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与槲》七叶山葵

4、第 4 章

　　虽然科技仿佛已经登峰造极，但对于希隆号这样的庞然大物来说，人类所能对其施加的操作能力依然非常有限。因此，即便相对而言只有23亿公里的航程，依照曲率航行的理论不过是两个小时的时间长度，不过希隆号依旧无法完成这一简单的要求，即便是小很多的忧患号也没办法。综合各种技术考量和线路规划等因素，希隆号需要用4天的时间才能从这里到达第四行星的目标点。
　　人类社会的所有生活似乎都与数字有关，而对于人类认知的长度，行星间的距离所代表的那些零几乎可以让一个正常人崩溃。
　　除非点与点的位置已经确定，例如固定点位的空间传送器，像希隆号这样的自由空间跳跃实际上偏差的程度非常大。
　　人类世界的所有自由空间传送器，当然现在只有ISA和SCO才拥有如此的技术，采用单点定位时无可避免的具有近百亿公里的偏差值，况且根据安全原则，希隆号的这次随机跳跃，根本就不应该落在太阳系内，更不用说它几乎完全处于黄道平面上，这其实是异常危险的行为。
　　佩特逊·斯图格恩戴上帽子，他现在不大想追究跳跃点是否符合安全规则的问题，实际上他更纠结这次出行的目的。
　　通常情况下这都免不了会牵扯到末日骑士的偏执，令他无法反抗的是，所谓的殖民工程舰，似乎暗地里是作为末日骑士的从属而建造的。
　　这些庞大的如同一个城市的构造体，一看就知道是执着于远航目的，行星殖民反而更像是它们顺手为之的一项工作。虽说这7艘ES建造以来只是作为殖民船完成过任务，但随时听命于一个末日骑士的制度却让佩特逊明白这其中必有他不能理解的原因。
　　走出通信室，他脑子里依旧还盘算着末日骑士究竟有什么打算，屏幕上那个脏兮兮的护卫舰舰长对他来说根本什么都算不上。
　　想要伴随航行就随他去吧，不过护卫舰必须要小心，毕竟那个芝麻大点的东西与他的希隆号相比，光是这乱糟糟的质量引力就够它受的。
　　通信室外面站着的第七派遣远征队的司令官肖恩·埃文斯，佩特逊完全没有想过这个大人物居然会在外面等。
　　“长官！”佩特逊连忙敬礼表示敬意，“我不知道您在这里。”
　　肖恩·埃文斯有着ISA军人特有的随意性，他的船型帽似乎永远也戴不正。自从复古的、好像是小号的熊皮帽一般的新礼帽成为制式，他们这帮上了年岁的将军就开始无论什么场合都戴船型帽了。
　　佩特逊忍住看向自己帽子的冲动，有时候他们这些并不那么古板的年轻军官也觉得戴这么个玩意儿实在有够滑稽。不过所谓时尚都是风水轮流转，到了一定时间后，复古就又变成不可阻挡的风潮。
　　他瞥见了埃文斯司令官军服立领上一圈金色的、混合了车前草和电路纹的图案，这东西活像是几个世纪前军服上夸张的刺绣花纹。佩特逊知道车前草的寓意是走过的路，而那条电路纹不过是代表宇航服上的密封扣锁。
　　这是他们空天军的传统精神。
　　这么一想，他又觉得这样的奢华也没有特别的坏处。
　　“我们一起去阁下那里。”埃文斯对着他说道。
　　穿过漂亮的环形回廊，佩特逊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立柱下的布隆希尔军团骑士。
　　紫黑色的全身盔甲包裹着高大的身体，他们这些所谓的‘骑士’都是通过基因特化的人种。也许最开始的时候还是普通人类，但经过几百年的演变，人类社会为了战争直接催化出了这么一个前所未有的物种。
　　他们其实改的还不算太过分。
　　除了长得高、身材纤长、更强壮以外并没有比普通人差异太多，但是帝国的末日骑士就完全不一样了。
　　佩特逊知道自己有6英尺高（一米八二），算是普通人中个子比较高的，而末日骑士普遍都有两米以上。面对他们的时候，那种自上而下的俯视总会令人心惧。
　　可能人类天生就崇尚更高挑的个头，因此通过对基因的修改，现今普遍人类最低身高都维持在一米七的程度。由于法令的限制，虽说也还有搞出过三米的巨人，但人类的生理结构并不可能承受如此的巨态。于是这种更像是流行病一样的畸变行为所留下的唯一好处就是消除了侏儒的存在。
　　一身紫黑色盔甲，高度接近7英尺的布隆希尔骑士扭转着他的头盔看过来，带着室内反光的目镜仿佛可以投射出他警惕的目光。
　　布隆希尔军团和空天军没有隶属关系，大一统的空天军旗下，唯一不能享有指挥权的就是帝国军团。至于看起来结构和编制都相似的空天军装甲营，实际上那些家伙和布隆希尔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让这么一个拥有可怕力量的武士守门，佩特逊总会莫名的对里面的末日骑士产生畏惧。
