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定星空蓝》潇湘夜白

22、决定6

　　这栋楼的年岁比较久。
　　三楼以上都是居民房。
　　是以，里头已经站了不少人。
　　还有老人和孩子。

　　随着电梯的停摆。
　　不少人骂骂咧咧地吐槽物业的不作为。
　　也有个别担心自己会死在电梯里的。
　　而小孩子，已经开始低低地呜咽起来。

　　余则灵也从一开始的惊慌失措逐渐镇定下来。
　　她的手越过高海森护住自己的手臂，按下红色报警按钮。

　　四目相对。
　　相视而笑。

　　虽然。
　　他的安抚减轻了一些她的恐惧。
　　但。
　　心底里多少还是有点儿怕的。

　　高海森明显也发现了这一点。
　　他当即扭头向门口走去。
　　“麻烦让一让，谢谢。”

　　一个地中海的中年男人被迫让了一下。
　　他一脸嫌弃地瞪了眼高海森。
　　“干什么干什么！”
　　“电梯已经坏掉了。”
　　“这都还要挤吗？”

　　高海森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径直走到电梯门口。
　　他展臂在金属质地的门上试探性地摸了摸、压了压。
　　又拿指尖去探电梯门正中闭合的缝隙。
　　跟着，就看见他两手抠住中央的门缝，似是在用劲。
　　尔后。
　　电梯门便滑开一道寸长的缝隙。

　　电梯里的人们都惊呆了。
　　抽气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余则灵却仿佛都听不见。
　　此时此刻。
　　她的眼里只看得到还在蓄力使劲的高海森。

　　电梯门在高海森的努力下，一点、一点地滑动打开。
　　一旦他松手，便又再次合拢。
　　是以。
　　他只得跻身门缝之间，用身体撑开一条逃生的通道。

　　那名地中海的中年男人眼见门被打开，当即就要钻出去。

　　却被高海森提脚拦住。

　　地中海恼火地瞪了他一眼：“你干什么！”

　　高海森淡淡地看过去：“女人和小孩先走。”

　　地中海的眼里闪过一丝迟疑。
　　很快的，又被决绝所代替。
　　他竟然。
　　直接猫着身子从高海森的腿下钻了出去。
　　一晃就不见了人影。

　　电梯里的人们震惊得都忘记了动作。

　　高海森皱眉看了一眼刚才想要和地中海一起挤出去的瘦小男人。

　　男人被看得退后一步，又退后一步。
　　通道，便被让了出来。
　　甚至。
　　男人还自以为识趣地把身后的余则灵给扯到了前头。
　　笑得一脸讨好。

　　高海森放下脚，低声催促：“走！”

　　余则灵却摇摇头，侧身让出一步。
　　回头道：“阿姨，你带着小朋友先走，快！”

　　老太太感激得一个劲儿地道谢。
　　拉着哭哭啼啼的小孩子赶紧出去了。

　　另一个中年妇女犹豫地看了余则灵一眼。

　　后者肯定地说：“大姐，你也赶紧的。”

　　那中年妇女当即笑开。
　　一边不迭地道谢一边往外跑。

　　高海森坚毅的表情有了一丝裂痕。
　　他着急地再次催促：“你赶紧走啊！”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别人？”

　　“你不也在管吗？”
　　余则灵弯身钻出去的时候还忍不住地嘀咕。
　　“就许你管，还不让别人管。”
　　“真是双标。”

　　高海森当然听到了。
　　他一口气差点儿没上得来。
　　再看向电梯里剩下的男人们便没了好脸色。
　　“赶紧的！”

　　“诶诶。”
　　大家一边道着谢，一边鱼贯而出。

　　眼见高海森最后一个出来。
　　余则灵当即迎了上去。
　　“你还好吗？”
　　她担忧地拿起他的手。

　　他手掌已经呈现出了青紫的颜色。
　　甚至。
　　还微微颤抖着。

　　之前那个瘦小的男人不知道从哪里买来了两瓶矿泉水。
　　见高海森出来。
　　当即跻身上前。
　　“英雄，谢谢你！”
　　又看向余则灵。
　　“你男朋友可真厉害！”

