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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掌灯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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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该换药了。”
原槐安点点头,起身唤了声花祁。花祁闻声而来,搀扶着他。
“殿下,伤药在书房。” 说完两人往书房去了,纡罂无事可做,也就跟着去了。
刚到书房门口,身后传来一行人的脚步声。
“皇兄。”
三人转身回了头。
原槐安侧了侧耳朵,问道:“慕阳?”
“听闻皇兄受了伤,特来探望。” 慕阳公主行了个礼,旁若无人。
纡罂闻声歪头,眼睫微眯,耐人寻味地看着她。
“小伤而已,不必探望。如今天色晚了,慕阳还是早些回去。”原槐安说道。
“既是小伤,身前恐怕也要不了什么人,本宫想跟皇兄讨个人,明日便送回来,如何?” 慕阳顺着他的话开了口,没有半分不好意思。
原槐安面色无常,花祁却变了脸色,声音冷漠说:“公主,殿下身边离不得人。”
“太子府缺人了?” 慕阳毫不客气。
原槐安挥了挥手,道:“明日记得早些回来。”
说完转身进了书房,纡罂看了这位公主一眼,跟了进去。
“这小公主喜欢你的小侍卫?”她随手拿起柜子上的药膏问道。
原槐安摸索着柜子,却什么都没摸到,下一刻,有人抓起他的手,将药膏放入他手心。
他摸了摸药瓶子上的纹路,确定了没拿错才开口道:“嗯,许多年了。”
面前的人没说话,好像在等着他继续讲述。
他缓缓开口,“花祁三年前出府执行任务,有一次受了重伤,恰巧在野外碰到了归京的慕阳,是慕阳救了他。
从那以后,慕阳便经常来看他,我也是从那时起才与慕阳熟识起来。”
三年前......
“可她是皇帝的女儿。”纡罂问道。
原槐安点点头,说:“相比皇帝来说,这位年小的公主反而更棘手,不过她对皇室的事,不感兴趣。”
“为何?”
一时间,他分不清她问的是为何棘手还是为何不感兴趣。
“慕阳的母亲生产后便被处以极刑,皇后借着为国祈福的借口,悄悄将她送往寺庙。甚至被送往何地都未曾提过,直到十岁那年,皇帝将她接回了宫里。
深宫难熬,她身旁又无人,自幼便冷暖早知,心思深沉。只是她对这明争暗斗的事情没兴趣。
听闻她常常来寻花祁只是因为那年花祁伤好之后送给了她一株路边的花。”
也许是常年身处黑暗的人,第一次见到了掌灯的人。
纡罂听着这故事,比话本子里来得有趣,她又问到:“那你的小侍卫呢?”
“他心中,隔阂太多。”
原槐安微笑着,说道:“孤得换药了,姑娘故事听完,该回房了。”
纡罂歪歪头,“你一个人可以吗?眼上的药可敷了?”
原槐安想到了晨时不知所措的场景,点了点头,答道:“可以的。”
纡罂与他想到了一处,她笑着说:“我帮你把眼上的药敷了吧,身上的你自己来。”
说着也不等他开口,便将他按在椅子上拆了纱布。
她拿出新的纱布,用薄竹板挑出药膏抹在纱布上,抹匀之后,双手捧着纱布,绕到原槐安身后。她侧着身子,将纱布覆在他的双眼之上,绕过两边,系在了脑后。
“我们明日便出去吧,想来等你眼睛好了,就得去忙政务了。”
“孤看不见,恐姑娘不能尽兴。”
“我牵着你,当你的眼睛。”
他沉默着没说话,应该算是默许了。纡罂想着。
“好了,你上药吧,若觉得发烫便吹吹,等会让小厮扶你回房,我的房间离你不远。”纡罂说着。
原槐安在漆黑中听着身旁人的喃喃细语,无意识地点点头,恍惚间,他仿佛也见到了掌灯人。
纡罂醒来时外面已经蒙蒙亮了,她洗漱完收拾好后去敲了隔壁的门,半天没有动静。小厮说,殿下昨晚一直在书房,没有回来。
纡罂又悠哉悠哉地走去书房叫人。
她敲了敲门,无人应答,犹豫了一阵,推门而入。
书房的柜子旁边有一张软榻,他蜷缩在榻上,只盖着个薄绒褥子。
这么冷的天睡在这里,她下意识将手覆在他额头上,试试还有温度没有,嗯...还有。
原槐安自她推门时便醒了,只是没有动弹。
“太子殿下,起床了。”
原槐安轻轻拿开她的手,掀开褥子,下了榻。
“姑娘起的真早。”
纡罂瘪瘪嘴,直言道:“有些认床,睡不习惯。”
“硬了还是软了?”
