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色，欲染》苏柯贝

12、第 12 章

　　“你好，我叫李逸之。”
　　并不明亮的楼道间，就连扶手上的漆都已经掉的七七八八。
　　这就是方蒙绕着找了半个小时才找到的舞蹈室。
　　也是她和李逸之的第一次相见。
　　她好不容易爬上这栋楼。
　　就看见一个男孩子正在门口等她。

　　他向她伸出了手。
　　她还在喘气。
　　“你没事吧？”李逸之的冷帽包裹着脑袋，突出了他的俊俏眉眼。
　　方蒙的手撑着膝盖。
　　天呐......
　　她已经在这栋楼附近转悠了不知道多少圈。
　　这里的楼梯居然还是不互通的。
　　她爬了好像有四个六楼了......

　　“我没事......”她站直了身子，将长发甩到身后，“就是你们这里实在太难找了。”
　　李逸之有些无措。
　　他避开了方蒙的视线。
　　“你们怎么开在这儿啊？开在这儿也不立个牌子指个路什么的。这么难找怎么招生呢？大家找都找不到。”方蒙打量了一番环境。
　　说真的，这栋楼真是......可以晚上来探险的程度。

　　“这......我也不是很清楚。”
　　李逸之揉了揉鼻子，他对方蒙的自来熟很不适应。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只是方蒙累极了忍不住的吐槽，和她自不自来熟没有一点关系。
　　“你先进来吧，外面都是灰尘......待久了也不是很好。”
　　李逸之慌乱地邀请着方蒙。
　　他们在楼道口已经站了好一阵子。
　　更糟糕的是，他一直在俯视着方蒙。
　　这实在是太不礼貌了。
　　要是被他爸妈看见，高低要狠狠训斥他一顿。

　　方蒙并没有注意这些，她的精力已经在爬楼梯的过程中全部耗光。
　　她跟着李逸之往楼层里走。
　　原以为至少楼层内部会好一些。
　　没想到......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这里没有任何科技的现象。
　　很多玻璃门都拿锁锁着，里面堆得尽是些建筑垃圾。

　　“这里看起来像是要拆了。”方蒙走着走着还得注意天花板，不少断了的电线在他们的脑袋上方晃荡，随时预备着给他们一击。
　　地下积了厚厚一层灰。
　　人走过去，鞋印清晰可见。
　　万一有什么事倒是不用担心找不到线索了......
　　方蒙在心里默默感叹。

　　“不是看起来，是的确要拆了。”李逸之掀起了前面从横梁上垂挂下来的布，他回答着刚刚的问题。
　　他等着方蒙顺利通过：“所以我还挺惊讶，这时候还能有人来。”
　　方蒙疑惑地望着他。

　　“普通人看到这个环境就应该跑了吧？”
　　李逸之微微笑了一下。
　　他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舞室里那些老师居然真的能招到人。
　　之前也不是没有，但别说是进这栋楼里了。
　　哪怕只是走到楼下，放弃的电话很快就会打来。
　　偶尔，还会伴随着“骗子”的骂声。
　　说实话，叫他来楼道口接人，他还以为是那群调皮的中年人故意捉弄。

　　方蒙点了点头：“确实，就这个样子，谁能信这里有个正经的舞室啊！”
　　也就现在是白天。
　　如果换成是晚上，或者是什么雷电交加刮风下雨的日子......
　　她也绝对不会进来的。
　　这里真的很像随时要发生一些能上新闻的大事。

　　穿过了两边十几个空屋，方蒙才看见了位于走廊最深处两扇向内打开着的玻璃门。
　　门里躺着一个人。
　　这倒是让方蒙吓了一大跳。
　　她惊呼一声，下意识躲到了李逸之身后。
　　李逸之皱起了眉。
　　“老师，你躺在这儿干嘛呢？”他移了半步，帮方蒙遮挡着。
　　别说方蒙害怕了，要不是这个身姿实在是过于熟悉。就这么横着一个人，任谁来了都要心里咯噔数下。
　　方蒙从李逸之的臂弯处往外看。
　　地上那人翻滚着打了个哈欠。
　　他爬了起来。

　　“你小子，我睡个觉你还要叫醒我。”他的手在李逸之的脑袋上转了一圈，把帽子都转歪了。
　　李逸之默默把冷帽转正。
　　那人又越过他看向躲在后面的方蒙。

　　“呃......你好？”
　　方蒙犹豫地开口。
　　这流浪汉一样的家伙，怎么感觉有点眼熟呢......
　　她的眼睛扑闪扑闪，藏着些好奇。
　　那人拨开了李逸之，一把抓住方蒙的双肩：“妹妹啊！你来啦！我等你等的好苦啊！”他的双眼也亮亮的，像是看见了什么宝贝。

　　“妹妹！？”
　　方蒙和李逸之都瞪大了眼睛。
　　什么情况，他们认识吗？
　　“谢谢你等我。”方蒙也笑着，她恨不能将自己整个缩起来，“不过，你是谁啊？”
　　“你不记得我了？”
　　方蒙看着眼前这个“流浪汉”颓然放下双手。
　　他好像要碎了。

　　“程老师，你现在这个样子不仔细看我也认不出你。”李逸之的手插在口袋里，他丝毫不给程宇留面子。
　　就他这装扮，不吓到人就怪了。
　　“我真的那么让人脸盲吗！”
　　程宇蹲在角落里哀怨哭着。

