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与槲》七叶山葵

3、第 3 章

　　在这个边远的行星附近，K3研究站算是最大的空间站。但无尽的宇宙空间相对人类来说还是太过浩瀚，K3上的两百余人放在20万公里直径的气态行星上，数量和规模就连培养皿里面的细菌都不如。因为所处偏远，联邦连自动探测器也懒得放，毕竟没有谁会来这么个荒凉穷苦的地方。
　　忧患号护卫舰刚刚结束正常巡逻任务回到空间站船坞，但拘束臂还没和固定桩接触，紧急频道中就传来了命令。
　　舰长伊恩·乔里忍不住叹了口气，虽然终止进近过程原则上很危险，但现在他还有机动的距离。
　　“偏转仰角六十度，启动推力发动机，我们离开降落航线！”
　　执行官随手扳开警告面板的开关，全舰的亮白色灯光转成昏暗的蓝色，这是保持警戒的信号，他周围的人都随手抓住什么来固定身体。
　　降落过程中要求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舱位固定，由于人工重力的存在，舰员倒也不怕因为加速度的原因被甩的乱飞，但小心总没大错。执行官发布警告后把手放到他前面舵手的肩膀上，“偏转仰角六十度，启动推力发动机。”
　　随着命令，舵手操纵护卫舰灵活的把舰首竖直到与空间站垂直的方向，推力发动机启动后让每个人都感到一股柔和的推力，并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消失不见。
　　离开姿态限制区后，舰长在航行终端上设置好航向，护卫舰缓慢地提高速度，准备绕过气态行星转向背面空间。
　　“出了什么事？”副舰长（Control Officer CO）艾力克斯·肯德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到舰长身边，问。
　　“让我们去看看埃拉后面有什么。”
　　给星星起名字这件事已经成为枯燥无味的程序，毫无浪漫可言，于是上千亿的行星只能用字母或是数字来统一标识，但即便这样也似乎数之不尽。但对于长久在一个太阳系生活的人来说，单调的数字无法体现他们的感情，所以不成文的规定中，第八行星用了不知道什么人的妻子名——埃拉。
　　“强盗？”副舰长肯德问。
　　舰长耸耸肩，“他们来打劫我们？”
　　肯德也忍不住笑了。
　　舰长的笑话又冷又无奈，但他还是捧场的笑了下。
　　是呀，哪个太空中的亡命徒会如此嚣张的攻击一个必定要惹来一身麻烦的军事目标？更何况忧患号护卫舰上除了能融化飞船装甲板的等离子能量束，其它的也没有。
　　“救援信号？”他又不甘心的问。
　　伊恩·乔里抬起头看了看他，“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会告诉你。”
　　刚刚转过行星边缘线，一道窄束通信波道就罩住了忧患号护卫舰。
　　“舰长，我们接收到一个窄波信号。”通信官说道。
　　伊恩皱了皱眉还未说什么，护卫舰的管制AI就发布了红色的警报，顿时舰桥里就变成了昏暗的红色。这是战斗警报，可比蓝色的警戒状况要严重的多。
　　在舰长面前的中央显示器上，一个平直的像是大头叉子一样的图像不停地闪烁。
　　肯德目瞪口呆的盯着屏幕，根本不敢相信他看到的。
　　而舰长伊恩·乔里则强忍着内心的紧张站起身，努力平静地说道：“打开通信。”
　　趁着还未接通的时间，伊恩稍稍整理了身上的高领针织衫，他们巡逻时通常都不修边幅，松松垮垮的工作服穿在身上皱皱巴巴的。但是他现在完全顾不得这些略显怠慢的装束，把一双手上的冷汗全擦在了衣服表面。
　　通信画面打开，一个穿着深蓝色立领军服的军人高傲地盯着他，就像是面对他自己的下属。
　　“这里是ISA的希隆号，请求SCOF339太阳系内的无害化自由航行。”
