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戏》南来无渡

3、锦庙·3

　　红木桌边围着众玩家，众玩家脸色难看，看着桌上一人一份的小米粥和馒头陷入了沉默。

　　担惊受怕一晚上，精神值下降的播报声此起彼伏。
　　不止陌尘，其他玩家的精神值多少也掉了点。

　　正处于疲惫饥饿状态下的他们竟觉得面前的东西有点香？
　　但听了[父亲]的话，谁也不敢去动桌上的“食物”。

　　宋楠楠，也是他们中最小的那个玩家咽了咽口水。
　　这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眼圈微红，眼底青紫。
　　凌晨，除了陌尘，精神值下降最多的就是她。

　　她一晚上不敢睡觉，甚至不敢再靠近床榻，关上门窗后，她就在屋内空旷的地方坐着，抱着自己，把头埋进膝盖。

　　宋楠楠很害怕，害怕某个角落突然跑出一个怪物。
　　她不敢躲进衣柜桌底，她怕这四方的角落会成为她的坟墓……

　　让她参加这个副本的系统说，只要她通关了就可以实现她一个愿望。
　　可，这个副本……熟悉又陌生。

　　自己的房间是安全的，她是不是可以一直待在房间？可……还是会感觉到饿。
　　真的，好饿。

　　-
　　其他玩家如何，陌尘不知道。
　　他只看了眼红木桌，上边只有十二份早膳。

　　座位有14个，早膳只有12份。

　　这些“食物”……真的能吃吗？

　　“各位，我有个提议。”
　　说话的是啤酒肚，即使换上古装也难掩身上的铜臭气。
　　发量少到可怜，笑起来时脸上的褶子堆在一起，大老远就能看清他眼中的算计。

　　“你们想想，咱们的身份都是[母亲]，那我们算是一块儿的吧？会不会这副本其实是阵营生存？是副本总有通关的方式……而且系统说每天至少清掉一个人，我们[母亲]总不能对自己人下手吧？万一每天多死一个……那这副本不就过不去了？”

　　另一个玩家，推了推眼镜。
　　他听着这熟悉的话语，不置可否。
　　作为社畜，最常听的就是老板画大饼。

　　看这啤酒肚，看这发量，还有这画大饼的熟稔……保不齐这啤酒肚就是个大领导。

　　眼镜社畜想反驳，但啤酒肚确实说得没错。
　　宽大的衣袖碍手碍脚，如果可以，他还是想换回自己的衣服，至少逃跑的时候还可以快点。
　　不过幸好副本没有因为这是个偏古代的背景而没收他的眼镜，不然别说逃跑，路都看不清。

　　“有点道理，不过，怎么确定你不会背刺我们呢？”
　　另一个戴眼镜的男子伸手向胸口处摸去，在摸了个空后意识到自己的衣服不是原来的工作装，随即他若无其事地扶了一下眼镜。

　　啤酒肚见人反驳，忽地急了。
　　“我可以发誓，要是我背刺你们就天打雷劈。”

　　这话说出口，啤酒肚忽地吓出一身冷汗……这个副本在放大他们的情绪！
　　本想着冷静下来，可不想——

　　“没有法律约束的迷信行为。”
　　律师也不是没见过像啤酒肚这样的，他本不想开口的，但莫名的，心里像是有团火在烧，烧得他浑身难受，正巧这啤酒肚一开口就趾高气扬……更窝火了。

　　这句话让啤酒肚脸红脖子粗，他咬了牙。
　　正逢某个不想惹事的玩家来劝架，心里更觉憋屈。

　　于是，两人又吵了起来。
　　新手拉架，老玩家冷观。

　　怕事的新手只想着不能内讧，满脑子要顾全大局，好说歹说也没个用，反倒被骂了……大学生顿时息了声。

　　一些本想着冷观的老玩家看着这“热闹”，想着吵吧吵吧，最好打起来……可没想到这幸灾乐祸的表情被某个玩家捕捉了去，一阵阴阳怪气过后，这吵架的又多了一对……

　　“……”

