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雨》》常会

4、除蛊

　　虽然对整个过程已经烂熟于心了，握剑的手却仍有些微微发抖，以前持剑都是为了杀人，而现在，我怕我没法用这把剑从阎王手中夺下他的命。
　　我比第一次杀人还要紧张，虽然我和金蟒至今没有交换过名字，但我已经把他当成值得结交的朋友了。
　　“别紧张，如果没有你，我的尸体现在应该躺在潭底。我本来就没打算成为那老妖婆的傀儡，现在能有这个与命数抗争的机会已经不错了，不管结局是好是坏，都谢谢你满足我这个愿望。开始吧。”
　　发黑的血源源不断地从蟒蛇身上流下来，我招呼着那些丑恶的小虫，分了一丝余光去关注金蟒的状况。
　　他的上半截蟒身绞在一起，缩成一团，又渐渐脱力，松开。
　　该死，子蛊怎么还没出来！
　　就在我心急如焚之时，一只猩红色的多足怪虫从伤口爬出。应该就是这个了！子蛊不能直接杀死，不然势必会将那老妖婆引过来。那怪虫见形势不对，立刻就要往回钻，妖气化作银线瞬间缠住子蛊，拖出来挂在了洞顶。
　　蛊虫已去，金蟒终于不用耗费灵力在他那硕大的体型上，缩成麻绳一般粗细后，便瘫在原地。蟒身保持着微弱的起伏，而鳞甲则已失去了往日的光泽了。
　　子蛊会偷窃被寄生者的生机，而取出子蛊同样也会将这一部分生机带出金蟒体内。这家伙现在状态很不好！我把小蛇捧入怀中，尝试为他灌输灵力。何奈对方生机缺失太多，我灌输灵力的速度根本跟不上他灵力溢散的速度……
　　“得补充生机，该死！有什么补充生机的方法！”看着小蛇身上肉眼可见的外散的灵气，我脑子里只剩只一个想法，就是把眼前这家伙救活。
　　当识海闪过洞主所赠书中的狐族灵契之时，我依稀分辨出一些内容。
　　“以狐族第一尾为灵契之引……契成，双方共享命数……”
　　顾不得判断这灵契的性质，我咬了咬牙，飞景剑对上裙摆下露出的那双蓬松的大尾巴……
　　要……要撑不住了，灵气绘制出最后一个契文，模模糊糊看见两个桃粉色的光点，往我们俩的方向飘来，洞口那边好像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师父终于找上来了吗，师父是不是在叫我……
　　“祈安，乖徒儿，没事了，没事了，师父在这呢！”
　　我睁开眼，视野不甚清晰，干涸的泪痕也弄得脸上不太舒服。
　　我竟然还哭过吗，是在什么时候……
　　“师父……”
　　“都想起来了啊。那老道瓶里装的是迷魂花的浓缩汁液，这种草药是少见的只在妖兽身上发挥药效的迷药，没药倒百毒不侵的小金，到是再一次刺激了你的妖兽血脉，和你身上的七情散叠加，直接刺激了你自我封闭的那段记忆。”
　　估计是药性还没过，我的脑子懵懵的，过了好一会，才又问道，“小金是谁？”
　　师父眼神示意，我望见了门口站着的那个人，梦与现实，又或者说过去与现在，在刹那间交织在一起，让人猛然有些恍惚。
　　他靠近，用手背贴了贴我的额头，一股清凉的灵力灌入，让我的灵台瞬间通透起来。
　　我的灵识怎么对他这么不设防，是因为之前签的那个灵契吗？
　　我又突然想起了之前那个疑问，“人祭不成功，难不成是因为我们俩在崖洞签的灵契比人祭契约的等级还高！”
　　师父面露难色，吞吞吐吐地说道，“的确，呃，是的……你那时候签的是”
　　想起最后两个颜色古怪的光点，我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算，算了，师父。你先不用告诉我，我现在有点累了，想先休息……”
　　我把整个头埋进被窝，大概是烧还没退吧，我总觉得自己脸上烫得吓人，脑子里也是一团乱麻。
　　等确定他们俩都离开了，我才把头伸出来，仰躺在床上发呆。
　　所以，当年应该是师父及时赶到救了场。我主尾断了，第二条尾巴也刚长出来，还尚且没有长好。若是个血统纯正的狐妖，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嘎也得废了。
　　好在我是半妖，人族那套修炼体系的灵力自循环能支撑我的身体在极端条件下正常运作，不至于被在身体中乱窜的妖力搞到体质崩坏。师父应当是把我的妖族血脉全部封印了，不过身体承受的伤痛是不可逆的，且会造成防护性质的失忆。
　　不对呀，那我怎么会连师父都忘掉？师父自己做的？不会又和那份灵契有关系吧！
　　越想越没头绪，本来身体就虚弱，后面不知怎么的就又睡过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夜已经很静了。估计是血脉封印在一次次药物影响下松动的缘故，狐耳从头上冒出来，怎么也收不回去。
　　我能听见远处有人交谈的声音。
