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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   两人终于回到屋内,开了灯,眼前是大风过境后的狼藉。

      静帆僵硬地走到窗前,身上还在滴水,窗外的风和雨也还在往里灌。正是需要忙起来的时刻,她却再也提不起劲了,好想就变成被吹倒的摆件,或是那一扇关不上的窗。只见她慢慢蹲下身去,双手抱膝,面对风雨,一脸心灰意冷的样子。

      而张执就这么站在她身后,一动不动,从满屋昏黄低迷的灯光里,获得了一种非常陌生的,令他感到困倦的安全感。

      他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后,终于开口轻声问道:“你手机呢?”

      她说:“卖了。”

      “……”张执又一次深吸一口气,“卖了?”

      静帆听完站起身来,从裤兜里摸出那叠钞票,转身递给他,说:“卖了一千三,都在这里,你要就拿去,还欠你四千我以后会还。”

      “为什么要卖?”

      “还能为什么?”静帆冷笑道,“为了好玩儿,为了没事找事,你看行吗?”

      “是不是缺钱?”张执心平气和地问道。

      “不是,不缺。”

      “你缺钱可以告诉我的,为什么要卖手机?你卖了就不怕我着急吗?”张执的声音越来越大,语速越来愈快,“你知道我打了多少个电话,听了多少遍‘您的电话已关机’……你是成心要急死我吗?”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无聊。”静帆说着便绕过张执,走到吊灯下,然后直接往茶几上一坐,“没错,我是缺钱,因为下周我要去锦城,我需要路费,还需要日常生活的开销,我是走投无路了,你满意了吗?我走投无路才去卖手机……”

      话音未落,张执上前抓住她的手,用力一拽,将她直接拽入了怀中。

      “好的,我知道了,我不怪你,手机没了可以再买,你没有钱我可以给你……”

      “不用!”静帆狠狠地打断了他,“钱的事我会自己想办法……”

      “那我能做为备选项吗?”

      “……”静帆仰起头来看他。

      他说:“邹静帆。”

      “嗯?”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生气?”静帆的耳朵贴着他胸口,数着他鼓点一般的心跳。

      虽然深知生气是有的,但她嘴上却淡淡地说:“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啊?我又没有吃饱了撑的。”

      “因为我没有回你短信啊……”他一脸沮丧地低下头来,“给了你手机,又不跟你联系,换我我也生气,说不定早就把它砸了。”

      “钱多了烧的。”

      张执见她会怼人了,就知她情绪有所缓和,于是继续往下说道:“其实我不是有意不回的,是我妈把我手机收走了,我没有办法,她每天看我像看犯人。”

      “果然……”静帆心里的疙瘩解开了。

      “而我身边,还有我妈安插的‘耳报神’,所以即便是在学校,我也都不敢轻举妄动。”

      “是不是宴燕?”

      “……”张执瞬间瞠目结舌。

      “是不是?”

      “你……你怎么知道?”

      静帆笑而不语,随即又想起那日在操场看台上,与宴燕相遇的一幕幕场景,以及背身离开之时,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她知道张执没有撒谎,说的句句都是实话。但就算如此,也定有许多细节没详述。这些细节,或许对他来说不重要,可对像宴燕那样的女生,一切起心动念的源头,往往只藏在细节之中。

      “我问你怎么知道她的?”张执摇了摇静帆的肩膀,

      静帆笑道:“那天我去五楼找你,想还你买鞋的钱,结果在你们教室的后门口,碰上了她,她说她叫宴燕,后来……”

      “后来什么?”

      “没什么,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了。” 静帆怕他还要追问,于是抢先一步问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当你妈妈的‘耳报神’?”

      “因为……”他突然吞吞吐吐起来,“因为我妈和她妈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比亲姐妹还要亲密。”

      她想起了在校门口看到的那一幕。这下全明白了。然后她又继续问道:“只是这样?”

      他立马反问:“还能怎样?”

      她说:“她喜欢你,对吗?”

      “……”

      她笑:“我没有说错吧?”

      面对她不依不饶的架势,他也懒得再藏着掖着。他说:“嗯,以前她确是对我表过白,但我拒绝了,后来是怎么我也不知道……”

      “哦。”静帆冷冷地应了一声。

      “哦什么哦?”他有些不开心地问道。

      她说:“不就是‘哦’你和宴燕的关系呗。”

      他急着嚷道:“我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笑:“亲梅竹马,两小无猜呗!”

      “……”

      就在这时,张执手机响了。但他迟迟不动。

      静帆催他:“接啊!”

      他说:“不用接,是我妈。”

      “哦。”静帆的眉头不自觉拧紧了。

      “今天要没有我爸帮忙,没有他打电话跟我妈说,想见见我,我也不可能走出家门……”张执忍不住苦笑一声,“所以,你知道吗?我爸存在的唯一好处,就是能帮我骗过我妈。”

      “……”静帆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回去了。”张执说着便松开手臂,像是力气被抽走了似的。

      “张执……”静帆几度欲言又止。

      张执拍了拍她的肩膀,心领神会。

      他说:“请再给我一点时间……等到时机成熟,我会什么都告诉你的。”

      “嗯……”

