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定星空蓝》潇湘夜白

16、再接触8

　　余则灵呆了呆。
　　原本只泛着清浅涟漪的心湖倏尔狂风骤雨。
　　这一次。
　　她好不容易坚定下来的心，再次迟疑。

　　高海森：“呃，怎么了吗？”

　　余则灵摆摆手。
　　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
　　又道：“你这次去哈文小镇，多久能调回来呢？”

　　“这个，说不准。”
　　高海森下意识就摸上口袋要去掏烟盒。
　　但对上余则灵微皱的眉头。
　　手指在烟盒上敲击两下，还是塞了回去。
　　“像我们这种调动，一般在一个任上是2-3年，然后，就会调去其他地方。”
　　“有可能会升迁，也有可能平调，甚至，调去当个参谋也是有可能的。”

　　余则灵：“哦，也就是说，你在哈文小镇最多待三年，然后就会调去别的地方，是吗？”

　　高海森：“也不一定。如果遇到没有人愿意来接任的情况，我就需要在岗延任。”

　　“还能这样？”余则灵有些难以置信，“不是说，令行禁止吗？”

　　“这你都知道。”
　　高海森笑了一下。
　　随即轻轻摇头。
　　“你这次去出差的是桐州，对吧？”
　　“那边有个机动连。”
　　“据我所知，机动连的连长到今年，已经是连任的第五年了。”

　　余则灵：“这么久？难道，上头没有派人过去接替他吗？”

　　高海森：“怎么可能没有！只是，他们那个连是二十四小时待命的，属于哪里需要就去哪里，哪里危险就往哪里冲。所以，有些人即便是收到了调动相关的意向问询，也会拒绝的。”

　　“这……”余则灵舔了舔嘴唇，“拒绝调动，会有什么后果呢？”

　　高海森：“看情况吧。至少，如果谁拒绝调动，以后再想要往上发展，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余则灵：“这个机动连虽然辛苦，但，桐州算是经济比较发达、交通医疗各方面也都十分便利的城市。就这，都有人不愿意去。那，你这次要去的哈文小镇，岂不是更加没人愿意接手？”

　　高海森两手一摊，耸了耸肩。
　　“所以，你问我什么时候能调回来，我只能说我也不知道。”
　　“毕竟，到岗后是个什么情况，谁也不清楚。”
　　“以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谁也都说不好。”

　　有晚风穿廊而过。

　　余则灵顿时一个激灵。
　　竟有种从头凉到了脚的感觉。

　　“其实，今天晚上聚餐的时候，我们沈总也问过我一个类似的问题。”
　　“她问我，如果和你继续发展下去，是不是会辞职去西疆。”
　　余则灵轻轻垂下眼睫。
　　“当时，她问得突然，却也点醒了我，让我直面这个或许一早就知道却一直没有去深思过的问题。”

　　夜晚的风愈来愈烈，吹得枝叶沙沙作响，连行李箱都被吹得动了起来。

　　高海森展臂按在箱子上，将它拉到自己身边。
　　指尖轻抠住箱面纹理，又缓缓松开。
　　“所以，你现在的想法是？”

　　暖黄的廊灯温柔地裹着两人。
　　透过余则灵长长的睫羽，在眼下投射出淡色的影。

　　淡影轻轻地颤动两下。
　　余则灵缓缓地开口。
　　“在回来的路上，我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其实，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那一切都好说。”
　　“你有你忙不完的任务，我也有我热爱的工作。”
　　“我们可以各自忙碌，在想要分享的时候，就给对方留言。”
　　“纵然期间会有反射弧，但，对方只要看到留言就会立即回复。”
　　“甚至，你还会解释一下反射弧的原因。”
　　“我觉得，这样就很好。”

　　“你能这么想，还真是让人意外。”
　　高海森的眸光逐渐被点亮。
　　“要知道，有很多人，都是因为耐不住异地而分开。”

　　听完，余则灵就笑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在意的点。”
　　“你不认同她们的做法，只能说明你们不合适罢了。”
　　“但，你却不能说她们这样的想法是错误的。”
　　“毕竟。”
　　她抬眸对上他的目光。
　　“存在，即合理。”

　　四目相对。

　　高海森明显坐得更直了些。
　　“嗯，你说得对。”
　　“然后呢？”

　　“然后。”
　　余则灵轻轻吐出这两个字，语速慢慢的。
　　“结婚，毕竟是三个家庭的事情。”
　　“新婚夫妇的小家，以及，各自父母的家。”
　　“我记得，当初你问过我，愿不愿意回星城安家。”
　　“我的答案是，愿意的。”
　　“即便是现在，我也依然是这个答案。”
　　“但是。”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安家，并不意味着就要辞去现在的工作。”
　　“婚房买在星城，我仍然在帝都这边工作和生活，这两者并不冲突。”

　　高海森的面色如常，声音也是淡淡的。
　　“在星城买房，但是不住？”