　　程老师？
　　方蒙回忆着那天逛街时的场景。
　　“啊！是你啊！”她一拍掌，“那天就是你向我宣传的对吧？”
　　她想起来了。
　　那天好像就是这个人突然拦住了她，还拉着她絮絮叨叨说了一个多小时！
　　“是我是我！就是我！”
　　程宇不哭了，他兴奋冲了上来：“你怎么隔了这么久才来啊？当时不是说好了过两天就来吗？这马上都快一个月了。”
　　啊......
　　这下轮到方蒙尴尬了。
　　她当时就那么随口应付一下而已......
　　现在来......也是在家里待的实在太无聊了。

　　她小心瞥了一眼李逸之。
　　还好，他没有出现什么特殊的表情。应该说......他没有多余的眼神分给她。
　　这种情况李逸之早就见得多了。
　　其实方蒙居然能不厌其烦找入口，还费力爬上来就够稀奇了。
　　晚来一个月算什么。
　　想当初，李逸之可是在这间舞室三进三出。
　　最后一次离开，愣是隔了两个月才下定决心回来。

　　“我......好好考虑了一下。”
　　方蒙皱着脸。
　　这应该不算敷衍吧？她确实是在家里好好想了很久。
　　“那你现在想好了是吧？欢迎欢迎！”程宇丝毫不给方蒙再补充的机会，他拉着方蒙的手就往侧边紧闭着的房门走去。
　　方蒙有些慌张。
　　她没说她想好了呀！
　　干什么事不得实地考察呀！

　　李逸之看见了她的紧张，他的视线在方蒙慌乱的转头中与她对视。
　　他弯起了眉眼，向她露出了微笑。
　　冷帽下的脸还带着些许少年气。
　　方蒙感受到了他的善意。
　　也许人就是这样。
　　无人看见的时候总是会害怕、孤独、没有任何迈出去的勇气。可只要有人释放出一点点和善，所有的事似乎立马变得简单起来。

　　“让我们欢迎新的小伙伴！”
　　程宇大喊着推开门。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迅速在楼层里散开。
　　原本堪比恐怖片的氛围，在此时却有了秘密基地般的心潮澎湃。
　　一个没有人知道的世界。
　　一个所有人都纯粹热爱的心灵疗愈地。

　　尖叫声和掌声不绝于耳。
　　方蒙有些发蒙。
　　热烈的欢迎震得她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即使她曾经拥有过无数的舞台经验，可那总是克制的、体面的，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疯狂”。
　　他们拉着她在舞蹈室里转起了圈。
　　及腰的长发在空中飞舞，透出阵阵馨香。

　　“OK，stop！”
　　程宇阻止了他们继续旋转。
　　再这样下去，不一会儿就要全部晕倒在地。
　　“我来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方蒙，是我之前在马路上一眼相中的队员！”
　　方蒙因为这突然的一声没能停住。
　　她摔倒在了地上。
　　长长的头发随着她一起散落在地板上，连她起身都受到了一点阻挠。
　　她要极其小心才能不摁到自己的头发。
　　可她又不想让大家等。
　　她随意将头发拨开，也不管会不会真的压到，立马就要起来。
　　李逸之迎了过去。
　　就这样起身，肯定会扯到头发的。

　　他半跪在方蒙面前，替她拢起了一半的头发。
　　方蒙歪着头任由他捧着。
　　她借着李逸之为她提供的便利从地上站起。
　　李逸之很有分寸。
　　随着她的脊背逐渐伸直，发丝也跟着从他的指缝里滑落，柔软贴回了她的背部。

　　这是李逸之第一次接触到女人的头发。
　　他原本还在担心万一头发在自己的手上打结该怎么办。
　　他担心会让方蒙尴尬。
　　可他没有想到，方蒙的头发竟然像绸缎一般。
　　她一定很爱惜。
　　费了很多很多工夫。

　　“方蒙，你介意给大家展示一下吗？”程宇热情洋溢地邀请着。
　　他早就迫不及待想让大家看看。
　　他到底挖到了怎样一个宝藏！
　　“......其实......我之前是学中国舞的......”方蒙的语气有些抱歉。
　　就是因为学的是中国舞，所以才想来看看其他舞种。
　　她也不明白当初在街上程宇怎么就看中她了。
　　难道是她的气质更符合街舞吗？

　　“程老师，你下次找人能不能先问清楚？”李逸之有些无语了。
　　这个不靠谱的大叔。
　　怎么干什么事都不按常理出牌呢？
　　难怪舞室会被运营成这样......
　　“这有什么要紧的？不会街舞那就学嘛？我又不是教不会。”程宇倒是很无所谓，他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
　　不会有什么难的？谁是生下来就会跳了？
　　他不也是从无知小白过来的么！
　　李逸之就是大惊小怪！
　　年纪轻轻却总想着什么完不完美。

　　“你教的会你也要问问人家吧？”
　　李逸之替方蒙抱起了不平：“人家之前是学中国舞的，你好歹告诉人家我们这是个街舞舞室吧？你上来就欢迎，人家不喜欢怎么办？你这样都让人家下不来台。”
　　“那个......”
　　方蒙弱弱举起了手。
　　李逸之误会了她的意思。
　　他无视了程宇要杀人的目光：“不好意思啊让你白跑一趟。”
　　“没有没有。”
　　说什么呢！
　　她可没觉得白跑啊！
　　这可比她跳中国舞时好玩儿多了！

　　“李逸之！你抢我队员！”
　　程宇磨牙向李逸之扑了过来。
　　李逸之灵巧躲避着他的攻击，嘴里却是一点都没有停：“你都没和人家说清楚，强扭的瓜不甜！就你选择人家，人家为什么不能选择我们？”
　　“嗷呜！回头我要给你加练！”
　　“加练就加练。”

　　“两位！”
　　方蒙张开双臂站在了他们之间。
　　程宇得意地在她身后冲着李逸之做鬼脸。
　　方蒙面对着李逸之。
　　“我知道的，我很乐意留下，你们别因为我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