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与槲》七叶山葵

5、第 5 章

　　奥拉站在十四号船坞的人员等待区内，金属质地的甲板结构上铺着厚厚的防火胶质层，粗糙的表面增大了摩擦力，人走在上面不会感到任何失衡的滑动。
　　宽檐帽下，一双湖绿色的眼睛透过黑色的发梢看着周围，那些穿着橘色、白色或是蓝色连体工装的码头雇员也好奇地看着她——一个一米九的大个子女人。
　　从帕垂亚来了一艘很小的接驳艇，通常这种船才是行星与太空航舰之间的摆渡工具，毕竟对于奥拉来说就她一个人和那‘一丁点’随身货物，弄一条护卫舰有点太夸张。护卫舰再怎么小，那也是跟别人比，标准护卫舰足有一百多米长呢。
　　目前驱逐舰体型的舰船已经没有了再入大气层的能力，因为实在太大，同样也没有必要。登陆艇倒是非常合适，但是这东西本身所具备的攻击属性在外交领域不是那么受欢迎。所以虽然装的货物多，效率高，但还是把这种摆渡的任务让位给了接驳艇，毕竟接驳艇能更好的为人员服务。怎么说呢，无论是外交人员还是别的什么有需求的人，当然宁愿坐小船的柔软沙发，而不会选择大号的、硬邦邦冷冰冰的条凳。
　　这艘接驳艇和伊诺西亚行星间其它漫天飞行的交通载具并没有太大不同，甚至普通到在政府序列中都没有自己的名字，只有个XXVN-22的编号，除此以外和别人的区别只是外表刷了一层绯色的涂漆，以表示享有外交特权。
　　XXVN-22其实并不是希隆号的配属，而是帕垂亚行星上ISA大使馆的专用交通工具，和220米的七松级护卫舰相比根本就是个小不点，更不用说千米级的大型宇宙航行器。
　　希隆号真是大啊，这还是波彻·马卡宁奇第一次亲眼见到ES，从入港的进近程序开始，花费的时间居然比他从帕垂亚过来的还要长，甚至很快舷窗外就就填满了希隆号的船身，满目都是一片钢铁的穹幕，无边无际的仿佛看不到边际。
　　他是ISA□□的职员，驻伊诺西亚联邦的助理商务参事。不过对于波彻来说，帕垂亚的商务工作聊胜于无，毕竟这里所产的都是些蛋白虫和松木，况且他的本职工作并不在□□，而是帝国情报局。因此，对接政府派遣的隐秘工作，就成了他最主要的任务。
　　希隆号宽敞的内部船坞庞大到可以装下星球地面上的港口，波彻从接驳艇的窗口里居然看到了一艘放在船坞甲板上的护卫舰。他紧紧贴着冰凉的玻璃，即便这样也看不到护卫舰的整个全貌，这种强烈的对比完全颠覆了他的日常认知。那艘几乎有一栋高楼大小的舰船仿佛变成了一个玩具，被巨人随手放在了角落里。他不知道的是，像希隆号这样的工程站，甚至还有两个船坞可以实施驱逐舰级别的航舰制造。
　　受制于模拟重力的干扰，进港程序是由希隆号的中央AI远程操控的，以减缓接驳艇自身控制系统的运行开销。整个过程很平稳，几乎让人感觉不出来两者的差异。接驳艇从护卫舰天顶越过，停在它与装卸平台之间的狭小空间里，那里有一个高出货运甲板的平台，是十四号船坞专设的人员出入通道。这样大费周章的安排是为了避免人货混杂，出一些谁也不想的事故。
　　直到此时，波彻·马卡宁奇才从座位上解开保险带站起身，重新回到重力下，让他忍不住先用脚尖试了试地板的状况。其实当他挺直腰背站起来的时候就已经在与重力做抗争了，只是这种习以为常的习惯性动作并不能给他以明确的感观结论。
　　通过密封廊桥走进希隆号的内部气密区，波彻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他强忍着跑去参观的念头，看到人员休息大厅里站着一个人，他明白这个人就是他本次行程的目标。
　　这件事根本没有搞错的可能。
　　在一群穿着工装的码头工人之中，这个身高接近两米的女人简直是鹤立鸡群般的不同。
　　奥拉穿着米色的宽松服装，脚上踩着一双平底鞋，宽大的外套将她的身体都遮住包裹了起来，即便这样，她依旧给人一种过于纤长苗条的感觉。
　　“我是波彻·马卡宁奇。”他带着招牌的笑容开始了工作。
　　“班戈特。”奥拉微微笑着，表露出一种和善的态度，她并没有告诉帕垂亚大使馆她究竟是谁。
　　垂在肩膀上的黑色长直发，翡翠色的瞳孔，稍显黝黑的皮肤，再加上足有一米九的身高，奥拉此时的样子就像是一个舞台上的超级模特。
　　奥拉并不知道，自己美丽而娇嫩的脸庞，一下子就把波彻所有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远远的，在天桥上的控制室落地窗前，埃文斯平静地看着接驳艇前的交谈。他虽然听不见什么，也不可能用肉眼看清下面真正的动作，不过从身边监视屏幕上观察，下面交接的还算顺利。
　　佩特逊苍白着一张脸，紧紧咬着腮帮子，皱起来的眉头显示他非常的紧张。埃文斯瞥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他第一次感受到末日骑士的能力，其表现也并不比此刻的佩特逊好多少。
　　这种事总会长时间的影响一个人，埃文斯知道，自己就是因为无法释怀，才会在他们这些非人的怪物面前如此的恭敬，并执着的不愿意离开。
　　可能佩特逊也会走上和他一样的道路，毕竟他已经有些年岁了，必须要开始考虑接任者的问题。
　　佩特逊脑子里一片混乱，他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就已经表露出他拥有坚韧的内心。
　　是的，这不能不让人震惊到否定习惯常识。
　　化妆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发色，如果再下点血本还能改变面容。光电子传导神经的应用已经可以将人造硅胶和真正的皮肤连接在一起，从肌肉的收缩运动来看，丝毫露不出破绽。所以奥拉完全变样后的面孔并没有给佩特逊太多的惊讶。
　　可是，当一个人在不到24小时的时间里从两米四的高度缩减到一米九，这种事就完全没法以科学常识来解释了。佩特逊感到他整个人似乎都被什么力量拽离了□□，他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难道克隆体置换技术已经可以随意将躯壳当作载体了吗？那么灵魂呢？一个人所有的记忆和知识都可以被量化了吗？难道流言中所说的，末日骑士使用克隆体再生难道是真的？
　　这是‘血斑骑士’们的与众不同之处，更是不被普罗大众所知的秘密。ISA上层清楚这件事会给人类社会带来什么样的问题，所以他们普遍的保持着缄默。SCO似乎也知道这些，他们也没有发出丝毫的异议。无论如何，知情人在心生敬畏的同时，也不免有种挥之不去的羡艳。
　　但对于佩特逊毫来说，无心理预期的情况下，恐惧大过了任何一种情绪，他甚至感到身体在控制不住的发抖。口干，感知丧失，甚至内心产生了强烈的自我否定意识。
　　其实埃文斯很满意佩特逊现在的表现，他没有歇斯底里的发作，就是说明他在努力自我克制。答案有时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如何面对自己所不了解的那些东西。
　　疯狂是最不可取的，盲目服从则是最没有技术含量的手段。循着探寻真相的心，图图缓进，末日骑士们总是以此为标准来挑选他们的随从。