　　“嗯。”
　　余则灵点点头，幽幽地说：“反正，你也一直待在驻地，回不来。”
　　“那么。”
　　“我住在哪里，在哪里工作，其实都是一样的。”
　　“反正，于我们两个人而言，都是异地。”
　　“不是吗？”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没有错。”
　　“只是。”
　　“假如你能回星城生活，那么，我以后向上头申请调回星城的概率就会大很多。”
　　“毕竟，调到帝都和调到星城的难度不是一个级别的，这个不需要多说明了。”
　　“退一步来说。”
　　高海森比出食指。
　　“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如果我终于能休假了。”
　　“我是去帝都找你，还是回星城陪我的家人？”

　　“当然是……”
　　余则灵的声音戛然而止。
　　半晌。
　　才轻轻地叹息。
　　“我记得以前看过一句话。‘最好的感情就是锦上添花：我一个人能过得很好，加上一个你，能让我的生活过得更好’。”
　　“当时看完，深以为然。”

　　灯影摇曳。
　　晃得余则灵剔透的眼底盈满了破碎的光。

　　“现在，反之亦然。”
　　“我没有说一定要把你推入两难的境地。”
　　“我只是。”
　　她的嘴唇颤动了两下，却再发不出声音。

　　高海森：“只是什么？”

　　余则灵抿紧嘴唇，摇头。

　　看得高海森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大脑不由得飞速运转起来。
　　“你现在只是不想辞职，对吧？”

　　余则灵沉默地点头。

　　高海森：“那，你不想放弃现在这份工作的点，或者说，你喜欢这份工作的点，是什么呢？”

　　余则灵认真地想了想。
　　“我现在的这份工作，和文字相关。”
　　“我喜欢自己的创意与文字能被客户和市场所认可。”
　　“这让我……非常有成就感。”
　　“而且。”
　　“对于现在的工作时间，我很满意。”
　　“公司里的同事们，也都相处得很愉快。”

　　高海森点点头。
　　比出一根手指：“你喜欢和文字创作相关的工作。”
　　接着，又比出一根：“你喜欢朝九晚五、周末双休。”
　　“如果，现在星城有一份相同待遇的工作给到你。”
　　“工资可能会少一些，但是，星城的生活成本相对的比帝都要低一些，两两相抵，其实也可以忽略不计。”
　　“如果是这样，你愿意回星城吗？”

　　“我……”
　　余则灵的脑子有些乱。
　　“有点愿意，也有点不愿意。”
　　跟着叹了口气。
　　“我……还没想好。”

　　“嗯。这个，你可以慢慢想。”
　　“其实，星城的相关工作岗位也挺多的，你有空的时候可以多关注一下招聘信息。”
　　“另外，你也可以考虑一下考编。”
　　高海森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他接起，应了几声便挂断。
　　“学校晚上有门禁。”
　　“何山已经在大门口那里打好车等我了。”
　　“我……先送你回单元楼吧。”

　　“嗯。”
　　不用再继续之前的话题。
　　余则灵的心里骤然一松。
　　又想到，这一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
　　心里难免有些失落。

　　微凉的空气有了片刻的安静。
　　远处高低起伏的虫鸣声便被衬得分外清晰。
　　两人并肩走过一条被昏黄路灯笼着的林荫路。
　　斑驳光影轻易地就模糊了他们脸上的表情。

　　看着近在眼前的单元门。
　　高海森停下脚步。
　　“到了。”

　　“嗯。”
　　余则灵也跟着停了下来。
　　从他手里接过行李箱，拉出把手，攥在手里，抬头看他。
　　路灯的微光糅杂着漫天星光就这样悉数落进她眼底。
　　“谢谢你啊。”

　　四目相对。

　　被那样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注视着。
　　高海森只觉得心神一荡，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快回去吧，早点休息。”
　　“明天，还要上班。”
　　说着，就挥了挥手。

　　印象中素来聪明睿智的男人乍然露出像现在这种呆萌的表情。
　　这极致的反差感，狠狠地撞在了余则灵的心尖尖上。
　　令她心动不已。

　　紧了紧行李的把手。
　　她努力地让自己镇定地“嗯”了一声。
　　拉着行李箱走出两步。
　　忽然一个转身，倒退着慢慢地走。
　　“不过，我不用开车通勤，可以在路上睡。”

　　“你会开车吗？”
　　高海森挑高半边眉，顺着话茬就问出了口。

　　“不会，哈哈哈哈哈。”余则灵笑得毫无压力，“你呢？”

　　高海森：“我倒是有驾照，但一直没什么机会实操。”

　　余则灵的背轻轻撞到了紧闭的木质单元门。
　　她掏出门禁，扬手滴了一下，转身打开门走进去。
　　楼道的顶灯便随着她的脚步应声亮起。
　　她忽而停住。
　　深深地换了口呼吸。
　　松开行李，迅速转身去抵住即将自动关上的大门，只从门缝里探出个脑袋。
　　她看向仍然挺拔地站在原地的男人。
　　“那个。”
　　“以后，我会有机会坐到你开的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