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门》不自由

64、如果还有下辈子

　　周写宁挣扎着醒来，却看到沈无白等众人浩浩汤汤往鉴门走去，而己方在精神系异能的压制下，彻底失去反抗能力。

　　“不！”拼着全力喊出，周写宁脑中瞬间转过无数想法。

　　沈无白冲出鉴门第一件要做的事是什么？

　　这么多异人跑到镜外会不会掀起恐慌？

　　上位者一直暗中扶持九大家族，是为了稳定，那以后会不会收回家族的权利，直接掌管异人的去向？

　　不要，不可以！

　　沈无白已经消失在鉴门处，众人身上的压力顿时消失，这时对面所有异人都已经到鉴门外了。

　　示意在场的人原地休息，鉴门外不能同时有太多人出现，卫星会直接锁定这里。
　　周写宁三人彼此搀扶着快步跑上前，即将一脚跨过鉴门时被撞了一下。

　　有三两个异人一步一步地慢慢退了回来，撞到人也没往后看，而是直接闪到了一旁。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往后退？顾不上询问，清也马上拉着周写宁继续走。

　　一过鉴门，就发现沈无白的人都堵在了门口没有动，像是前方有什么东西拦住了他们。

　　听到动静的异人转头看向三人，脸上都带着敢怒不敢言的隐忍，还有一丝绝望。

　　“舅舅，我再重复一遍！带着你的人退回去！”是周晚！周写宁愣了一下便激动起来，果然打电话给周晚是对的！

　　周写宁不相信周晚的消失是逃避，所以在回到鉴门前拨通了周晚的电话，并把自己随身携带的定位器一起留在鉴门外，以此来告知周晚，果然他赌对了。

　　他们马上绕过异人往前走。很快就看清是什么局势阻碍了愤怒的异人。

　　周晚带的人并不多，堪堪十余人，但他们身上都配了正式武装部队才有装备，更令人心惊的是放在地上的重武器，光是看看，就知道杀伤力惊人，周写宁震惊地看向自己的姐姐，难道她消失这么多天，就是为了筹备这些？

　　沈无白似乎并不惊讶，或许是已经从惊讶中走出来，他温柔且无奈地喊着周晚的名字，“小晚……”

　　“我会动手。”周晚打断他，脸上带着果决，轻咬嘴角，像是威胁，又像是告诫自己，“你知道的。”

　　周写宁胆颤，“姐！”上前一步，“不要伤害他们！”

　　“小宁，到我这里来。”

　　周写宁却没动，他恨沈无白，也害怕这些异人真的破坏镜内外的和平，但他也不可能任由周晚使用暴力。

　　这些异人罪不至死，而且家族也不能树立暴力执法的形象。

　　“姐，你别动手。”周写宁三人和面前的双方形成了一个三角站位，他知道周晚的武器对这些异人产生了震慑，“让我再说两句。”

　　“他退，我走，他不退。”周晚把眼神挪到沈无白身上，平静中带着狠厉，“我就动手。”

　　周晚话音刚落，她身后的人就端起了手中的武器，示意他们只需要一声指令。

　　“好，好！”周写宁连声应道，然后马上转过头面对沈无白身后的众人，“大家听我说！”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这么坚决，宁可忍受异变的痛苦也要毁灭鉴门。”

　　“但是鉴门从来不是为了困住你们，而是为了让你们有更自在的生活！”

　　周写宁高声喊，但却没办法让众人听信。

　　“凭什么我们就要活在暗处，我们也想去外面！”人群中有人立刻反驳周写宁。

　　“你们是普通人，我们就是异人，我们天生低你们一等吗？什么更自在的生活，这里就是牢笼！我们想自己选一次！”

　　“如果你这么想！”周写宁打断，“你已经预设了自己比别人更低一等，那么不管在哪生活，你都会觉得不公。”

　　“你们仔细想想，镜内镜外真的有差别吗？是不是只是因为你们的执念呢？”周写宁委婉地说，“大家都知道天生鉴石，上天给了鉴门，是一条退路，不是一条死路。”

　　“这都是你们编的谎言！是你们害怕异能，害怕我们主宰你们的世界，才把我们扔在这里自生自灭！”立马有人打断他。

　　“退一万步讲！”周写宁忍无可忍，他觉得这些人已经钻进了死胡同，“有谁真的捆着你们住在镜内吗？”

　　“你们是自由的啊！住在镜内只是为了让你们不受伤害，你们都忘了吗？”一把拉过清也到身边，“清也，还有以前的沈无白，镀镜长们难道不都是为了保护你们而存在的吗？”

　　“你们真的是为了保护我们吗？”被提到名字的沈无白突然开口，然后转头看向刚刚说话的异人，“你是对的，他们就是害怕我们。”

　　然后冲着地上的武器讥笑，“什么保护？你们看看他们手里的东西，哪一样哪一件不是为了针对我们的？”

　　“一边保护我们，一边想办法对付我们？装成弱者说好话就是好人了吗？虚伪！”沈无白没有留一丝情面，刻薄的话语配上他现在形变的身体，把紧绷的气氛推到顶点。

　　“你错了，这些东西是用来抵御外敌的，不是……”周写宁慌忙解释道，虽然他看出来这些并不是常规的武器，但也不能让异人们觉得镜外在制造武器控制他们。

　　“他没错。”周晚沉着声音说，“这些东西是我的实验室造的，针对每种异能的武器，就是为了对付你们。”