　　再看看那边一开始就离人群远了点的宋楠楠，小女孩显然是害怕。
　　新老玩家扭打在一处……又因系统被禁，这谁也没比谁厉害多少……

　　陆放觉得没眼看，还老玩家？哪门子的老玩家连这点情绪都管不住的。
　　“我不是针对个别人……我是说，在吵的各位都是垃圾。”

　　陆放：“……”
　　好吧，不是管不住情绪，是嘴也不太听使唤，心里话就这么放出去了！

　　几轮下去，陆放已经揍趴不少玩家了。

　　已经摆烂了的大学生，年纪最小的宋楠楠和拉着[孩子]的陌尘，还有一些女玩家……他们站远了些，离这个是非之地远了些。

　　“……”
　　这个副本真的很不妙。

　　-
　　这一切都落在[孩子]眼里。

　　陌尘感觉到手中牵的孩子突然捏紧了他的手。
　　低头看去，那双空洞的眼睛中倒映着一众玩家的模样，每个人都急了眼……

　　陌尘不知道060能不能感受到这些，他是没见过自己的父母的。

　　在他的源世界，他是奴仆，是伺候人的存在。
　　那些非打即骂早已成为习惯，可还是不甘心，每每在书堂外候着他侍奉着的公子时，他也会偷偷学两句，认几个字……

　　读书识字，筹谋已久，陌尘看人脸色活到十五岁，可却因公子小姐犯错而被推出去当替罪羔羊。
　　一生草草结束。

　　那落在身上的棍棒太重，棒棒打在脊骨上，再也抬不起头。
　　那天的天很冷，大雪将一切掩埋，连带着他那具被打得血肉模糊的躯体，无人知晓，无人在意。

　　“……”

　　万幸，060来了。
　　【现在有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啊，060先为您切断与身体的联系吧。】

　　灵魂忽地很轻，像是被一阵暖风托着。
　　心里很甜，比公子小姐心情好时丢给他的红豆糕都甜。

　　脑海中的电子音温柔幼稚，像是一个小孩子。
　　【是这样的，060正在寻找适合的人当宿主，你愿意吗？这个消息有点坏，因为当060的宿主很累，有很多任务……】

　　陌尘认真听着，没有去纠正系统的话题已经歪了。

　　待060说完，那停顿的片刻，陌尘几乎瞬间就懂了。

　　察言观色。
　　他这种奴仆如果不会看脸色行事，活不到十五岁。

　　但060不一样，像是一个小孩子，期待着有谁能问一句。
　　陌尘如他所愿。

　　“那好消息呢？”

　　果不其然，060激动地声音完全没有被掩住。
　　【好消息是，060的积分很多，完全可以为您购买[复活药水]，因为主系统说要把积分清空，所以060在寻找有缘人给他们送礼物，或者你有什么别的想要的吗？060的积分真的很多！】

　　陌尘不知道这突然出现的系统是怎么个回事。
　　但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我要付出什么代价？”

　　【不需要任何代价哦！060的任务是把积分清空，毕竟要为下一个宿主做准备嘛……上一个宿主的东西不用很浪费的。】

　　060越说越偏。
　　陌尘还是没有去纠正。

　　等060回到正题上，陌尘才回答：“我想当你的宿主。”

　　060楞了一下，随即语气欢快。
　　【诶？真的吗？】

　　陌尘颔首，不知怎么的，嘴角浅浅的笑怎么也压不下去。
　　真的很孩子心性，干净，纯洁。

　　060忽地又开始丧气，再次强调。
　　【可060的宿主活得都不是很长，这可是没有来生的那种哦，灵魂都没了的那种，您要好好考虑！】

　　陌尘弯了眉眼，在想060若是一个孩子，是不是该跳起来了，急得跳起来了。
　　“我说真的，想当060的宿主。”