　　“当年祈安那丫头救人心切，在并不完全了解那份灵契效用的情况下，就把它用在了你们二人身上。但天道见证的龙凤帖，需要结契双方的许可——我不知道你当时是为了活命才做的这个决定，或者说是想活命的同时对祈安报有好感……”
　　“前辈。我当时并不知道有婚契的存在，我昏迷了，陷入了一片幻境，幻境里老妖婆要杀祈安，我下意识替她挡了致命招，然后再睁眼，就是您把剑抵我脖子上，问我是不是欺骗祈安感情了……”
　　是师父和小金在交谈，怎么开口龙凤帖闭口婚契的，搅得我又想睡觉了。
　　风吹散了遮月的云，柔和的月光洒在地上。
　　天上挂着一轮圆月，开始我还没觉着什么，直到四周拢着我的月光，逐渐变得浓稠，我才忆起:虚弱的白狐与生俱来便会吐纳月气修补灵体。但我没料到，这一行为会引起血脉躁动。
　　霎时，瘦弱的尾巴钻出，白毛已爬满全身。
　　破损的封印，残弱的妖力与狐族原始的兽性一同发力，让我无力抵抗。完全兽态化的我被月气笼罩，抱紧尾巴缩成一团，沉浸在痛苦中。
　　白玉兰的香气袭来，这是师父常用的香，她把我抱入怀里。
　　“灵契作用下，结契人天命一体，用你的本源之力替她疏导。”
　　“那我应该也可以将本源渡给祈安，帮她温养血脉吧。”
　　“可以。”师父冰冷的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
　　一股暖流在我的筋络里流淌，我晕乎乎的，嘴里逃出几声“嘤嘤”的狐狸叫，有一双手揉了揉我的脑袋。
　　待我再醒来的时候，便是被一只大白狐狸圈在怀里。
　　世界上最最厉害的师父大人！
　　我蹭了蹭对方，转头开心地扑在她身上。
　　【师父！师父！】狐族的天赋灵通，同族血亲肢体接触时能产生心灵感应。
　　【乖徒儿，师父在呢。】她把鼻子宠溺地凑上我的鼻尖。
　　【当年为什么要把我们相处的记忆一起删掉？又为什么要设计我和常雨息的重逢呢？】
　　【你个小兔崽子还好意思问！先不追究你偷溜的事，你知道我看见你被人关在崖洞里，为了个蛇妖把自己搞得半死不活的，还直接和人结了婚，心有多疼吗！你那时才过了十九岁的生辰，不通情爱，一准是被那个小白脸哄骗了！你都疼到记忆混乱了，我一气之下，顺带加封了你的记忆！】
　　忘掉断尾之痛，忘掉自己曾经修炼过血脉，确实是当时最高效最稳妥的方法了。
　　【为什么是小白脸？】
　　【想托你的关系进临渊阁，这不是小白脸是什么？唉，你对自己能不能上点心啊！要知道如果那个血脉封印在你金丹前就被打开，你小命都难保！还念着其它人！】
　　师父好像有点生气了，但我还是想继续问。
　　【所以师父开始不让他见我，但他后来还是自己找办法进了临渊阁，在你手下办事。然后你就发现了事情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
　　【对，我看他人品能力都不错，还以为你俩是两情相悦，我棒打鸳鸯了呢！我告诉他等他拿到“天字牌”了，就安排你俩见面。这次想着你进皇城需要人帮忙，就把人骗过来了。】
　　我知道师父的考量不止这些，大成的卦师被戏称为“天道代言人”，师父这些年收编苗疆势力成立武林盟的事迹我还是听说过的，修士势微是大势所趋，这同样也是皇室喜闻乐见的，而二者的合作在我未出生时就已经开始了。
　　我不会因此怀疑师父对我的关怀，她修道，则需为天道筹谋，但每份片涉及我的计划，又总偏爱我。
　　【婚契有办法解除吗？】
　　【我翻遍了古籍，到真找到一件可能有用的灵器，唤为“有所思”，专斩海誓山盟，但因其适用范围过小且外形普通，早就下落不明……师父会尽力帮你找的。不过我也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不知道具体效用的契约，你也敢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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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
何用问遗君，双珠玳瑁簪。
用玉绍缭之。
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
摧烧之，当风扬其灰！
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
鸡鸣狗吠，兄嫂当知之。
妃呼豨！
秋风肃肃晨风飔，东方须臾高知之！
——《有所思》
所以想给簪子取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