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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鹤见圆去东京处理手续那天,五条悟也来帮她了。
      鹤见圆挺高兴的,已与情情爱爱无关,她单纯觉得有人帮忙很不错。
      她去公司总部见了原正男,对方如今看见她依旧很不自在。鹤见圆没管这些,只把所有经营权移交给他,还有一部分股权。
      如果不是事发仓促,鹤见清茂到最后也一定会把这些给原正男。
      她父亲是个厚道人嘛。
      “我懒得管。”鹤见圆挥挥手走了,然后去了姨母家。
      姨父也在,他从来不喜欢鹤见圆。只是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没必要苛待外甥女。
      鹤见圆又把鹤见家的一大堆东西打包送给了表哥表姐和姨母,间接充实了姨父家的金库。
      “东京邸你们拿去用吧,要修的话找我报销。”鹤见圆说完就要走。
      “圆……”姨母感觉,此生再见恐怕就难了。
      其实上门拜访未必见不到,可如果心里没那么想见了,总是要一遍遍错过。
      鹤见圆狡黠地笑了。她很少开心,几乎所有人都因此忘了她的灵动。
      “就这样吧。”
      鹤见圆走掉了,姨母攥着手绢在家里痛哭。
      她可怜的妹妹,可怜的妹夫,可怜的圆,可怜的自己。

      五条悟在外面等她出来,问她:想不想见见甚尔的儿子?
      鹤见圆一整个脑内宇宙。
      呆若木鸡地站了半天,鹤见圆蓦地冲刺,一脚大力抽射了一颗小石子,成功地把脚腕崴了。
      五条悟夸张地大笑,然后在鹤见圆的杀人视线下把她抱起来。
      那天她在黄昏的光线里见到了伏黑惠和伏黑津美纪,周围景色很嘈杂,老式居民区的电线挂得头顶全都是,天空都不成整片。她看着惠,心都快化了。
      “你真可爱。”她蹲下身子,下巴搁在膝盖上歪头看着那孩子,满眼都是笑意。她又看向津美纪,她看不出津美纪与甚尔的相似之处。但她爱屋及乌,握住了津美纪的小手,“你也是。”
      回林中馆的路上,五条悟才告诉她,津美纪是甚尔第二任妻子带来的孩子。
      鹤见圆一合计就意识到不对。
      她双手捂脸,生无可恋。
      甚尔是个混蛋,大混蛋,去死吧,死得好。
      还我的钱来!
      她在心里喊了很多东西,表面却很平静。
      一段时间后,鹤见圆跟两个孩子彻底混熟了,她特别喜欢左手牵着惠,右手牵着津美纪,三个人并排走。每次这样做,她脸上都乐开花了。
      “你就这么高兴?”五条悟很是不解。
      鹤见圆拉着两个孩子的手举高,那叫一个美滋滋,“无痛当妈,儿女双全,有比这更好的事?”
      她身边,伏黑惠像是被强迫的,不情愿地跟着晃。津美纪则很开心,也主动晃起胳膊,“耶~”
      “耶~”
      鹤见圆神经起来是真神经,她真就一点也不追究甚尔拿着她的钱还给她戴绿帽的事了。
      五条悟觉得可惜。爱不是万能的,一个不想自救的人谁都救不了,比如伏黑甚尔。
      可惜了,很多事都可惜了。
      坐在便宜大碗的家庭餐厅里,鹤见圆美滋滋地投喂孩子们。伏黑惠依旧不是很情愿,还很害羞,他是个别扭的孩子。津美纪就很好,很能满足鹤见圆的心愿,她也害羞,脸红扑扑地张嘴接鹤见圆递过来的点心。
      五条悟非要讲个故事,莫名其妙。
      一个在山中苦修的比丘尼,晚上发现火折子用不了了,没法做饭。为了点火,她拿着蜡烛于夜中下山,跌跌撞撞走了很久,好不容易才到山下人家那里求来火种。她护着蜡烛,费尽千辛万苦才回到庵里,结果抬头一看,你猜怎么着?
