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未竟》喜崇

47、第 47 章

　　青草已经很有眼力见儿地提前进去了，临了扒在门边嘻嘻笑着冲这边说：“不急不急啊，你们慢慢儿进来。”

　　赵萌萌顿了顿，没有立即跟着进去，反而在聂远舟旁边站定了，他站得好像一柄竹，她微微扬起脸来：“刚到啊。”

　　聂远舟笑着点头，没有说他已经等了好半天，转身时不动声色拂去被夜露肩头沾湿的痕迹。

　　“走吧。”

　　赵萌萌在原地踌躇了一下，有心想提他父亲和两年前的事情，别墅里已经传来喧哗声，便也算了，边走边说：“诶，你知道青草和左东……”

　　两人一路走进别墅，厅堂里绕着中央的桌面，策划部的人三三两两，或站在螺旋梯步口，或坐在沙发、站在桌旁，一见到她进来，便爆发出浪潮一样的吼声。

　　“行了行了，”赵萌萌哭笑不得捂住耳朵，“吼那么大声！”

　　吴昊手里拿着瓶啤酒，嘻嘻笑着：“怎么萌萌姐，怕我们吓着你老公啊，藏这么久，也不说带出来玩玩儿。”

　　赵萌萌原本还没觉得什么，直到身边传来热气，她的肩头被人握住，聂远舟的声音响起。

　　“是我不好意思，我有点儿……”她偏头看去，聂远舟侧脸上带着自然的笑意，撒谎不脸红：“社恐。”

　　“……”被一群人看着，大家也都知道他们的关系，赵萌萌尴尬地杵在聂远舟旁边儿，被他拉着坐上沙发。

　　“大家想吃什么，第一次见面，我请客吧。”聂远舟拿出手机，在大家的欢呼声中低头凑过来，嘴唇几乎挨到她的耳垂：“你这个样子，是生怕大家看出来我们不对劲儿？”

　　赵萌萌下意识反驳：“我们哪儿不对劲？”

　　聂远舟似笑非笑看着她，忽然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一下她僵硬得不行的腰际。

　　赵萌萌刚想发作，聂远舟已经把那只手改为搂住她的腰，笑着与一堆人对答如流。她忍着牙痒痒，也就没注意到，聂远舟把手机递给左东，让他点单的动作，非常自然流畅，好像这样吩咐对方做事已经许多次。

　　整个晚饭期间，赵萌萌被迫与聂远舟扮演“恩爱夫妻”，聂远舟演得一手好戏，不仅对众人的各种问题答得毫无破绽，还能一边顾及她的喜好，给她添菜夹肉。

　　期间听到别墅外头下起雨来，碗里被放进一颗虾仁，虾线也被仔细地挑了出去，粉嫩嫩、Q弹弹的。

　　一个女孩发出羡慕的声音：“萌萌姐，说你这么久都没个音儿，结果一来就来个大的，老公这么帅还这么体贴，啧啧……”

　　雨声淅淅沥沥，赵萌萌怔然了一下，与聂远舟在一起这件事，似乎已经成为身边所有人的共识，而大家都是羡慕支持的态度。

　　好像，如果真的跟他就这样在一起的话，也是很不错的生活。

　　吃完饭，酒一打打摆上桌来，青草性质勃勃搓手：“玩真心话大冒险吧。”说着，她很有点暗含意味地看向赵萌萌。

　　赵萌萌秒懂，这姑娘想借着游戏问左东点儿什么吧。

　　于是有人对此提出异议的时候，她坚定拥护了青草的想法。本来今天这场聚会，一大部分就是为了赵萌萌接风，大家对她把陈冲搞进去的事儿也颇感惊异与敬佩，便都顺着她。

　　外头雨声渐大，玻璃门被推开来，林春花一身冷风冷雨，还带进来一个人，许梦岚。

　　热闹的气氛顿时稍有凝滞，策划部众人互相对视，一时间都没说话。

　　林春花环视一圈，挑眉：“怎么着，不欢迎我啊？”

　　“怎么会呢。”吴昊讪讪笑：“Cassie姐，你不是有事儿吗，来是欢迎，但……”他的目光落到许梦岚身上。

　　她是什么身份，公司里大家都知道，往常嘛，大家各做各的工作，但这回，先是赵萌萌因为陈冲的关系被停职，许梦岚被安排顶替了她的工作；后又是陈冲出事儿进去了，他做的事大家虽然不尽清楚，但多少也知道，这老禽兽肯定伤天害理。

　　这么个情况下，许梦岚来参加他们部门内部的聚会……

　　赵萌萌忽然起身走过去，边走边埋怨似的说：“带上好酒没？你迟到就算了，要是还没带来我要的那款，你看我今晚喝不喝你吧。”

　　林春花顿了一下，笑着顺台阶下来：“嗨，这不是你嘴巴挑，找不着啊，亏的路上遇见梦岚，她那儿刚好有。”她回身将一直站在门口的许梦岚拉进来，结果她手里的酒，边说：“这不是硬要来人家的酒，都是同事，也就一起邀来了。”

