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戏》南来无渡

4、锦庙·4

　　副本系统不会播报废话。
　　除了正常播报玩家状况和规则等必要环节，不会对其他事情多说一点，但其话里话外的阴阳怪气确实是藏不住的。

　　副本奇怪，系统也奇怪。

　　“……”

　　出了阁楼大厅，外面游廊美轮美奂。
　　晴光正好，那明媚的暖光轻轻抚过脸颊，鼻尖一点枫叶的苦涩和露水的湿意。

　　感受到[孩子]的小手微动，目光时不时往他另一只手中的馒头上瞟。
　　陌尘心下一动，顿时了然。

　　厨房不在阁楼，他本想着去找些东西给[孩子]吃，可不说厨房……能吃的东西也没有见到。

　　游廊之外是枫树，大片大片的红色。
　　那红枫落了满地，天上一抹淡云飘过，倏地被风吹散了。
　　是暖风，轻柔舒缓。

　　因着昨晚的事，陌尘今早没能回房间，依旧只着中衣，身后长长的头发被风揉乱。

　　甚至……他没有穿鞋。

　　光脚踩在游廊地板上，木质的地板被分为明暗两部分。
　　他踩在有阳光的地方，暖暖的。

　　余光瞥见那抹墨衫，陌尘暗叹晦气。
　　他果断转身，轻手轻脚地，欲离开这是非之地。

　　[孩子]素来安静，见状，也轻手轻脚地转身。

　　“站住。”
　　身后传来男子略带磁性的声音。

　　陌尘暗叹倒霉，他不想回头，只想抱了[孩子]赶紧跑。
　　谁知道这家伙想干什么？

　　恶趣味的狗人癫公。
　　而且还有那该死的规则。

　　可……这是个死角，他怎么知道有人的？
　　果然是狗吧？

　　陌尘缓缓转过身，透过游廊拐角的枫树，看到那墨衫拖在地板上。
　　身形颀长的男子半佝偻着腰。
　　墨发垂落，落在一小女孩的面前。

　　-
　　宋楠楠直直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会被打吗？

　　在男子弯腰看过来时，它下意识抱头后退。
　　甚至左脚绊右脚摔了一跤。

　　美丽的事物总是危险的，譬如那灯红酒绿的城市，譬如眼前的男子。
　　美丽，危险。

　　“楠楠？乖，咽下去。”
　　男子咬字轻松，状似随意地把这话说出口，眉眼间的打量却是落在她身上。

　　宋楠楠不知道这人是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可，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僵直。
　　嘴巴被掰开，有什么东西被塞进了嘴里。

　　“……”

　　陌尘看不太清，但不重要。
　　既然跟他没关系，他就不会去主动招惹那狗人癫公。

　　转身欲走，却不想手中一空，他仓促回头。
　　只见[孩子]跑了出去。

　　那么小一只，枯黄的头发，蜡黄的皮肤，瘦弱的身躯，像是枯萎的杂草。

　　“……”

　　-
　　[孩子]跑过来，张开双手，挡在[母亲]面前。

　　【恭喜玩家宋楠楠触发规则[以爱之名]：孩子不懂，为什么父亲总会打母亲？母亲做错什么了吗？孩子想长大，保护母亲，保护那个陪伴孩子的母亲。[孩子]看到[父亲]欺负母亲会挺身而出，这样[父亲]的怒火就会集中在[孩子]身上，这真是一个好孩子呢。】

　　甜美的少女音暗含感叹，电流音流窜在每个玩家脑海中。

　　陌尘“啧”了一声，也跑了出去。
　　他不想管这闲事，[孩子]作为这个副本最底层的存在，一切都对他不利，现在还……

　　陌尘挡在[孩子]和宋楠楠身前。
　　看着面前的墨衫男子，其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也不知道这狗人癫公怎么回事，看到他，忽地又开始笑了。
　　食指和中指夹着细长烟管，肩膀一颤一颤的，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

　　墨衫滑落肩头，露出里边洁白的中衣，男子另一手捂脸，笑得半佝偻着身子，可见墨衫下的脊骨的痕迹，一点褶皱被撑起。

　　“倒是爱管闲事。”
　　最后四字在其口腔中辗转，最后被轻斥出口，不见怒，反倒让人捉摸不透。

　　“本来不想管的。”
　　陌尘眸子微沉，定定地看着这男子。

　　这不知道哪个字踩在他笑点上了，这还没直起腰便又塌了下去。
　　什么叫前仰后合？面前的男子肩膀耸颤，像只振翅的蝴蝶。

　　清朗明净的笑声在游廊四周荡开，于浅金阳光下格外蛊人。

　　060说不跟神经病玩。
　　陌尘慢慢拢着[孩子]往后退，顺带拉了宋楠楠。

　　看准时机一个胳膊夹一个带着人快速溜走了。
　　他打不过这神经病。

　　“……”

　　-
　　傅妄没去追陌尘。
　　他缓缓直起身子，看少年闪身逃窜。

　　中衣下摆那点白格外亮眼，少年骨感，脚踝纤白。

　　回想到这少年挡在两个孩子面前时的神情，傅妄含了烟嘴，而后缓缓吐出一口白烟。
　　少年嘴角破了的地方还是他弄的……

　　游廊安静，只剩那笑得直不起腰的墨衫男子。

　　“……”