      山门口的灯笼亮着,里面火光摇曳。
      比丘尼又哭又笑,本来就有的东西,她还费周折去求,受了多少委屈,图什么啊。
      津美纪听得很认真,惠若有所思。
      很多东西本来就在,还要去哪找,当然去哪都找不到。
      “所以小朋友们,这个故事教育我们什么呢?”五条悟装模作样地提问,“请按下手中的抢答器!3,2,1,开始!”
      鹤见圆高举起茶杯,砸到五条悟的手背上。
      “告诉我们,不费力气找怎么知道自己要什么!笨蛋!”

      又过了几年,鹤见圆发现自己还没死,也没人找她的麻烦。她回过味来,五条悟似乎帮了她大忙。
      “谢谢你。”她邀他来林中馆做客时真诚地说。
      鹤见圆坐在藤萝花架下,这是她在父亲死后才种的花。它们长得很快,一到季节就变成紫色的流瀑,如梦似幻。
      五条悟看她拿了个竹篾筛子盛了些藤萝花,就也拿手挑拣,“谢什么?”
      “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你拣花干嘛?”
      “听说藤萝花很好吃。”
      “哦。”五条悟捏起一串塞嘴里,“哕,苦的。”
      鹤见圆用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他。
      她出息了,现在都轮到她嫌弃别人傻了。
      “怎么弄?”五条悟坐到她对面,又拿起一串来,“要怎么处理?”
      “把花蕊和底下的绿蒂去了,花瓣放这边……”鹤见圆给他演示。
      五条悟不傻,他是个细心但不说的人,鹤见圆已经能看清他的为人了。他做很多事,或许是真觉得有趣,或许是对他人的温柔。
      他似乎不会爱上某个特定的人类,他又并非不会爱人。
      鹤见圆享受起这种待遇,被谁并非特定地爱着,也并非特定地爱着谁。
      “我感觉……我可以自己解除诅咒?”
      管家把他们择好的藤萝花拿去进一步加工,鹤见圆端着茶杯,吹开不慎掉进去的茶渣子。
      五条悟挑眉,意思是请开始你的表演。
      “如果有一天,我能被爱着死去……唔,也不对,我还没想明白,你当我刚才的话是放屁吧。”
      五条悟唯有沉默,鹤见圆很多话都不好接。
      “我一直都忘了问。”鹤见圆自然地转向另一个不相干的话题,“如果惠他们都不知道他已经死了,那他现在在哪?”

      在哪?
      五条悟真不清楚。
      他回高专打听了一下。家入硝子如今负责处理运回高专的尸体,伏黑甚尔的事很久了,她当时没有接触,只能帮他再打听打听。
      “好像被九十九小姐带走研究了。”过了几天,硝子告诉他。
      五条悟尝试联系九十九由基,对方正在玩失踪。
      五条悟亲自线下堵人。
      九十九由基还以为有什么大事,脚底抹油就要跑,她才不要被麻烦缠上呢。
      被逮住后听说是想知道伏黑甚尔遗体的下落,九十九由基松了一大口气,“就为这个?”
      “就为这个。”
      “我根本没把尸体带出高专,就在某个冷库里吧,你找找看。”九十九由基好奇起来,“你要这个做什么?有什么用吗?告诉我嘛。”
      五条悟自然什么都不会说。
      冷库几百具无名尸体,最后是伊地知一具具确认,找到了伏黑甚尔。伊地知被冻得感冒了两个星期,回来上班的时候脸还是菜色的。
      想从高专把尸体运出去还是有点困难的,高层一定会全力阻挠。无论这具尸体生前是谁,有什么研究价值,只因要带走它的人是五条悟。
      五条悟还是强硬地把尸体送出了高专。
      他没有告诉鹤见圆此间种种,鹤见圆当时只是问了一句,从没说想要伏黑甚尔的遗体。
      五条悟只说:“尸体我找到了,你打算怎么处理?”
      鹤见圆本来蹲在花园里照料植物,听到这话讶异地回眸看他。
      半晌后,鹤见圆起身,摘掉园艺手套,素手拍掉和服上的泥土。又过了一会,她低着头说:“你还真是照顾我,我感觉我都快被宠坏了。”
      “确实。”
      鹤见圆又有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我有点对不起你。”
      “从何说起?”
      “我利用你的愧疚心给自己谋私利很久了啊。”
      “无所谓。”
      “明明不是你的错?”