　　众人听了这话，也就释然了，总之大家都是同事，没什么了不得的，派对嘛，随便来人，人越多越热闹。

　　林春花已经拎着酒混入人堆里，赵萌萌看了眼许梦岚，她神色疲惫，但带着轻松感。

　　“怎么样，没被为难吧。”赵萌萌轻声问。

　　许梦岚摇摇头，“Cassie一路陪着我的，从派出所出来本来我说就回去了，但她非要拉我过来。”

　　赵萌萌嗯了声，没再多说，边往里头走，边丢下一句：“来都来了，好好玩吧。”

　　身后雨声大作，凉风透过缝隙往里钻，许梦岚又站了一会儿，转身将门关严实，隔绝了外界潮湿的冷空气。

　　***

　　空掉的啤酒瓶子在桌上迅速旋转几圈，最后对准了赵萌萌。

　　赵萌萌大叫：“怎么又是我！”

　　她已经喝了不少，脸色酡红，眼睛眯起来看向青草：“你了做什么手脚？”

　　青草无辜地眨巴眼睛：“什么手脚啊，看样子你今天运气不好啰。”围绕桌边的众人都开始起哄，“萌萌姐，你就别选大冒险了，酒有什么好喝的，选真心话呗！”

　　聂远舟笑着扶住已经有点摇晃的赵萌萌，说：“没事，我替她喝呗。”

　　青草哼笑一声，“谁说这回大冒险还要喝酒了？不可以替代的啊，这是耍赖。”

　　“真心话就真心话！”赵萌萌一掌拍在桌上，“我还怕你们不成？”

　　青草嬉笑着与左东对视一眼，眨巴两眼，说道：“那萌萌姐，小聂哥是你初恋吗？”

　　赵萌萌顿了一下。这倒不是什么很刁钻的问题，但是，她不想这么承认。在她心里，一个人都快奔三儿了，居然才是第一次恋爱，还就跟这人结婚了，这是没有魅力的证明。

　　见她沉默，聂远舟忽然开口道：“你们萌萌姐脸皮薄，就别为难她了。我来回答吧。”他斜靠在沙发上，一只手臂搭在赵萌萌身后的沙发靠背，是个类似环绕保护的姿态。

　　他嘴角挂着笑，认认真真说：“她是我的初恋。”

　　“喔——”众人发出惊呼，注意力瞬间被转移：“聂哥，你这么帅，二十多年没谈过恋爱啊？”

　　聂远舟耸肩，没说话，伸手去转啤酒瓶，咕噜噜几声，瓶口指向他自己。

　　“我选真心话。”他笑眯眯说。

　　青草转头与身边人商量了些什么，随后清清嗓门儿，“那听好啦——关于萌萌姐这个人，你喜欢她什么？”

　　赵萌萌喝水的动作怔了下，她转头看聂远舟，灯光在室内新风的作用下，微有摇晃，打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似乎在思考。

　　周围人屏息静气，等待他的回答。她像回到两年前那场脱口秀的观众席上，众人的目光都打过来，聚光灯集中，照亮她一无长处。

　　揭开外表那些妆容衣饰，没有了外力加身，空虚自卑的内壳会暴露在众人眼前。

　　她心里一慌，起身刚想借口去厕所，手忽然被人拉住。聂远舟稳稳握住她的手腕，温柔有力地将她拉到坐下，转过头时，灯光落进他眼里，瞳仁处似有星光。

　　“听好了啊。”他像在回答，但是眼睛始终看着赵萌萌，说得慢，但清晰。

　　“我喜欢哞哞，因为她是她自己。”

　　“可能你们不知道，其实我们两年曾经在一起过。”他握住赵萌萌的手，手上用了暗劲，似乎在防止她逃跑似的。

　　“那会儿啊，你们萌萌姐还不是现在这样在职场上叱咤风云的样子，那会儿，她还在重庆，整天为找工作犯愁。”

　　说完这话，聂远舟感觉掌心里的手明显僵硬了。

　　众人眼带惊异，不过倒没什么特别，现代人嘛，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多么正常。现在萌萌姐在聚星带领这个团队，工作能力又强，大家没有不服她的。

　　吴昊喝了口酒，催他：“继续继续，然后呢？”

　　聂远舟笑笑，双手都捏住赵萌萌那只手，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一下下揉.捏。

　　“我经常送她去面试，就在楼下等她，面试结果总是不大顺利，但她只需要一顿火锅就能生龙活虎。你们不知道，我最喜欢跟她一起吃饭了。”

　　“好像不管发生什么，无论有什么风浪，只要好好吃上一顿，什么事儿都不叫事儿了。”

　　他说完，拿起赵萌萌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青草瞪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继续的意思，懵了：“所以呢？”

　　聂远舟挑眉：“所以我喜欢她啊。”

　　众人都是一阵默默。

　　聂远舟看了他们一会儿，笑了，加上一句：“从我第一次见她吃东西开始，我就喜欢上她了。”

　　赵萌萌觉得，可能今晚是喝得太多了，脑子有点儿晕乎乎的，完全没听懂聂远舟在说些什么，闻言她还回忆了一下，聂远舟第一次见她吃东西，是什么时候？

　　是当初在长安那个小院子里，他回国，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酒精烧断了理智的神经，她觉得客厅顶上那盏灯又点儿晃悠悠的，灯光流动起来，揉得她一颗心皱巴巴的，但是不疼，反而熨贴。

　　原来，很多时候，如果不逃的话，好像会有更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