　　-
　　看人没有追过来，陌尘回到阁楼后就把两个孩子放了下来。

　　宋楠楠显然有些不太自在，脸上一片红浮现。

　　小女孩捏了衣角小声道谢。
　　陌尘只道：“不用，本来没打算救的。”

　　还是之前的说辞，之后陌尘便没再看这小女孩。
　　他看着[孩子]那张憔悴的脸，心想还是要去找点东西吃。

　　[孩子]看着宋楠楠，目光落在她怀中。

　　宋楠楠从怀中摸出一个馒头，上边缺了点。
　　前不久[父亲]便掰了一块塞进了她嘴里，然后这只……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塞进怀里的。

　　“哥哥，这个可以吃的，虽然是[父亲]强塞给我的……你看。”

　　说着，宋楠楠掰开一点馒头送进嘴中，嚼了两下咽下。
　　“生命值和精神值都没有下降……等等，哥哥，生命值在回复。”

　　看着陌尘，宋楠楠下觉得这比她大不了多少岁的少年很厉害，他还救了自己，还有……[孩子]。
　　是叫060吗？

　　“……”

　　此刻他正眼看这习惯低着头的小女孩，见其悄悄看着060。
　　在感受到自己的目光时她又抬了下头。

　　显然这小女孩是不习惯跟人交谈的……以至于还未对视便又快速低下了头。

　　先前在阁楼大厅没怎么注意这小女孩，倒是知道玩家中最有威胁的是那彩色二流子，眼镜律师，啤酒肚老板，还有眼镜社畜，以及另一边的大学生……
　　宋楠楠起眼的地方只在她的年龄，年龄太小。

　　今晚被淘汰的人不是他就是宋楠楠。
　　他的精神值和生命值下降得不少，而宋楠楠攻击力不高……
　　柿子挑软的捏这个道理……那狗人都知道的道理其他玩家当然清楚。

　　现在示好是……寻求合作？

　　这小女孩此刻抿着唇，抬眼看着陌尘。

　　或许是陌尘看起来真的很像一个乖学生。
　　或许是因为陌尘在他人看过来时会装作一副腼腆的样子。

　　“……”

　　第一天白天没有发生什么事，安静地有些不可思议，没有怪物出现，倒是系统时不时播报一番某些玩家精神值下降。

　　-
　　终于，躺了一天的大学生挨不住饿，在他人都缩在楼上自己房间时，他下楼拿吃的了。

　　大学生发现，这红木桌上的食物是定时刷新，分别是早上7点左右，中午12点左右，晚上6点左右。
　　除了不知道这东西有没有毒，其他无所谓。

　　吃了过后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也有！

　　“……”

　　晚饭过后，大学生就缩在了自己房间里睡觉，他自个儿脱了外衫睡觉。
　　天大地大，吃饭睡觉最大。

　　可惜这背景下没有什么好玩的，大学生是真的很想玩手机。
　　没有就算了，现在在玩命呢，他要正经点儿，先睡一觉养养神儿。

　　没一会儿，平稳的呼吸在这房间响起。

　　-
　　另一边，陌尘拿了晚饭，打算回房……回[孩子]的房间。

　　【恭喜玩家宋楠楠触发[孩子]房间规则：未经[孩子]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孩子]房间。】

　　陌尘咬了咬牙，再看那红木桌上，果然，少了几份晚餐。

　　深深吸了一口气，陌尘来到[孩子]房间，抬手敲门。
　　“我可以进来吗？”

　　门被缓缓开了一道缝，是[孩子]熟悉的眉眼，随即是……宋楠楠的脑袋。
　　忍住想把这小女孩扔出去的冲动，陌尘被[孩子]放了进去。

　　里边宋楠楠已经把床铺好了。
　　“陌尘哥哥，我就知道你会来，看，我已经把地铺打好了。”

　　陌尘再次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只是个小女孩儿，不能乱扔。

　　“那你睡哪儿？”
　　这几个字从陌尘牙缝里挤出来。

　　“我？我和060一起睡。”
　　宋楠楠如是道。

　　也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错了，这小女孩黏060黏得紧。
　　掀开床帘，果然见两条被子两个枕头。

　　陌尘想把那碍眼的铺盖扔出去，但咬了咬牙，最后还是放弃了。
　　060在看着，他不能这样对女孩子……但——

　　“宋、楠、楠。”

　　宋楠楠正掰了馒头喂[孩子]，闻声，扭头。
　　“怎么了陌尘哥哥？”

　　“你都多大了？自己睡。”
　　陌尘盯着那边坐的两个年龄相仿的孩子，相互喂食的模样看起来友爱极了。

　　是的，相互喂食。

　　像是触发什么机制一样，只要给[孩子]喂食，[孩子]一定会先让你吃。
　　甚至会喂给投喂他的人……

　　“今年十一了。”

　　陌尘简直给气笑了。
　　他十一都自己睡柴房了，宋楠楠还跟060睡一块儿？！

　　要不是陌尘能感觉到060还有点意识，他绝对要把宋楠楠扔出去。

　　“060，我同你睡地上，让宋楠楠睡床……怎么样？”
　　陌尘提议的同时看了眼060。

　　未等[孩子]有任何表示，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
　　两人瞬间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