      “你本来也没错吧。”
      真怪,明明不是自己的错,却要承担因果。
      鹤见圆点点头,“我知道了,那你把骨灰拿来?”
      “他的尸体没有火化,之前保存在停尸间的冷柜里。”
      鹤见圆的目光变远,她不再用神地考虑这些事,但愿看得模糊一些。
      “你要告诉惠吗?”
      “我本来就没想瞒着他。”
      “那为什么?”
      “我一提到那家伙,惠就不打算听了。”
      “他做人好失败啊。”
      “谁说不是呢。”
      鹤见圆心情复杂地笑了几声,“也不算完全失败。”
      至少她还想着给他收尸,杀他的人还帮他养孩子。
      “嘁。”五条悟也想起来这点,立时生理性不爽起来。
      “那这样吧,我负责把他火化了,骨灰埋到这边的后山上?”
      “随便你。”

      鹤见圆联系了五条悟推荐的火葬场,定了日子。
      火化当日她和管家一起去的,晴空万里,蝉被热得都快叫不动了,遥远的太阳知道了都想给焚化炉助力。
      遗体从冷库里推出来很快就会腐坏,火葬场员工问鹤见圆要不要瞻仰遗容?要的话请尽快。
      鹤见圆还在犹豫,但她已经跟员工往前走了。管家不知道该不该跟着进去,也就这么错过了询问的时机。
      走到摆放着存尸袋的推车前,员工又向鹤见圆确认。鹤见圆脑子里乱糟糟的,几瞬之后又清明过来,她盯着存尸袋的拉链,最终摇摇头。
      她朝员工鞠躬请托完,出门右转原路回去。
      火化结束,鹤见圆去拾骨。她随意挑拣出一些装进骨灰罐里,之后抱着骨灰罐坐上回林中馆的车。第二天一早天上雷云翻滚,鹤见圆把骨灰罐放进昨天下午和管家一起挖好的坑,再把土填回去。
      埋完了,鹤见圆念了几句咒。她拜托五条悟教她的,求在心里得个安慰。
      该做的都做了,隆重还是简朴都不过是形式上的事。
      沉闷的鸣雷持续了十几分钟后,大雨倾盆至。山里气温低,花架上的紫藤萝本来还剩些,这一来也全被砸落,紫阳花也在风雨中惶惶摇曳。
      鹤见圆难得与管家面对面坐着。他们共同生活了二十几年,她就像管家的孙女一样,但他们的人生总是缺乏交集。
      “你退休吧。”鹤见圆又写了一张大额支票,这事她在甚尔死后就没做过了。
      管家静静地看着她,双手接下支票。
      没多久,林中馆只剩下鹤见圆一个人。司机也变成兼职人员,只有鹤见圆打电话叫他才会上山。剩余时间他就在山下的镇子里,同家人一起生活,靠别的工作谋生。
      虽然有雇人定期清扫,只是一个人住积灰的速度远胜从前,林中馆的很多屋子便被鹤见圆封存了。
      林中馆更像鬼屋了。
      有次五条悟上门就问她,考不考虑去东京住,这样离惠和津美纪也近些。
      鹤见圆指指后山,甚尔的骨灰埋在那边。
      “你要守着死人过?”五条悟说话一向不留情面,“你和他之间还没到这种地步吧。”
      鹤见圆想想,是有点矫情了。
      五条悟在手机上翻社交媒体给她看,“你瞧,这是那个退休管家最近。”
      照片上是冲绳的海滩,管家身穿花衬衫大裤衩人字拖,鹤发童颜地站在一群泳装美女中间,羞涩地比了个V。
      鹤见圆甩手打开五条悟的手机。
      臭老头离开之后像是年轻了五十岁,几个意思啊,太让人火大了吧。
      “行了,走吧。”五条悟侧侧头,意思是还矫情什么,“享受人生去。”
      鹤见圆踌躇了几秒钟,还是站起来向外面的日光走。
      还等什么?她一无所有,没什么可等了,也不必等。
      怎么说呢,她跃跃欲试,比想象中还要期待未来。
      “走之前雇个保安。”五条悟提醒她,“不然你家很快就会变成灵异爱好者的探险圣地。”
      鹤见圆又有点不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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