　　埃文斯司令官显然没有理会紫黑色骑士的态度，他知道这些家伙在希隆号里面更多是执行礼仪性任务。因为布隆希尔的目的非常单一，对他来说其它所有可以活动的地方，都是战场，但是你不可能在旗舰里面打。
　　“阁下，我们已经到达伊诺西亚联邦的太阳系。”
　　在漂亮的像是花园一样的广场上，佩特逊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末日骑士。
　　作为调派的舰长，在这之前他并没有像埃文斯司令官那样与一个末日骑士有过太多的牵连，这次派遣其实还是他第一次面对面的与末日骑士合作。佩特逊有种感觉，埃文斯司令官更像是一个从属，而不是派遣远征队的指挥官。
　　他已经当了第七派遣远征队多少年的司令官了？十年？还是十五年？这在军队经常性的转隶行动中显得异乎寻常的不同。
　　奥拉转过身来，她有显著的金色头发和碧蓝色眼睛，绚烂的仿佛可以向外散发着光彩。但最重要的是，相对其它末日骑士，她有一张和女皇一模一样的脸。
　　虽说并不陌生，但是佩特逊还是在第一次见到她时感到震惊。
　　他发觉奥拉比画面上的影像还要年轻许多，看起来似乎只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但是就他所知，站在他面前的‘女孩’，可要比自己的年岁大上很多。在佩特逊看来，奥拉依旧年轻漂亮，如果不是头衔上的赫赫威名和异常高大的身材，她看起来有可能只是一个富裕家庭中的小公主。
　　谁也不知道末日骑士的年龄到底有多大，因为他们的信息全部是保密的，但普遍认为，他们这一类的‘超人’都有异于常人的特性。有人信誓旦旦的说，所有的末日骑士都是基因修改后的结果，因为时间似乎对于他们来说根本留不下任何痕迹。于是，帝国颁布的克隆体和基因修改限制法案就成了很多人攻击的对象。不过这种事也就是人们在口头上抱怨一下，帝国强有力的行政机关可是会让所有人都感到畏惧。
　　相较法律带给人们的敬畏，那通常是从严酷的结果上展现的，而末日骑士的本身所具有的威慑力就是另一种情况。他们无所畏惧，似乎世界上所有的问题都难不住他们。不只是个人战斗能力，他们敏捷的思维和渊博的知识都会让大多数人感到一种强烈的自卑感。
　　因此，就算是佩特逊已经站在了大多数人能够达到的顶点，也觉得在奥拉盯着他看的时候有种心虚的错觉。埃文斯还可以勉强与她对视，佩特逊则立刻就转开了视线。末日骑士那种睥视一切的泰然，就像是无所不能的造物主。
　　佩特逊并没有完全见过帝国七个末日骑士的样子，但是拜帝国宣传部的影响，这些明显和普通人有着迥异区别的、身材异常高大的人类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象征性符号。
　　上一次面对奥拉·考克斯·克拉克森的时候，佩特逊终于明白了心脏狂跳的原因。
　　奥拉仿佛可以看透他内心的懈怠。
　　对方眼神流转散发出来的意味清楚的表明，她应该知道自己想了什么。
　　ISA国家内部依然还会有无法叙说的自由平等的观念，即便它已经变成帝制几百年了。
　　特权阶级说不上多，因为仅限于末日骑士这一群执政，但就是这7个人，却已经成为了人文中宣扬平等的阻碍。土生土长的佩特逊依旧知道USA建国时所签署的宣言和宪章，除了某些修正案，这些东西都没有被禁止，因此他不知不觉中就会对特权阶级产生一种敌视。
　　虽然在执政团看来，所谓的宣言所强调的自由更像是无序的混沌一样令人厌恶。
　　“阁下。”佩特逊充满恭敬的说道，并且未行军礼而是保持与埃文斯一致的动作，低头弯腰行鞠躬礼。
　　面前的奥拉并没有像公共仪式上那样绚丽、威严，除了过于高大的身材，她看起来并不比其他人更加崇尚奢华。即便以她的身份和地位——她要比佩特逊或者埃文斯都要更高地站在人类等级的顶点位置，在日常的穿着上，她只是简单的一件黑色打底衫，外面罩着深色的长摆大衣。
　　唯一不一样的，就是她没有带公开场合下遮掩面部的头盔或面具。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可以到达入境点？”
　　轻声传来的声音依然带着少女的轻柔，他看到自己低垂的视线上方出现了一双白色的靴尖，随即几乎垂地的驼色长摆也晃入了他的眼帘。