　　“姐姐！”周写宁不明白周晚为什么偏要火上浇油。

　　“他们不是要公平吗？”周晚抬眼，扫视了所有异人，“公平不就是平等对待吗？”

　　“我们从来没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恰恰相反，正因为把你们当作同样的人，所以我们很害怕，所以我们研究武器，所以我们不想和你们生活在一起。”

　　“我觉得镜门更像是为了保护我们。”周晚突然放松了身体，也露出和沈无白脸上一样的讥笑，“你们喜欢的话我们大可以互换啊，让我们去镜内生活，别到时候你们又哭着喊着要回镜内。”

　　“我们在哪都能过得很好，为什么你们不行，为什么你们永远都在羡慕别人的生活？”

　　“因为你们自甘堕落！”

　　周晚的话振聋发聩，四周一片沉默。

　　周写宁明白了周晚其实也是在劝诫众人，但他也因为这番话久久不能平静。

　　他开始重新审视起镜内外的关系：原来不是所有异人都心甘情愿在镜内生活；原来普通人已经拥有可以对抗异能的力量；原来上天从不偏帮任何一方，就像它只是创造了两个一样的世界，却不干预它们的发展。

　　异人们都低头沉思着，清也觉得周晚的话起了很好的效果，异人们明显都动摇了。于是冲着见山使了个眼神，让他悄悄后撤。

　　“沈无白，一切都还来得及，不要等无法挽救的时候再后悔。”清也知道在场的异人多多少少都开始动摇了，这时候只要说服沈无白，今天这场灾祸就能到此为止。

　　“各位的伤势也需要治疗，我们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好好商量！”周写宁也赶紧对众人说。

　　“呵呵。”沈无白笑起来，笑声逐渐夸张，“哈哈哈！”

　　“你们知道什么？”沈无白笑中添了一丝恨意，“你们因为异能从小受尽冷眼吗？你们因为异能被亲生父亲抛弃过吗？你们什么都没有经历过凭什么说我们自甘堕落！”

　　“小晚！”沈无白看向面无表情的周晚，语气沾染了委屈和不可置信，“我以为你会懂我，我以为你和姐姐会是最懂我的人！”

　　“没想到今天站在我面前的，居然会是你！”

　　“我们当然知道！”周晚脸上的冷静有一丝裂缝，“难道这些年给你的关心和陪伴有少过一丝一毫吗！”

　　“我不甘心！”沈无白喊到，突然掩面而泣，“我不甘心啊……”

　　“为什么这是我的命？我不信！”抬起头，沈无白又换上了一脸狠厉，强撑着不适的身体向着周晚走去，“为什么我不行？我偏要给自己搏一个可能！”

　　“再往前一步，后果自负。”周晚没有后退，而是向身后的队伍扬起手。

　　“不要！”清也和周写宁同时喊出声。

　　“我不能让镜内外的和平毁在我的手上！”这是周晚今夜第一次露出失控的情绪。

　　沈无白猛地抬起头，瞳孔剧烈震动起来，身体晃了两下。

　　“姐姐你在说什么，这跟你没有关系，不要冲动！”

　　“小晚……”沈无白依旧不可置信地看向周晚，眼神一错不错，像是要确定什么。

　　“舅舅。”周晚哽咽着说，同样回望沈无白，已经恢复了镇定自若，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重复，“舅舅。”

　　沈无白抖动了一下，倒在了地上，垂下头喃喃自语道，“你都知道了……我明白了……”

　　周写宁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感受到沈无白原本暴涨的异能突然被收回了，空气都轻松了不少。

　　“他放弃抵抗了。”清也在周写宁耳边说着，同样感到震惊。

　　这时候见山和一队镀镜人从鉴门出来，得到清也的许可后开始带着异人陆续回去，沈无白却毫不在意身后的动静。

　　等到异人都撤离得差不多了，周晚扬起的手还是没有放下，她知道沈无白大势已去，但她不敢松懈，尘埃落定之前她还是随时会发动攻击。

　　除了武装部队外只剩下四个人的时候，沈无白抬起了头。

　　周晚皱眉，“舅舅，你还要执迷不悟吗？”

　　摇摇头，沈无白轻笑了声说，“我认了。”

　　“周写宁。”他唤了声。

　　疑惑地看向倒在地上的人，周写宁和清也靠近了一步。

　　“你父母的事，我很抱歉。”沈无白收起了之前的剑拔弩张，真诚地道歉，“他们劝过我，是我太狂妄了。”

　　周写宁已经明白了父母并不是直接死于沈无白之手，而是为了阻止他，才被异能影响。

　　伸手捋了一下头发，沈无白接着说，“但如果重新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我这一生都没有退路，所以我想试试看，看看到底能不能撕开这天地伪善的一面。”

　　他看向周写宁，瞟过他和清也相握的手，眼神一黯，又似有羡慕，“你们很好，要珍惜，不要像我，我不够勇敢。”

　　最后他用手撑地，踉跄地站起身，温柔地看向周晚，“晚晚？”

　　周晚紧盯着眼前的人，久久无言，最后她缓缓放下扬起的手，眼神也低垂，没有再看任何人，仿佛在对自己轻声低语，“沈无白，如果还有下辈子……”

　　“好！”沈无白笑着打断周晚，没让她继续说，然后一刀扎向自己的心脏。

　　他甘愿了结自己的性命。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周写宁和清也赶紧去扶。周晚身形一颤，脚步微微往前半步又停住，深呼吸后转身向武装小队吩咐起来。她不去看，背过身的手却发着抖，面前的十余人也惊讶地看着她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