　　060被这认真的语气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那不许反悔，060现在就去申请，稍等！】

　　可以听得出，060真的很开心。
　　陌尘也是。

　　060的速度很快，一切流程很快就走完了。
　　当系统与宿主的联系建立起来的时候，陌尘竟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归属。

　　【正式介绍一下，系统060，以后您就是060的宿主了，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除了必要任务不可略过，其他任务随意。060很高兴为您服务！】

　　【陌尘，很高兴成为060的宿主，今后请多多指教。】

　　“……”

　　060发布的第一个任务虽然完成地很离谱，但……那个任务中也有【锦庙】。

　　记得主系统说过，他是【锦庙】的预通关玩家。
　　现在看来，这根本就是小白鼠。

　　难怪在第一个任务中060告诉他完不成任务也可以。
　　预通关……难道第一个任务中的【锦庙】也是真的？

　　可那……倒像是在跟玩过家家。

　　“……”

　　这两者真的有关系吗？

　　-
　　陌尘安慰地捏了捏[孩子]的小手。
　　拿了桌上的馒头仔细辨认。
　　无法使用系统，也不知道这些“食物”能不能吃。

　　但他能感觉到060所饰演的[孩子]情况不是很好。

　　副本系统也没有显示任何明显的信息，就比如各个玩家的精神值和生命值。
　　播报也只有“下降”，并不会提示下降多少。
　　这样，其他玩家多少会有点投鼠忌器。

　　“……”

　　那律师还在挑啤酒肚的刺，倒是让这啤酒肚急了眼。

　　【玩家啤酒肚老板精神值下降。】

　　难得陆放这次没有骂系统，那中年老登不就是个啤酒肚吗？

　　啤酒肚老板听到这声播报后顿时息了火儿，深吸两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
　　那啤酒肚随着大口呼吸一缩一放的，显然是气急了。

　　谁也不相信谁，现在陷入了僵局。
　　要是系统能用……可现在系统禁用，根本无法使用道具。

　　律师不是第一次参加副本，但这副本规则着讨厌。
　　如果不是系统禁用，他还可以使用技能，这样就不怕有人反悔。
　　要是有个什么也能让玩家遵守约定的话……

　　【恭喜玩家眼镜律师触发规则[以身作则]：孩子总是讨厌父母反悔，明明答应过，为什么还会反悔？不是他们告诉孩子要说到做到吗？为什么他们不说到做到？在[孩子]面前的承诺的事都要做到哦，食言的父母会可是会受到严重的惩罚的哟。】

　　耳边少女音娇俏讽刺，电流音流窜，无声的暗嘲在大厅中蔓延开来。
　　那些吵闹声瞬间停止。

　　陆放突然觉得这副本还是有可取的地方的……也许禁止系统不是在刁难他们……而是为了公平？大多数副本中不禁系统，新手总是会第一个淘汰。

　　可！傅妄！这种活动能不能让他们监察使大人也参加？！

　　“……”

　　对于不相互背刺伤害，大多数玩家一致通过。

　　于是，多数玩家在[孩子]面前做出了承诺：他们承诺不会对彼此下手，通过副本后把死去的人复活。

　　原来，多数人参与副本的目的都是那个愿望……
　　那个传说可以实现一切的愿望。

　　“……”

　　-
　　陌尘在众人承诺过后把[孩子]带离了大厅。

　　副本系统特意提过的那句话，将[孩子]置于风口浪尖，后者是否是第十三位玩家？
　　本该作为众玩家心中第一淘汰人选的[孩子]便因那个规则而逃过一劫……

　　至少，在不清楚[孩子]的消失是否会影响这规则的前提下，众玩家不会对其下手。

　　[孩子]的存在，是为了牵制[母亲]。

　　-
　　那接下来，第一个死的……会是谁呢？