　　伊恩·乔里知道自己的模样在对方眼里不啻于路边粗野的叫花子，而对方肩膀上宽大的竖条军衔章上有着一颗星，那预示着这个人是一名ISA的准将。ISA的准将和SCO的少将都是货真价实的高阶军官，可比帕垂亚上面乱飘的上将元帅含金量高多了。和他相比，作为上尉的伊恩·乔里甚至还没有人家副官的军衔高。
　　但是伊恩·乔里仍竭尽全力表达出伊诺西亚该有的尊严，虽然他也察觉到自己的嗓音有些发颤。
　　“这里是伊诺西亚皇家空天军的忧患号护卫舰，我是舰长伊恩·乔里上尉。ISA的希隆号，请遵守国际准则，在SCOF339太阳系内保持无害化自由通行，并向帕垂亚行政联邦通报航线。本舰将按照联邦规定实施伴随航行。”
　　ISA的准将耐着性子听伊恩·乔里说完，毫不在意的说了一句，“收到！”
　　然后‘啪’的关掉了通信。
　　忧患号的舰桥里毫无声音，几乎所有的成员都在看着舰长伊恩·乔里，看着他抿着嘴唇发抖，但大家都不觉得他是在害怕。
　　“这帮该死的美国佬！”伊恩·乔里终于恨恨的骂出声，他深吸了一口气发布命令。
　　“转向！给帕垂亚发送宽带信号——在太阳系第八行星遭遇ISA工程站‘希隆号’！”

　　希隆号（SNES-7 Space Navy Engineering Station-7）比深海巨兽号还要大，舰身长达48公里，几乎是深海巨兽号的三倍有余。就像是深海巨兽号一样，希隆号也负担了众多的任务，这也是它们这种所谓工程站造的越来越大的原因。
　　坚盔厚甲取代了机动性成为了最重要的因素，这种庞大的人类造物凭借其体积规模几乎不可能被摧毁。实际上，它们这种东西几乎就是一个漂浮在宇宙空间中的城市。毕竟当初它们被叫做工程站的时候，主要的使命还是为了在广阔的宇宙中进行殖民。
　　但是第一代的工程站已经所剩无几。
　　它们大多变成了宜居星球旁的空间传送器。
　　深海巨兽号旁边的那个就是第一代工程站的残存。
　　经过了几百年的时间流逝，随着大殖民风潮的衰落，人类虽然在银河系内还只探索了不到千亿分之一的区域，但却已经被无穷无尽的空间稀释分散到一种虚弱的状态。
　　猎户座悬臂的探险似乎成了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一件事，而旁边的室女座星云更是可望而不可及。
　　伊诺西亚的深海巨兽号是外环行星联盟中唯一一个被建造出来的工程站。
　　除了伊诺西亚以外，再无其他势力能够拥有如此的能力。即便深海巨兽号其实也只是一个半成品，甚至在ISA和SCO眼中，它只不过是一个失败的成果。
　　“希隆号来这里干什么？！”
　　阿格尔森和霍德站在会议室的一角，看着全息影像中的联邦大臣们吵成一团。
　　方才发出疑问的内政大臣似乎有些气急败坏。
　　“没准和诺斯顿的异动有关？”社会福利大臣问。
　　“ISA不会为了一个外环星球上的邦国把一艘ES派过来！”国防大臣毫不客气的否定道。
　　“他们根本无法商量出来一个结论。”霍德轻声地在阿格尔森耳边说道。
　　阿格尔森捂着嘴低声的警告道：“注意你的言行。”
　　是的，他虽然是联邦空天军旗舰的舰长，但是作为中将军衔的他，甚至比不过坐办公室的空天军总监，虽然对方也是一个中将，但那个位置铁定会升到元帅。而现在说话的，就是个元帅。
　　霍德看了看阿格尔森，接下来就应该是他去接空天军总监的位置了吧？
　　两个空天军的高级军官都带着军帽，正中有着夸张的好像喷射日珥的太阳一样的硕大军徽，在室内光线下熠熠发光。这种听说是从ISA空天军那边流传出来的无檐平顶帽，看起来就像是扩大化的船帽，需要规规矩矩的套在人的头顶正中。虽然伊诺西亚现在的军服又从复古风格上开始转变，减少了很多传统的配饰，不过配上现在流行的简洁风格，却让军人们没由来的显得更加精悍。
　　军史中有时候也会有无法分辨真假的传言。有种说法称这种军帽其实只是个玩笑，因为最初宇宙航行器内总是冷冰冰的，冻得人们不得不戴上毛茸茸的猎帽。久而久之，谁知道哪个家伙就把军队的礼帽改成这副尊容了。
　　还有人会更刻薄地说，空天军的家伙们都是头顶一个杂种的混蛋。