　　直起身，佩特逊发现奥拉正低垂视线看着自己，他又立刻垂下头，心中的胆怯猛然间泛滥开来。
　　“需要四天的时间。”埃文斯司令官解释道。
　　随着他的声音，佩特逊侧身退步，让开奥拉面前的通道。
　　似乎是漫无目的的走着，在平常人感官中察觉不到，但是埃文斯可以理解奥拉的紧张和迫切。
　　她会在思索时不断的行走，下定决心时静立不动。
　　“按照国际惯例，我们必须要在规定的入境点离舰，即便您搭乘其它的船只，也依旧需要到SCOF339第四行星登记注册。”埃文斯解释道。
　　“我知道，但我不希望会有任何耽搁。”奥拉说道。
　　佩特逊微微皱起眉头，他可以感受到末日骑士的急迫，但是更令他疑惑的是，好像末日骑士要入境。
　　去伊诺西亚？去那里干什么？
　　奥拉是7个末日骑士中最喜欢到处巡游的一个，但谁也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
　　执政团对她很优容，就像是宠溺一个孩子。
　　“我们有什么需要补充的物资？”奥拉问埃文斯。
　　“我们不需要什么物资，阁下。”肖恩·埃文斯回答道：“但如果需要补充，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伊诺西亚这里并没有什么太好的借口。”
　　佩特逊看着他们一问一答，明白自己还未真的被这个小团体接受。不过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现在叫他来，实际上就是让他自己适应。
　　佩特逊很清楚什么时候应该说话，什么时候需要闭嘴。
　　就像现在这样，他们有自己的小秘密，但是既然没有通报给自己，那么就不需要他随意的瞎打听。能听明白最好，听不明白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显得他这个新任舰长比较笨而已。
　　“就像以前一样，我不会以这个身份进入别的国家，毕竟不好处理外交问题，你们组织一下需要沟通的事项，我可以混在外交人员的行列中。”奥拉吩咐道。
　　肖恩的脸色比较古怪。
　　“阁下，您做出的决定太过匆忙，我们和□□还没有进行过沟通，因此这件事需要先处理下。”他看到奥拉的视线转过来，虽说不知道她焦急在什么地方，好像生怕伊诺西亚跑了一样，但他也不想让第七禁卫骑士感到不高兴。“四天时间会搞妥的，这不需要担心。”
　　“我们可以以收购建材物资的名义停留一段时间，这种事比较好处理，毕竟什么时候建材充裕了，都是我们说的算。”佩特逊张口说道。
　　肖恩对佩特逊如此迅速的进入状况没有心里准备，毕竟他只是在考察这个人。因为某些不可言明的规矩，远征队司令和工程舰舰长之间即有联系，却又不那么紧密。这个中情况的把握会让局外人一头雾水。
　　“你打算建点什么？”埃文斯充满了兴趣的问道，其实也是在为奥拉问。
　　“一条商船，或是一条武装护卫舰，您知道，ES上面几乎能够造任何东西。我们缺的不过是原材料。”佩特逊解释道。
　　“这个我自然知道，但是你这个借口如何让伊诺西亚的人接受？”
　　“我们不需要他们接受，我们只是这么说，也是这么做就行了。因为我们没有必要跟他们说的那么清楚，我们在无害化通行，通行多少时间，在这个时间内做些什么，都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佩特逊很有信心的说着，“我们上一次这么干，是为了堵金色傀儡枝。我带着两条巡洋舰在罗摩里亚造了一条运兵船。”
　　埃文斯的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我听说过这件事，很巧妙，让金色傀儡枝很无奈。”他转向奥拉，“阁下，这不失为一个很好的办法。只要我们干点什么，别人也指责不了，最后造出来的东西卖给谁都行，没准□□拿去会有用处的。”
　　奥拉看着她面前的两个军人，一个深受她的信任，另一个看来也在顺利往这个方面发展。
　　“这件事你们定吧，我可能需要在伊诺西亚待上一段时间，记得和华盛顿知会一声。”
　　“如您所愿，阁下。”
　　佩特逊看到埃文斯又一次鞠躬，连忙有样学样的低下了头。
　　这举动好像自己很不适应啊？
　　他们喜欢玩这套东西？
　　这都多少年没人鼓捣的宫廷礼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