　　“班戈特？”波彻笑了起来，“我还以为是一位男士。”他夸张的迈上一步还想伸出手去搭奥拉的手指。在伊诺西亚宫廷里混的时间久了，波彻行为举止变得轻浮放荡，根本没能分清现在的状况。
　　奥拉回退了一步，绿色的眼睛中带着一点点责备的意思。
　　波彻感觉面部肌肉有些抽搐，他的确有失观瞻。ISA虽说号称帝国，但却只是一个专制的政权，并非外环遍地开花的虚华王国。现在他把自己和对方都置于了一个不恰当的位置。
　　“抱歉，是我的错。”波彻恢复了□□精英雇员的本色，方才的浪荡公子模样完全不翼而飞。“有时候入乡随俗，的确让我忘了我到底是谁。”
　　这种解释倒也说得过去，但是造成的隔阂已经存在。从奥拉敷衍的笑意来看，波彻给人的第一感觉已经跌到了谷底。
　　“我们先把行李整理好吧？在伊诺西亚需要注意的事情，我会慢慢跟你说明。”波彻开始公事公办的态度，总算是让奥拉不那么反感。
　　说到行李，她不禁又看了看接驳艇。
　　“我有一些行李，本来以为会是大一些的交通工具。”
　　波彻往她身后看了看，没有看到常见的拉杆行李箱，反而有一堆摞起来的设备包装箱，他疑惑地指了指那堆几乎有他身高的货物。
　　“这些？”他毫无自信地问道。
　　波彻很怀疑这堆东西是装备一个行动小队的武器，毕竟每一个包装箱都有高等级的生物技术识别锁。他曾经见过特种部队使用的智能蜘蛛以及单兵式离子束发射枪，那些东西的外包装就是这个样子。但他想不出来一个虽然看起来高大，但却娇滴滴像个文职的□□女雇员怎么会用到这些。
　　不过他也知道很多事不该他打听，也许这个女的是来打前站的，也许这只是给另外一些人的货物，反正既然没有跟他说明，最好就当作看不见。
　　好不容易把这些东西装进接驳艇，波彻发现这件事一开始就透着古怪和不顺利。接驳艇的货舱是一个问题，漂亮的女雇员又是一个问题。这些奇奇怪怪的情况让他也摸不清头脑，而十几年的工作经验更是没法匹配验证现在的状况，只是他从没在别人那里听到任何风吹草动。
　　伊诺西亚有什么？这里可没有任何ISA值得惦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