　　虽然意指这顶不伦不类的船帽或是猎帽，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空天军已经成为了所有武装力量的顶点。在它之下再没有了所谓的各大军种，国家军队的每一个组成部分都必须要对它进行服务。
　　而空天军又出自那里呢？陆军？空军？海军？
　　它似乎要干的是所有军种的工作，而它最开始组成它的人，实际上也分别都来自于传统三大军种。
　　“我想听听伊洛里亚指挥官的意见。”梅德勒国务大臣打断了仿佛无休止的争吵，说了一句。
　　所谓的国务大臣，其实就相当于原来的国务总理，只不过在联邦中取消了原本特色分明的称谓，统一以大臣的名号以示平等。但是传统并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所有的国家官员都知道，国务大臣管理着一切，直接对国王负责。
　　“尊敬的各位大臣阁下，希隆号来伊诺西亚和它去任何一个外环行星联邦都没有任何不同。它是一艘工程站，它的使命是用来殖民的。对一个已经拥有殖民国家的行星来说，它根本没有任何作用。”阿格尔森淡淡的说道，双手背在身后，显得十分平静，就像是在说邻居家的趣闻。
　　“但是它拥有两艘战列舰，任何一艘都不是我们的宇宙战舰能对付的，除了深海巨兽号。”国防大臣说道。
　　其实深海巨兽号也没法对付一艘ISA的战列舰……
　　阿格尔森心里其实是这么想的，但他没有说出来。
　　“就像您所说的，国防大臣阁下。ISA不会为了一个外环行星邦国而把工程站派过来。所以，即便希隆号的甲板下还有两艘战列舰，它内部没准还有谁也不知道的几个装甲营，甚至还可能有一个女皇的禁卫骑士。”阿格尔森说着看了眼其他人，即便是全息影像，他也从人们的眼中看到了恐惧。是的，他说的就是事实，ISA的工程站就是这么令人恐惧，它所携带的恐怖力量除了SCO没人能挡。“但是请阁下们注意，我们不是工业行星，我们只是一个农业星球，我们所拥有的只不过是蛋白虫，牛肉，淀粉酶和茂密无边的轻质松木。ISA并不需要我们，甚至都不需要我们赖以生存和发展的空间变动器。他们可以将空间变动器装在战舰巨大的身躯下随时随地的穿越空间，而我们只能守在这东西的旁边一动不动。”他顿了顿，“我恳请阁下们注意，希隆号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从希隆号里面的那个人，他在伊诺西亚的使命才是最重要的。”
　　“你是说常驻工程站的那位末日骑士？那这件事就是外交问题而不是军事问题了？”国防大臣毫不客气的接过话语，说道。
　　反正ISA是打不过的，那么这种局面下如果发生军事冲突，只要干挺着等死就行了，国防大臣倒是异常的光棍。
　　梅德勒瞥了一眼阿格尔森，他知道这帮大臣们并非不明白这个问题，只是谁也不想把这件事说破。从阿格尔森嘴里说出来要比其中任何一个大臣都合适，这个空天军中将具备如此的政治头脑，看来接任空天军总监这件事并非空穴来风。
　　“还有四天的时间希隆号会到达空间传送站附近，我们静待事情发展就行了。”内政大臣总结道：“如果是ISA有预谋的行动，SCO必定会有所体现，到时候我们保持中立就可以，用不着掺和到超级大国之间的斗争中去。”
　　是的，从地球时代开始，超级大国之间的纷争都不是其他国家能够置喙的，装死是一种非常有效的不抵抗方式。
　　随着全息影像的消失，昏暗的房间内重新明亮起来。
　　霍德对着阿格尔森问道：“阁下，四天后我们就知道对方的真正意图了吗？”
　　“不可能，亲爱的哈克尔。谁也没法了解ISA的真正意图，但是这件事本身并不是针对伊诺西亚的，所以我们也并不需要担心。ISA自己愿意花费巨大的能量在宇宙中乱逛，我们根本不需要替他们想这想那。他们会走的，肯定会走的，因为伊诺西亚对他们来说毫无价值。”阿格尔森若有所思的看了霍德一眼，“外环对内环来说，都是毫无价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