“硬了。”
他点点头,唤来小厮备热水,又吩咐了些什么,小厮便退下了。
他简单洗漱了一番之后就拆下了眼睛上的布条,他试探性的睁开双眼。
不似前两日那般疼痛,只是眼前依旧是模糊的。
转身望向纡罂,只能看见她今天穿的是一身鹅黄色。
纡罂见状,问道:“为何摘了?看得清吗?”
原槐安没有回答,只说: “今日戴帷帽吧。”
昨夜寒风又起,早上又飘起了小雪,有些寒冷。
花祁早早的便等在了府门前。
纡罂看着他一脸疲色,有些疑惑,不过她没说什么,自行上了马车。
她掀开帘子,视线随着马车前行而移动。白雪微淀,包裹出这些红木建筑的形。破旧的青苔灰墙偶尔也会显现在她的眼里。
高高悬挂旗帜的店铺,风雪掩盖着的挂着红灯笼的商楼,青石街上停着的冒着热气的包子铺,首饰香囊摆件小摊,一掠而过。
这个都城曾几度尘墟,又到如今的几度繁华,都有迹可循。
马车停了下来,纡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欲探头询问,红玉便钻了进来。
“姑娘,这是殿下吩咐买的热包子,想着您早上起得早,也没吃些什么,垫垫肚子,等会就去醉星楼吃好吃的。”红玉捧着油纸说着。
纡罂接过包子,借着包子的温度暖了暖手,然后问道:“你吃了吗?”说着拿出一个包子递给红玉。
“姑娘您吃,我醒时便吃过了。”红玉摆了摆手说着。
纡罂点点头,也不再客气,本来是想问问他吃了没,但想想花祁在他身边,应该是饿不着的。
吃完包子,马车也刚好停下。
她掀开帘子瞧了瞧,花祁出现在窗口外,他说:“纡罂姑娘,到了。”
纡罂应了一声,便下了马车。
马车里有热炉,是要暖和些的,到了外面,纡罂被突然吹来的寒风冻了下,她那带来的唯一的斗篷也没了,即便穿着厚实的袄裙,也有些冻人。
原槐安也被人扶着下了马车,谣言撒出去,皇帝的东西敲到手,他倒是懒得装了,连个轮椅也没备着。
纡罂见状快步上前扶住了他的手。
他今日确实没有裹纱布,只戴了个帷帽。风一吹,轻纱便会飘起,那张好看的脸若隐若现,他睁着眼,有种半遮面的朦胧美。
原槐安看着身旁的鹅黄身影,偏头道:“劳烦姑娘了。”
手腕裸露的肌肤不小心触碰到了她的指尖,冰冰凉凉的,她好像极容易体寒。
他取下了身上的鹤绒斗篷披在了纡罂身上。
纡罂微微仰头望着他,掂了掂快要拖地的黑色斗篷,斗篷上还带着他的温度,阻挡了风寒,温热也传到她的体内,暖和多了。
满是雪白间有着点点突兀的红,快要除夕了,这些商铺和人家都挂起了红灯笼。
“快要过年了吧。”纡罂问道。
原槐安轻嗯一声,算是回答了。
“姑娘可要回清安寺?” 他问。
纡罂啃了啃手指关节,没有回答。
原槐安带着她进了铺子。
“公子和姑娘要看些什么?”
“裘衣,还有女子穿的衣裳,厚实些的。” 红玉答道。
“哎哟,巧了,这天气越加的寒了,咱们这铺子也时常上新呢,姑娘看看这个乳白的刺绣裘衣,这绣花可是出自都城首屈一指的绣娘之手,精致着呢,姑娘再摸摸这绒毛,天鹅绒的,这品质,都城的富贵姑娘们可抢着要。” 铺子老板娘笑逐颜开,热情的介绍着。
纡罂接过斗篷,放在身前比划了一下,问道: “你觉得如何?”
原槐安知道她问的是自己,那模糊的人影朝着他歪头。
“哦,忘记你看不清了。” 纡罂不等他回答,便又说到。
红玉在旁边接话:“姑娘肤如凝脂,面若桃花,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纡罂点点头,非常赞同。
原槐安这时开了口:“其他颜色的也一并包起来,再看看成衣吧。”
原槐安带她逛遍了都城,给她买了好些钗环首饰。
她原就没准备买些什么,可这太子殿下倒是一股脑的往自己这塞。
“原槐安,你钱很多吗?”
“嗯。”
出行阵仗并不算小,不过一天时间太子与一妙龄女子同游的消息便传遍了大街小巷。
想来宫里很快也会得到消息了,一切都快要开始了。
她需得去见一个人,母亲的胞妹,如今的容贵妃,原槐安名义上的生母。
当年储位之争,前太子被兄长原玺昃陷害服毒自尽,原玺昃登基后,她冒死从原玺昃手里保下前太子的孩子,以亲生之名养在膝下至今。
深宫艰险,何况是虎口之下护他人之子。
她很是不易。
晚间入夜时,纡罂感受到比昨日软和的床榻,她随手摸了摸,轻笑一声,入了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