　　周围早就有人拿出手机在录像。
　　看到这一幕。
　　大家的脸上都露出了动容之色。

　　余则灵连连摆手。
　　不等回答。
　　就被早已经变了脸色的高海森拉起就跑。

　　留下被晾在原地的人们一脸懵。

　　两人手拉着手，跑出一条街才停下。

　　余则灵哪里能跟得上高海森的速度。
　　人家倒是面不改色气不喘。
　　她却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差点儿交待在这里。

　　可能是她疑惑和怨怼的神情太过明显。
　　高海森主动地开口解释。
　　“我要尽量减少曝光。”

　　余则灵稍稍一想便懂了。
　　心里算是理解他的。
　　可身体却有些发软。
　　只能没话找话。
　　“你的手……还好吗？”

　　高海森：“就这？洒洒水的事。”

　　余则灵又道：“刚才那个从你腿下钻出去的地中海男人，也是让人惊了个呆。不知道他有没有被人给录下来。想想都觉得社死吧。”

　　高海森叹息一声：“希望他别被网暴吧。”

　　余则灵有些诧异：“你不生气？”

　　高海森：“为什么要生气？”

　　余则灵有些咋舌：“他，他都那样了。”

　　高海森却语气平常。
　　“在生命面前，那些都算不得什么。”
　　“他会那样做，也是人性使然。”
　　“道德层面上的东西，全靠自觉。”
　　“这个，没法儿说的。”

　　余则灵听着也觉得有些道理。
　　但。
　　还是忍不住地对地中海的行为嗤之以鼻。

　　这时。
　　绿灯亮了。

　　高海森犹豫了一瞬。
　　还是牵着她走上斑马线。
　　直到对面，才有几分不舍地将人松开。
　　“我自己进去吧。”

　　余则灵原本因为奔跑而狂乱的心跳，再次因为两人相牵的手而乱了节拍。
　　她下意识点了下头。
　　不敢看他。

　　便就此错过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失望。

　　很快。
　　他故作轻松地摆摆手。
　　“那，再见啦！”

　　“嗯嗯。”
　　她飞快地看他一眼，又把视线拉低到他的下巴。
　　“一路平安。”

　　高海森嗯了一声，排队进站。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余则灵的视野。
　　她才转步去往地铁站。

　　在回家的路上。
　　余则灵的心绪久久难以平息。

　　她从来只在电视上、新闻里看到那些军人们英勇无匹的消息。
　　如程龙，虽然也是军人，走的却是科研路线。是以，每次考体能，他都是临时抱佛脚，还只能堪堪达到及格线。
　　今天。
　　是她生平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力量的强悍。
　　也是第一次无比庆幸，她的国家，培养出了这样一批英勇可靠、无坚不摧的强大壁垒。
　　也只有他们。
　　在危险降临的时候，会这么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

　　这样的军人。
　　这样的一个男人。
　　只差一点点就是她的了。
　　而她呢？
　　却还在迟疑。

　　什么异地？
　　什么辞职？
　　什么边境艰苦？
　　什么红玫瑰、白月光？
　　通通都不重要。

　　余生那么长。
　　她的婚姻，才不要走向什么平淡如水、爱情变亲情。
　　幸福与否，精彩与否。
　　端看她如何去经营。

　　如果。
　　能成为他背后的女人。
　　把经营好他们的小家当作是一番事业。

　　岂不是。
　　既能让他没有后顾之忧、一心报国；
　　又能在实现不一样的婚姻道路上，狠狠地体验一把成就感？

　　想想就觉得兴奋。

　　叮铃儿叮咚。

　　高海森发来了一张巨大迷彩行囊的照片。
　　附言：【在候车了。你到家后记得给我发信息】

　　看完后的余则灵，高高扬起的嘴角就没有下来过。
　　她回复：【不了。你还要坐那么久的车，赶紧眯会儿吧！我发消息会吵到你的~ >_<】

　　高海森：【没事】
　　高海森：【我是准备眯一下的】
　　高海森：【手机开了铃声】

　　这不就是在明示她。
　　他已经做好了被她打扰的准备，让她尽管发？

　　余则灵再也压抑不住地笑出了声。
　　尽管，周围的人都向她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她也还是忍不住地开心！开心！！开心！！！

