以互相攀比为荣，然而其中有些人，实际上却很清楚大势所趋，只不过在掩饰自己。

　　同时，云锦疏也很奇怪。

　　看样子，这位亚特安家族的大小姐，明明就是这股攀比之风的头部力量之一，在云锦疏这个新来的人面前，她本可以继续掩饰自己，以毫无危害只知道争风吃醋的笨蛋形象，起到暗中观察的作用，又为何会在第一次见面就暴露自己，从而提醒她小心呢？

　　回到北利陌桑家族的休息区，云锦疏坐在沙发里，顾不上还在生气的云淳熙，目光不自觉地总是要看向那位大小姐，此处只能看见她的侧脸，然而还是能看到她那落在舞池中央的目光，明媚、高贵，又忧伤。

　　哪里又是那些不知趣且只浮于物质的千金所能比的呢？

　　酒会中途，四大家族作为联合举办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得不坐在一起，谈笑风生。

　　只不过，其乐融融的景象是外部人所看到的情景，参与到内部的大多数人，才明白这其中究竟隐含着怎样的趣味与危险。

　　那是一张大长桌，四位家族族长两两相对坐在最前头，而其余人根据长幼坐下。

　　云锦疏是北利陌桑家族的大小姐，恰巧和刚才那位被称为亚特安家族的大小姐并排坐在了一处。

　　“你好啊，云大小姐。”她抿嘴微笑，仍旧是一副意味深长的模样。

　　云锦疏不太明白她表情里的意思，只好回以礼貌的笑容，“余小姐安好。”

　　余小姐单手斜举着扇子，另一只手的拇指与食指轻轻夹住扇骨，玩乐似的，将扇面慢慢拉开，“听说云大小姐是宗师级猎魔师，真想和云大小姐切磋一二。”

　　尽管云锦疏不认识这些人都面孔，好在参加酒会之前，对这些人有过一些了解。

　　别看眼前这位女子总是如同高岭之花那般高贵冷艳，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似乎也融入不了世间纷争，可实际上，她已然是一名高级猎魔师。

　　对于这其中需要花费的精力和心血，需要遭受的痛苦与折磨，云锦疏再清楚不过。

　　可亚特安家族的余大小姐，就能够将那些经历隐藏起来，只展现给世人最为尊贵优雅的一面。

　　这大概就是亚特安家族的特点吧。

　　正出神之际，余小姐将折扇挡住自己的下半张脸，稍微斜着身子靠近云锦疏，眼睛看向家主位置，“你看见坐在云老先生对面的那个人了吗？”

　　云锦疏不知道她想说什么，抬眼看去，那位老人与爷爷年纪相仿，即便是坐着，也能看出其高大健壮的体型。

　　没有等云锦疏搭话，她又道：“那是赫兰尼尔家族的家主。在他旁边那位，是我爷爷，也就是亚特安家族的家主。还有就是云老先生旁边那位年迈的女士，正是嘉苏里家族现如今的主人。”

　　提到她所说的那位年迈的女士，余小姐表露出一种羡慕又自豪的神态，仿佛已然成为家主的那位女性，正是她的崇拜者一般。

　　“至于这些人。”余小姐的目光快速扫过桌子，“大多是家族里较为出色的了。如果把所有人都请来的话，那场面，还真是壮观得不行。”

　　可即便如此，桌子上的人数也并不少，也正因为这样，云锦疏只能看见那些人或者交头接耳地谈话，又或者端正如松地对谈。

　　“你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余小姐再次挑起了话题。

　　云锦疏本就奇怪于她为何会找自己搭话，现在也只有对这个问题摇头。

　　她将扇子轻轻搭在鼻头，笑了笑，“他们在谈合作。”

　　“合作？”云锦疏完全没想到这个，“我记得四大家族都有着各自的生意领域，怎么会谈到合作呢？从前也没听说过家族之间有合作的项目。”

　　“那是以前。”她的声音很轻，也很无所谓，“现在不同了。四大家族，已经不是以前的四大家族了。辉煌灿烂既然已经保持了百年之久，那就总有熄灭的一天。”

　　她不是亚特安家族的大小姐吗？怎么听起来，感觉她跟四大家族有仇。

　　“余小姐这么说，不太合适吧？”尽管从某些角度来说，云锦疏是赞同她的话的，然而此时身在贵族之间，也只能委婉地提醒她。

　　没想到她却嗤地笑出了声，仿佛听见了个有趣的笑话，“云大小姐不是在江湖上游历了很多年吗？难道没有听说过某些……流言？”

　　云锦疏蹙起眉头，“流言？”

　　那些关于四大家族时至今日即将油尽灯枯的流言，她自然都听说过，只是从来都如闻耳旁风，听过也就忘了，毕竟从来没有谁拿出过真凭实据，她也没有看出四大家族究竟有哪里不对劲。

　　现如今，自己亲身进入贵族之中，居然还能从贵族本身听到这种话。

　　“流言。”余小姐的声音很低，而她的目光仍旧流连在最前面的四位家主身上，“当然也不是流言。你见过大海吗？”

　　云锦疏点头。

　　“你见过海啸吗？”

　　云锦疏摇头。

　　“海啸之前的海面，永远都是平静的。所以海啸的发生，永远都是无法预测的。”余小姐摇动起扇子，将目光从家主们的位置移开，看向远处。

　　“越平静，越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