      张执离开后没过多久,窗外雨歇风住。看似又一段风波平息。但静帆却没到歇着的时候。室内室外那一片狼籍,还不知要花去她多少功夫。她必须马上行动起来。

      到了傍晚,两位修理工突然上门,说是已有人付了工钱,让来给她把窗户修好。

      不用说,一定又是张执。

      那天晚上,已经精疲力竭的她,虽然早早就上床去了,却始终辗转反侧,直到深夜都毫无睡意。

      沉重无比的一颗心里,一边是泪流满面的张翠萍,哭着喊着让她回家,一边是紧紧拉着她的手,叫她多给点时间的张执。

      突然,她听见客厅里“噼啪”两声,像是窗玻璃被砸了两下。她赶紧翻身从床上坐起来。一边伸脚去地上找鞋,一边伸手在床上摸索。摸了好一会儿才猛然想起,手机已经被她卖掉了。如果待会儿真遇上坏人,她只能依靠她的大嗓门儿,或者那两条有力的飞毛腿。

      屏住呼吸,她掂着脚挪步到卧室门口,双手合十护在胸前,然后才慢慢地探出头去。还好今晚月光皎洁,让客厅像开了灯一般明亮。静帆迅速地扫视四下,并未发现半个人影,却见那镀上了银白月光的窗户,没有合上,正一摇一摆地迎合着夜风。

      原来是它弄出的声音啊——静帆狠狠地松了口气。拍拍胸脯走出卧室,穿过客厅,来到了夜风习习的窗前。方才惊出的一脑门儿薄汗,风一吹便又消散无踪。

      倚着窗台,她看着那一片沉寂的小院,地上一块块形状不规则的青苔,在清白月光的浇灌下,像极了大小不一的水坑。水面上飘着的淡淡波纹,那么细,那么密,仿佛是从远方而来,又要向远方而去……

      次日清晨,闹钟响了数次,都被她简单粗暴地按掉了。

      就在她以为后患已绝,准备闷头大睡之时,一连串重如擂鼓的敲门声,又从客厅翻卷而来。

      静帆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鞋都没穿就踩到地上,然后打赤脚跑了出去。

      “谁啊?”她隔着门气喘吁吁地问道。

      “我。”他说。

      “……”静帆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紧接着他又敲了两下,“喂,开门啊!”

      确定是张执没错以后,她便不耐烦地大喊:“怎么又是你啊!这么早跑来有什么事吗?”

      张执也不耐烦地问道:“你到底开不开啊?”

      “你不说清楚我就是不开!”

      静帆这句话刚一说完,就听见门外有脚步声响起,由近到远,由大变小。

      “是走了吗?”她边想边缓缓转过身去,正往卧室走,窗玻璃忽地被叩响了。她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好家伙!这人怎么趴窗台上了!

      “早啊!”张执向她挥了挥手,吊儿郎当的,像隔着栏杆看动物的游客。

      静帆见了很不舒服,遂气鼓鼓向他走了过去。途中被硬物硌了下脚底,她猛一低头,才发现自己不仅没穿鞋,就连身上套着的睡裙,都是最丑最旧的那条。

      见她窘迫地停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张执偏明知故问地说道:“邹静帆,你鞋呢?”

      “……”静帆抬起头瞪了他一眼。

      他假装没看见还摸了把头发,随即双手在窗台上一撑,整个人瞬间腾空跃起,然后单腿一蹬再一踩,便从窗台上跳了进来。

      “就跟你说了这窗子安全性太低,你还不信,”他不屑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这下信了吧?”

      “……”静帆简直快被他整疯了。几步冲到他的面前,仰起头冲他大声问道:“你这两天这么闲吗?除了我就没人陪你玩儿了?”

      他只是看着她“咯咯”地笑,笑得眼睛又弯又亮,像含着一汪清亮的泉水。

      静帆被那道亮光一闪,心想,完了,这次他多半又不战而胜。

      仔细想想,面对这修为不浅的妖孽,与其每次都不欢而散,再留个未完待续的尾巴,倒不如彼此都心平气和地,把要说的好好说个透彻。

      她于是:“这次是怎么逃出来的?你妈妈没有找你麻烦?”

      他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经来了。”

      “所以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他笑:“没事我就不能来了?”

      “成心找茬儿是吧?”

      “你说呢?”

      “我说什么我说?这里是我家!”

      “快去洗漱。” 他一脸急迫地握住她肩膀,将她反转过去,然后径直往洗手间推。

      “你又要干嘛!”她边挣扎边大声冲他吼道。

      他说:“我要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保密。”

      “那我不去……”

      “不行,必须去。“

      “……”为了表示决心,她伸手抠住洗手间门框,摆出了一个“大”字,有股子“一夫当关”的气势。

      谁知他竟然蹲下身去,将她单手拦腰一抱,再往上一提,这一个“大”字便瞬间聚拢,像一把乖乖收好的雨伞。

      他把她抱到洗脸台前,她还是不动,他就将牙膏挤好后递给她。

      她一脸呆滞地拿着牙刷,看着他又拿起漱口杯接水,她有些懵了,觉得这一切都太奇怪了。他在干什么?

      而她又是在期待什么?

      他把水杯往台子上一放,说:“你再不刷我就帮你刷了。”

      她说:“出去。”

      “啊?”

      “啊什么啊?不想去了是吧?”

      “去啊……”

      “那你不出去我怎么洗漱?”

      “哦……不好意思……”

      说完他红着脸退了出去,并将门小心翼翼地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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