　　回到家的第一时间就给他发去消息：【到家啦~ >v<】

　　对面也很快回复道：【嗯。继续睡】

　　她便没再忍心打扰。

　　晚饭结束后。
　　余父和余母张罗着收拾行李。

　　余母还不忘念叨：“灵灵啊，你这次可以多带几条裙子去海边拍照了。反正是自驾游，行李什么的都可以放在车上。”
　　“我带了你给我买的那条玫瑰花的沙滩裙，你也要记得带啊，到时候可以一起拍照，好看！”
　　“对了，你爸爸把你上次在网上买的那个什么，充气沙发，也放进车顶行李箱了。这下可好，终于不用去租沙滩椅了。”
　　……

　　余则灵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收拾行李的动作却渐渐慢了下来。
　　她突然有了一个十分大胆而疯狂的想法。

　　－

　　周六的清晨，白云团团地盖在太阳身上，灼烫了好几天的大地终于偷得一片清凉。

　　高海森起了个大早。
　　坐在床上的时候，他下意识就去拿手机。
　　在滑亮手机屏幕后才后知后觉。
　　余则灵，大概，不需要他再叫她起床了。
　　可还是忍不住地给她发消息：【起床了】

　　等了约莫五分钟。
　　对方仍旧没有回复。

　　心里泛起淡淡的涩意。
　　他抬手迅速地抹了几下脸，起床整理内务。
　　收拾完毕。
　　和妈妈一起吃过早餐，又一道坐地铁前往烈士公园。

　　在一座小墓碑前，母子二人停下了脚步。

　　芝麻细黑的花岗岩上。
　　端端正正地刻着“高从武”三个鎏金的大字。
　　只是。
　　风吹日晒下，难免失掉了原本的色泽，故而显得有些落寞。

　　高海森一言不发地跪地就是三个响头。
　　“爸，我来看您了。”
　　“儿子不孝，没能常来。”
　　“今后。”
　　“也得有好几年回不来。”
　　“这次就索性一并给您磕了。”
　　“望您谅解。”
　　说着，又是哐哐哐地一个又一个地磕起了头。

　　看得一旁的解红梅忍不住地捂住嘴，别过头，企图掩饰眼角的泪花。
　　最后，实在忍不住地拉了他一把。
　　“好了，儿子。”
　　“你爸爸是最能理解你的。”
　　“别磕了。”
　　“起来吧。”

　　高海森紧抿着嘴。
　　盯着墓碑看了一会儿。
　　才依言起身。

　　母子二人站在墓碑前说了许久的话。
　　有笑，有泪。
　　有喜悦，有辛酸。

　　时间悄然流逝。

　　两人对着墓碑作了告别，开始往公园门口走去。

　　高海森：“妈妈，我一会儿要回单位去拿点东西。”

　　解红梅的脸色变了变：“那，你中午回家吃饭吗？”

　　高海森一把拦住妈妈的肩膀：“当然！”

　　听到肯定的回答。
　　解红梅的脸色才有所好转。
　　“好。”
　　“妈妈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小炒黄牛肉和香辣牛蛙。”

　　高海森轻拍妈妈的肩头：“那我可得多吃两碗饭。”

　　解红梅的眼角眉梢终于有了几分笑意：“管够，管饱。”
　　又突然眸色深深地看他。
　　“你这一次的相亲，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